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同意了呢?”
“他不可能同意。”
“因爲他一旦同意,便等同於生死操之於他人之手。”
“守墓八十年,不得修行八十年,那八十年之後,他也就廢了。”
“換了你,你會同意嗎?”何書文想着他出發之前,和那人的交流。
“自然是不同意的。”何書文沒有絲毫猶豫的搖着頭。
何書文自問,若是自己也是這般年少成名的話,便縱然是死,也不可能自囚於一個地方八十年,生生的將自己給廢掉——所以,太攀是絕對不可能接受他這看似息事寧人,但實際上,卻是咄咄逼人的提議的。
“既然如此,那此人便是寧有謀算了!”何書文想着,食指微不可見的,在劍匣上一扣,真元順着指尖,滲透這劍匣上的每一道符文,劍匣當中,飛劍隱隱的顫抖起來,那銳利無比的鋒芒,幾乎是要將這劍匣,都給撕裂一般。
“不過,此時我另有要事。”
“不若等待事端結束之後,我親往劉道兄衣冠冢前,負荊請罪,休說是八十年,便是三百年,我雲行舟,也認了。”
“何道兄,以爲如何?”
“巧言令色!”太攀的言語才落,百丈之外,那何書文,便是陡然大喝了一聲,然後那劍匣裂開,劍匣當中,明晃晃的鋒芒,裹挾着熾烈無比的殺氣,朝着太攀席捲而來。
明明是五月,陽光正好,但那陽光落在太攀的身上,卻是叫太攀渾身都在發寒——那森然的劍光,森然的殺機,叫太攀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是緊縮了起來。
在這森然劍光之下,太攀立刻便是確定,眼前這人,叫自己守墓是假,想要趁機誅殺自己,纔是真——這人的劍光,根本就不是要攔下自己,而是要殺了自己,這劍光當中的殺機,完全做不得假。
“太平七殺劍經,好一個太平七殺劍經!”感受着那熾烈到了極點的殺機,太攀心中,也不由得是一陣感慨——功決經典道,對於這天地當中任何一個宗派而言,經,都是足以鎮派的存在。
每一本經文,都是直指飛昇的存在——而所有的經文當中,這太平七殺劍經,乃是唯一的一本,連合道半仙的修行者都不曾出現過的存在。
一本到目前爲止,修行者最高的境界,也只是神境的功法,卻能以經文稱之,與各宗派的鎮派經文相媲美,爲什麼?
原因,就在於此,就在於這無與倫比的鬥戰殺伐之能。
兩者還沒有正式的交上手,只是那劍匣裂開後,那飛劍上所流淌出來的鋒芒,就已經是叫太攀有了致命的危機感,這太平七殺劍經的鬥戰殺伐只能,由此可見。
只是感受着這熾烈的劍光,太攀的心中,便是清楚,自己絕對不會是眼前這何書文的對手——若是那七星彌天旗在手的話,自己或許還能與眼前這人,戰一個有來有回,但如今,七星彌天旗被借走,他一身的實力,十成去了三成,這餘下的七成,又怎麼可能是這何書文的對手?
判斷出了眼前的局勢之後,太攀沒有絲毫猶豫的,便是抽身而退——就在太攀抽身的時候,那劍匣已經徹底的打開,劍匣當中,那一柄飛劍凌空而起,寒冰一般的劍光,無孔不入的,在太攀的周身席捲,要將太攀護體的真元,一點一點破開,一寸一寸撕裂。
“走得了嗎?”見此,何書文只是冷笑着,論及速度,哪一個修行者的遁光,能夠與飛劍的速度相媲美?
兩個呼吸,只需要兩個呼吸,那銳利無比的無雙劍,便能夠追上太攀,將太攀護身的真元給撕裂,然後,取走太攀的性命——對於自己的判斷,何書文沒有絲毫的懷疑,這是死在他手上的二十多個元神大妖,用性命證明過的事。
“散修就只是散修而已。”
“眼光始終是短淺了一些,只能看到眼前的表象。”何書文一邊想着,一邊深深的爲死在太攀手上的劉雲古不值,他甚至是有些懷疑,自己眼前這人,是如何擊殺了劉雲古的。
“若是能有死戰之前,迎難而上,還能有掙扎的機會。”
“但如今,此人但氣已失,待到我飛劍落下的時候,便是此人授首之際。”何書文目光森冷,操縱這那無數的劍光,將太攀的每一條退路,都徹底的封死——終歸是數度經歷過生死的存在,經驗豐富,哪怕是確信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但何書文也依舊沒有絲毫的放鬆,更沒有絲毫的大意。
天師府中,遠,有無數大意而死的前輩,近,有那曾經是一代天驕,卻因爲一時大意而跌落塵埃的的風、雲二人,這無數的例子,已然是叫大多數的天師府弟子知曉,在任何時候,‘得意忘形’,會是一個什麼後果。
“果然是滴水不漏。”太攀一邊後退,一邊感慨着,哪怕自己表現出了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但眼前的何書文,卻依舊是滴水不漏,沒給自己留下絲毫的破綻。
身形飛快的後退着,太攀的衣袖,猛地往前一揮,衣袖當中,銀色的月光,席捲而出,和那無數無形無相的劍光,一觸碰到一起,便立刻是水火不如的,激盪起來——玄月銀光。
這一記法術抖出來之後,太攀的右手,也是在那衣袖的掩飾下,握住了腰間的長劍。
然後,在那以及玄月銀光,在那劍光當中堙滅的剎那,太攀後退的腳步,陡然一頓,然後周身經絡當中的真元,都是在這剎那間炸開來。
下一個剎那,太攀的身形,不進反退,迎着那漫天的劍光而上,如同浪潮起伏間,那逆着海潮而起的大魚一般。
在迎上那劍光的剎那,太攀周身上下,護體的真元,便在頃刻之間,全數堙滅,太攀的這一具道身,便是光禿禿的,展現在那漫天的劍光當中,要被那無數的劍光給徹底的撕碎一般。
而就在那無數劍光及體的剎那,‘叮……’的一聲,在這天地之間,悠悠的迴盪開來,
然後,那漫天的劍光,在一瞬之間,都是徹底的虛化消散,只留下一柄近乎是由光芒所構成的劍器,停在太攀面前五尺之地——而在那光芒所化的劍器之前,同樣是一柄瀲灩的劍器。
——瀲光劍。
在那飛劍及體的剎那,太攀腰間的瀲光劍,終於是在那衣袖的掩飾下出鞘,然後劍鋒,正好抵在那明晃晃的飛劍之上。
“好!”
“這纔有了那麼三分樣子。”看着被太攀截下的飛劍,何書文不驚反喜,撫掌大笑着,“我現在相信,劉道兄真的是死在你手上的了。”
一邊大笑着,一邊手上的法訣一變,那才被太攀抵住的飛劍,便是輕靈無比的,往穹天之上一跳,倏忽之間,便消散了在了那融融的陽光當中,只剩下那凌冽的寒芒證明着,這飛劍並不曾消失,而是依舊在太攀察覺不到的地方,引而不發,如同是最爲高明的獵手一般,只待自己露出破綻,便是雷霆一擊。
太攀閉上雙眼,手中的瀲光劍,往下一垂,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烈,他神色凝重,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手上的瀲光劍,正在他的掌中,發出不甘的哀鳴——何書文的那飛劍,實在是上品當中的上品,無論是主材,還是輔材,都是精挑細選而來,加之又在那劍匣當中,孕養了不知道多久,其品質,距離成就法寶,也只在一線之間而已。
這瀲光劍,在與那飛劍交接之後,被那飛劍的鋒芒一卷,這瀲光劍,已然是有了承受不住的模樣。
顯然,若是再與那飛劍交擊幾次的話,自己手中的這一柄瀲光劍,便是要崩碎了。
“不能這樣了,久守必失,此非取勝之道。”太攀心中想着,感知彌散開來,搜尋着那飛劍的軌跡。
“只能死中求活了!”太攀看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瀲光劍,心中哀嘆了一聲,“老夥計,看你的了。”
念頭才落,太攀體內經絡穴竅間的真元,頃刻之間,便是涌至那瀲光劍中,叫那瀲光劍上,騰起了數尺的劍芒來。
劍芒輕輕的一抖,太怕的身形,再度一動,然後便朝着那何書文的所在,衝了上去——這一刻,太攀的眼前,天地萬物,風雲日月,山川草木,都是在這一刻,徹底的隱去,太攀的眼前,只剩下那百丈之外,拄着劍匣而立的身影。
這一刻,太攀似乎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身影手上,掐動印決的時候,五指顫動的軌跡。
這一刻,何書文的眉頭,也是皺了起來,目光當中,也是充滿了凝重——這近乎是捨棄了性命的困獸之鬥,便是何書文此刻佔盡了上風,也不敢有絲毫的忽視。
作爲身經百戰之人,何書文無比的清楚,野獸臨死之前,纔是最爲危險的時候,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所以,那懸在穹天之上,無影無形的飛劍,在這剎那之間,重新的出現在了太攀的感知當中——只是這一次,這飛劍的出現,不是尋到了太攀的破綻,而是朝着太攀手上的瀲光劍落下。
作爲精修飛劍的修行者,何書文對於劍器的認知,自然不是常人可比,是以,他自然也是看得出來,太攀手上的這一柄瀲光劍,已然是到了極限——他可以確定,只需要再一兩個呼吸,那一柄瀲光劍,便會崩碎,而到了那個時候,‘手無寸鐵’的太攀,在他的面前,自然也就沒有了反抗的餘地。
而到了那個時候,沒有了爪牙的野獸,縱然是有困獸猶鬥之心,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何書文想着,穹天上,那一柄飛劍,已經是如同雷霆以下,落了下來,正好攔在太攀手中瀲光劍那有進無出的前路上——然後,又一次悠長無比的‘叮’的一聲,縈繞於天地之間,太攀的手上,那瀲光劍,雖然有進無出,有死無生的勢頭,沒有絲毫的削減,但那劍身之上,清晰無比的兩條裂痕,已然是貫穿了劍身。
再一個呼吸,當太攀距離和何書文不到十丈的時候,穹天上,那靈動無比的飛劍,再一次落下,而這一次,那飛劍的落點,不再是瀲光劍的劍鋒處,而是如同大錘一般,帶着無與倫比的威能,勢大力沉的敲在瀲光劍的劍脊上。
瞬息剎那之間,那瀲光劍上,貫穿了劍身的兩條裂痕,便是化作了成百上千條,在那瀲光劍的上,勾勒出千奇百怪的模樣來。
緊接着,就在太攀不甘的目光之下,那瀲光劍,豁然崩碎開來——但即便是如此,太攀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氣餒之色,他的目光當中,除開那不甘之外,依舊是無與倫比的,如同深淵幽潭一般的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
而在太攀的對面,那何書文的臉色,卻是陡然一變——在那瀲光劍崩碎的時候,他纔是發現,他哪怕是算盡了一切,也依舊是忽略了一點。
——那瀲光劍,雖然崩碎,但那瀲光劍的劍勢,卻沒有絲毫的削減。
在那瀲光劍崩碎之後,那無數的碎片,依舊是帶着無與倫比的威勢,如同疾風驟雨一般,朝着何書文,當頭落下,那無數的碎片,每一枚碎片當中,都蘊藏了無與倫比的威能,每一枚碎片,都足以是將何書文護體的真元給撕裂。
每一枚碎片,對於何書文而言,都足以致命——幾乎是沒有絲毫的猶豫,那一柄飛劍,就已經是落回到了何書文的身邊,化作劍幕,在何書文的身邊,輕靈無比的跳動着,如同覓食的飛鳥一般,在那無數的碎片上,一一的挑過。
每一次跳動,那飛劍,都會發出一聲清越無比的嗡鳴,而在那飛劍挑過的時候,他手上的劍匣,同樣是張開了來,將把一枚一枚的,被挑飛的瀲光劍的碎片,一一的收納起來,裝入那劍匣當中,成爲滋養自己手中飛劍鋒芒的材料。
而在這個時候,何書文的注意力,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從太攀的身上,移開了去。
當何書文將那無數的碎片,一一的挑飛的時候,太攀的身形,已經是消失在了何書文的感知當中。
“有點意思了。”伴隨着不甘的嗡鳴,那飛劍已然被何書文收進了劍匣當中,而何書文的臉上,更是絲毫沒有失手之後的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