雙叉寨的正廳,如今已經被改成了一座靈堂,無數前來弔唁之人立於廳外,看上去倒當真是悲悲切切。
鳳凰披麻戴孝,哭得梨花帶雨,儼然是一副未亡人的模樣,煞是惹人憐愛。見到武德真君與捲簾大將前來,他連忙上前見禮,武德真君也裝模作樣地與他寒暄了幾句,便要進入正廳弔唁。
正在此時,卻聽得捲簾大將忽然開口道:“這位姑娘且慢,某家有幾句話尚要詢問一番。”
鳳凰故作一臉詫異地看了武德真君一眼,方纔道:“這位將軍有話請講。”
捲簾大將道:“敢問這位姑娘,雲寨主的遺體如今可是找回了?”
鳳凰神色一暗,嘆道:“卻是不曾找回,靈堂中只是以他往日的衣冠作祭罷了。”
捲簾大將奇道:“既然並未見到遺體,你們又是如何確認雲寨主已然身死了呢?”
鳳凰道:“實不相瞞,乃是有天庭之人傳回了消息,我等方纔得知他的死訊的。”
捲簾大將頓時眼睛一亮,追問道:“據我所知,雲翔只不過是被天河府的天蓬元帥抓了去,至今尚不知死活,又是何人帶回了消息呢?”
鳳凰黯然道:“不敢隱瞞這位將軍,帶回消息的,正是天河府之人,眼下正在寨中,將軍可是要見他一見?”
這話一出,連武德真君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奇道:“還有這事?那你快快讓他前來相見,讓我們也認上一認,免得你們被人誆騙。”
鳳凰點了點頭,向一旁的熊山君使了個眼色,熊山君便從一旁的屋中領出了一人來。
那人一臉苦澀之相,上前與二人行禮道:“天河府主簿曲薄,見過武德真君,見過捲簾大將軍。”
不錯,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從天河私逃下界的那位曲主簿。
說起來,這人的出現,便是雲翔一早也沒有預料到。
那曲主簿也當真是倒黴,離開了天庭之後,也是無處可去,想起曾聽人說過凡間長安城繁華異常,便想着來見識一番。
長安城的繁華,自然是名不虛傳的,頓時便讓這位從未離開過天河府的天官迷花了眼。他當了多年的主簿,倒也薄有積蓄,自然便想要將這俗世間的各般享受盡數見識一番,結果居然好死不死地被人引入了佛緣閣。
衆所周知,佛緣閣可是真正的銷金窟,曲主簿這人又絲毫沒有俗世行走的經驗,不過數日之間,多年積蓄便已被盡數敲走,還欠了一屁股的賬,無奈之下,便只得亮出了天河府神仙的身份,想要震懾住胡九娘。
當然,佛緣閣是不可能被這樣的小人物嚇住的,她們也曾聽說雲翔與天蓬元帥的仇怨,便由虎先鋒親自出手擒住了曲主簿,送進了雙叉寨之中。
雲翔剛剛策劃好了一場大戲,見到這曲主簿,頓時大喜過望,一番威逼利誘之下,便讓這傢伙來唱主角了。可憐曲主簿如今早已無處可去,那個天庭的身份其實也只能帶來更多的災禍,無奈之下,也只得答應了下來。
武德真君雖然不認得曲主簿,捲簾大將卻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頓時驚道:“你是天河府的曲主簿?你爲何會在此處?”
曲主簿苦笑道:“不敢隱瞞大將軍,小人如今早已離開了天河府。”
捲簾大將奇道:“這是爲何?”
曲主簿一早便得了雲翔的叮囑,便一臉悽然地道:“若是換做以前,我也不敢實現相告,不過如今聽說天蓬元帥已經被玉帝處罰,我便也可以將那冤屈講出來了。
這些年來,天蓬元帥一直在暗中取用天河府庫之物,我曾勸說他多次,但每次都惹來他一頓呵斥。直到今年,他竟然變本加厲,將天河府的收穫盡數取了去,我不肯答應,便被他一怒之下逐出了天河府,貶到凡間了。”
捲簾大將大驚道:“竟有此事?事關天庭大員,你可休要亂講。”
曲主簿忙從袖中取出了一冊書卷,正是當初被雲翔取走的那本賬簿,遞上前道:“此乃我多年來記下的賬簿,上面將府庫的支出記得一清二楚,將軍一看便知。”
捲簾大將忙取過了賬簿,隨手翻看了一下,便見得上面有不少天蓬元帥私取府庫的記錄,細細一數,當真是不少,頓時便將這曲主簿的話信了八成,道:“看來天蓬元帥果然是膽大包天,你且放心,我定會將此賬簿呈送玉帝,請他爲你做主,助你重返仙班應該不是難事。”
誰知,曲主簿卻搖頭道:“大將軍,經歷了此事,我也不想做什麼神仙了,只想安安生生地在凡間過上幾年太平日子,還請將軍成全。”
捲簾大將見他一臉意興索然的神色,喟然道:“既然這是你心中所願,我也不便強求,自會將賬簿呈上,不提重新渡你成仙便是。”
曲主簿忙道:“謝過大將軍厚恩。”
捲簾大將又問道:“對了,雲翔身死之事,可是你報予雙叉寨知曉的?你可是親眼見到雲翔已然死去?”
曲主簿略一沉吟,道:“據天蓬元帥親口所講,他從雙叉寨抓住了雲寨主,便已送入了天機石門之中,但凡送入此門中的妖族,從無一人能夠生還,雲寨主又如何能夠例外?”
捲簾大將對這天機石門也有所耳聞,恍然點了點頭,心中再無疑慮,與曲主簿道了別,跟着武德真君假模假樣地弔唁了雲翔一番,二人便徑直返回天庭去了。
他們卻不知,此時雙叉寨的後山之中,雲翔與無支祁手中各舉着一壺美酒,眼睜睜看着他們所駕的祥雲消失在了天際。
無支祁笑道:“雲翔小子,你整出這麼大的場面,就爲了應付這麼一個小角色,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吧?”
雲翔苦笑道:“無前輩,如今之勢,天庭中各方勢力錯綜複雜,三界怕是大亂將起,咱們這雙叉寨雖然發展不慢,實力卻終究還是單薄了些,我也只有行事如履薄冰,方能爭得一線生機啊。”
無支祁點頭道:“主上曾說你這小子不簡單,想來定然是比我要精明些的,反正有你在此謀劃,老子便也省些腦子,留在你這裡吃香的、喝辣的,且看看你小子以後能幹成什麼大事。”
雲翔搖頭道:“共工前輩實在是過譽了,我也不過是個三界中苦苦求存的小人物罷了,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無支祁不以爲然地道:“你這小子,說話做事總是收斂得緊,老子卻總是看不慣你這副模樣,來,今日乃是你的忌日,老子便與你不醉不歸,且看能不能真的把你喝死。”
雲翔不以爲忤地呵呵一笑,便舉起酒壺來,與無支祁繼續對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