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間裡,林夜天好奇的觀望着四周的場景。同樣薛慕妍和夏洛特有些出神的看着突然出現的木屋。
不時發出噼啪聲響的篝火向外輻射溫暖的熱意。架在篝火上的鍋子咕嚕咕嚕冒着氣泡,裡面煮着濃郁香味的肉湯。
窗外如同天黑一般漆黑,偶爾閃過的雷芒顯露遠處扭曲的樹影,又再次暗下,只剩下窗戶上的雨痕與雨滴砸落的嘩嘩聲。
冰冷與溫暖被一層木牆阻隔,小屋裡,似乎能讓人放下心中的戒備與身上的疲倦。
“歡迎你們,願神明與你們同在。”
坐在篝火對面的中年男人露出熱情友善的微笑,他的妻子與兒子坐在身旁,夾雜好奇與友善的目光看來。
這個男人的模樣十分正常,豐潤的體態上臉上帶光,看起來簡直和末日沒有發生之前的模樣一樣。
他的兒子和妻子也都顯得十分的友好,篝火下,一家人暖洋洋的氣氛有些傳遞了開來。
這間矗立在末日沼澤深處,孤零零的小木屋似乎沒有看上去和想象中那麼詭異。
當然,只是似乎。
正當林夜天想大聲嚷嚷感謝款待之時,他忽然注意到了一旁薛慕妍神色平靜,默默注視着一家三口,那大電燈泡也放在身旁觸手可及的位置,又決定保留態度。
夏洛特同樣冷冷的注視着眼前的這一家三口,多年在外生死搏殺的經驗告訴她這裡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而且不知是否潛意識作祟,夏洛特總覺得他們有哪裡不對。不是神情,也不是氣息,但就是說不上來的怪異……
如果不是還有着林夜天在這裡,恐怕她第一時間就會退出這個木屋。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外面的人了。”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不曾消失,就像一個熱心的主人:“外面的天氣很糟糕,你是迷路走到這裡的嗎?”
“不是我迷路了,是小妍迷路了!”林夜天兀自震聲。
薛慕妍微微眯起了雙眼,冰冷的目光在一家三口的面龐上掃過。
這三人的表情自然,沒有一點點的僵硬,充滿生氣的話語讓人看起來相當的舒心。
冷淡的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說話。
薛慕妍的冷淡沒讓這位小屋主人減弱熱情,他笑着開口道:“真是太幸運了,這種天氣裡在
它的裡面迷失是很可怕的。”
“它?”薛慕妍摘下雨披兜帽紅紗,邊緣的遮擋讓她看到的範圍變窄。
美豔無雙的臉龐毫不遮掩的暴露在空氣中,即便是夏洛特都不得不承認薛慕妍身上那傾國傾城的氣質。
不過即使是這樣,男主人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變化,繼續樂呵呵的笑道:
“我說的‘它‘指的就是這片沼澤,它存在意識,它擁有着無比強大的力量,它是一個神明,我們稱呼它爲——沼澤之主。”
呢喃聲中,這幾道身影圍坐在篝火前,身後的影子隨着火焰晃動。
沼澤之主?
又是一個神明?
薛慕妍心中微微一動,卻沒有表露出來。
如果這個男人沒有撒謊的話,那麼這個沼澤之主很有可能如同光明之主般,是一個新的神明。
倘若這真的是一位新的神明,那麼很多事情可能都會變得愈發複雜。
比如爲什麼同樣是神明,光明之主卻能進入人類堡壘之主創辦教會,而沼澤之主只能呆在自己的領地。
又比如既然出現了第二位神明,那麼會不會有其他的神明存在只是還沒有遇到;又或者是否存在着這樣一個種族?
當然。
這也可能只是一種名稱上的巧合,其實二者並無關係。
“可以和我說說沼澤之主麼”
薛慕妍平淡的語氣緩緩開口向男主人詢問。
“一羣沐猴而冠的僞神罷了。”未等回答,一旁的林夜天奇怪的淡笑道。
雨水沿着防水雨披聚集在身下,滲透進身下的地板裡。又漸漸被篝火烘乾。
“當然可以,我們很榮幸能向外來者傳播沼澤之主的傳說,神明是偉大且無私的。”一直沒有發話的這裡的女主人忽然露出與丈夫同樣的熱情笑容。
怔怔看着這一幕,一道靈光倏然從夏洛特的腦海閃過。
她知道一直瀰漫心間的怪異何處而來了!
是他們的語速!
不知爲什麼,中年男人和他的妻子語速都是如同老嫗般慢慢吞吞,緩慢的語速就好像每個字每個詞彙都不與前一個字關聯,而是用一種永恆不變的節奏死氣沉沉的講出。
夏洛特剛想開口,卻看到一旁的薛慕妍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輕輕道: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是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他們有可能只是講話慢,又或者是他們這裡的生活習慣。”
“還是說你僅憑藉着這個就能斷定他們有問題?”
“薛姐姐還真是分析的有理有據,那你說說爲什麼這幾個人會突然出現在沼澤之中呢?”夏洛特一臉不爽的回懟回去。
“暫時還不清楚。”
“那麼就該趁現在把他們幹掉!”
“如果只有我在這裡的話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性這麼做。”薛慕妍平靜迴應。“但是夜天在這裡。”
夏洛特愣了一下,然後反應了過來。
以林夜天的性格,眼前這個少年是不會在她們還未暴露出明顯的破綻情況下出手的,畢竟在此之前,他們都可以算是人類。
夏洛特輕輕嘆了口氣,默默收回了已經摸到口袋的手槍。
“沼澤之主是這片沼澤的意識,它是一個偉大的神明,它能庇護那些信奉它的子民不受到傷害是侵襲。每個生活在沼澤的智慧生物都擁戴無處不在的沼澤之主……”
緩慢的語速讓她這番話聽起來,如同一位正進行彌撒的教徒。
“這語氣聽起來怎麼和光明之主這麼類似呢。”林夜天撓了撓頭。
也難怪他會疑惑,同樣是供奉後獲得庇護,同樣是神明的偉大力量,很難說二者之間並沒有任何的關係。
“所以你們也有沼澤教會之類的東西嘛?”林夜天疑惑道。
“我們沒有教會。但是每一個供奉沼澤之主的生物都能成爲它的信徒。”女主人虔誠道。“只要虔誠相待。”
“那要是不是生物呢。”林夜天忽然笑道。
話音一出,屋內的男女主人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空洞無神的雙目密佈着血絲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
“對了,怎麼得到沼澤之主的庇護。”薛慕妍的話語驚醒了這奇怪的一家三口。
如果可以,她想要知道更多的這些所謂‘神明‘的資料。
反應過來的男主人與妻子轉頭對視一眼,剛剛那副空洞的雙目漸漸有神,換成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詭異微笑道:
“要進行一些儀式……相信你們都會滿意的……”
儀式?正當薛慕妍想繼續說話的時候,一道奇特的如同野獸似的咆哮聲從一旁傳來:
“爸爸!我餓了!”
木屋裡的沉悶終於變得輕鬆了些,就像是悶熱的空氣涌進一股陰涼。
薛慕妍微微眯起了眼睛,靜靜等待着男女主人的反應。而一旁的夏洛特卻是已經摸上了腰間的武器。
“孩子,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
“可我想吃大肉!”小男孩癟起嘴,那野獸似的聲音僅僅在剎那之間便轉瞬即逝。
“好吧……丈夫,去拿些木頭吧,這些木柴可能不夠我們燒的。”婦人拿孩子沒辦法,緩慢說道。又抱怨一聲:“都怪你總帶大肉回來,現在兒子變得這麼饞。”
“順便……請好好招待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
男主人什麼也沒說。他帶着詭異的熱情笑容站起,離開烘得溫熱的地板走到門邊,拿下門後掛着的雨披穿上,拉開木門。
呼——
冷風裹挾着雨水,陡然變得清晰闖進木屋。篝火瞬間變得黯淡,吹偏的火苗舔舐着篝火石的邊緣。
男主人重重關上木門,明暗不定的木屋隨篝火穩定而重新變得明亮。
屋內,只剩下林夜天三人和帶着小孩的女主人。
夏洛特的神態平靜,但是這平靜的外表下所有的神經已經繃到了最緊,只差一個意外的事件就能爆發出最激烈的火苗。
薛慕妍看着篝火旁的身影,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們不打算在這邊進食,感謝你們的款待。”
篝火前的女主人眼珠轉動,黑白的眸子涇渭分明,看着薛慕妍緩緩的說道:
“這樣恐怕不太好……讓客人們空手回去,這是我們的失責……”
薛慕妍搖了搖頭,神色不變,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一場晚宴需要前往,繼續呆在這裡恐怕會錯過晚宴。”
很顯然,晚宴不過是一個藉口。
女主人的眼眸依舊轉動的不停,僵硬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微笑:“好的,那就不多阻攔客人們了。”
“只是請在這稍等上一會,他很快就會拿柴火及禦寒的衣物回來,到時候可以讓客人們溫暖些許。”
薛慕妍剛要說話,卻看到女主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站了起來,保持着那僵硬無比的笑容,默默走到木門之前,微笑着坐了下來。
出口的門被擋住了。
薛慕妍微微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既然如此,那麼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夏洛特欲言又止,但是看到一旁的林夜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又漸漸放下了心來。
如果說目前誰能讓她完完全全的放心下來,那目前也只有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難爲各位了。”女主人皮笑肉不笑的詭異到。
安靜的等待之中,似乎只有篝火跳動着的火焰還能顯得充滿着生機。
一些褶皺裡的積水低淌下,打溼林夜天曾曾寫劃過的木板,隱藏掉痕跡。
嘎啦嘎啦—
安靜的小屋裡,從外界傳來呼嘯的風聲裡忽然多出一些奇怪聲響。
薛慕妍安靜的等待着,四周的篝火燒的愈發詭異。
門外,那股詭異的聲音漸漸透過門縫,傳到衆人的耳畔之中,聽起來就像是一種奇怪的嚎叫聲。
那是人類的慘叫。
幾個人靜靜的等待着,突然間,房門被巨力撞開,灌入的不止是風雨,還有糾纏在一起的中年男人和一名不斷哀嚎的人影。
磨牙聲、叫聲、雨聲、雷聲,昏暗混亂的木屋裡,濃郁的血腥味散開,傳到幾個人的腦海裡漸漸放大。
那是一名末日戰士的身影。
“需要幫忙嗎?”薛慕妍緩緩起身,站起身向婦人問到。
“那就拜託了。”婦人連忙站起說道。
“不客氣。”
薛慕妍擡起槍口,扣動扳機。
一枚冒着銀光的子彈在對面婦人的頭顱上悶聲炸開,紅色的鮮血噴濺一地。
篝火被壓制得明暗不定,冷風肆無忌憚灌進木屋。
夏洛特站了起來,手上的槍械早已對準門口外的男主人,而身旁的林夜天則仍然坐在原地不動。
血肉橫飛之下,那位婦人的無頭軀體搖晃幾下,慢吞吞轉過身,舉起雙手,搖晃接近林夜天。
她的嘴脣以上完全消失,露出肉芽一般的斷裂的囗腔,呈着一根顫動不停的舌頭,看起來噁心至極。
含糊不清聲音混合着氣流,從那隻剩下的一根舌頭根部發出:“你……不是……客人…”
“很遺憾,我從來不是什麼客人。”林夜天淡淡的揚起嘴角:“我是天地宇宙之間的主人”
女主人她,或者說它向前走動幾步,踢到火堆邊緣的石塊。失去大部分腦部與視力的婦人沒有任何反應,打翻篝火上沸騰的肉湯,徑直倒入篝火,濺起大團四散飛舞的火星。
婦人身上的衣物最先燒起,然後是身體,通紅火光從她的皮膚下顯露,它的軀幹如同燒紅的木炭,紅得發亮,最紅轟得一聲,在它的身上冒出一團暗紅色的火焰。
正常人類絕不會像它一樣觸火即燃,又或者說正常人類在腦袋炸開的一瞬就已經死了。
林夜天淡定的盤腿坐在原地,注視着還能行動的婦人從火堆中爬起。
乾裂開的身體裂縫噴涌暗紅色的火焰,它離開被壓得近乎散架的火堆,沒有哀嚎,也沒有痛苦,只有木然的移動扭曲的身體,向林夜天的方向吐着長長的舌頭跑去。
尖牙之下,沒有一點點血肉的婦人幾乎快要撲倒了眼前的少年,卻無法動彈一步。
徵徵擡頭,卻看到眼前的少年豎起了一根手指,頂在了自己的‘腦門’上,微微一笑:
“這種傀儡玩偶,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林夜天隨手抽起放在篝火前燃燒的一根火把,火把揮下,婦人的身軀瞬間燃燒了起來。
“緦……掱……”火焰燃燒起來的婦人無意義的發着奇怪的音節,再下一秒,熊熊大火的吞噬之下,婦人的身軀瞬間被燒爲了焦炭。
和焦炭不一樣,它的身軀被燒的幾乎變成暗紅色光澤的軀體,嗤嗤冒起蒸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冷卻,變成黑曜石般的漆黑。
緊接着,身軀迅速被冷卻,無頭的軀體漸漸趨於靜止。
最後一縷青煙飄出,飄過林夜天的上空從木屋的門飄到了屋子外,最後被雨水砸散,消散於雨夜。
林夜天冷冷的注視着這一切,一言未發。
緊接着,野獸般的吼叫聲劃過了灰暗的夜空,眼前那個小男孩從他的身邊暴動而起,那頭顱瞬間變成一重又一重的鐵網,朝着林夜天撲來。
“真煩啊打了大的小的來,是不是等會打了小的又來個老的啊……”
林夜天稍稍移動,輕易的閃開了這次宛如野獸般的攻擊。
小男孩不甘的咆哮着,再次朝着林夜天撲殺過來。
林夜天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個轉身乾脆利落的閃開了它的道路,然後從篝火裡抽出一根還在燃燒的木棍,捅進小男孩的嘴巴,腳掌發力倏然衝出,裹挾着勁風推動小男孩倒退。
嘭!!
小男孩背脊重重砸在木牆,嘴巴里的燒紅木棍穿透身體,從後腦刺出,扎入木牆的縫隙中。
緊接着,林夜天迅速後退,躲避小男孩的瘋狂而又無力的踢抓。
“幾具傀儡,也敢在我面前逞能?”林夜天淡淡道:
“論玩傀儡,你祖宗我可是你們的祖宗呢。”
沒有理會林夜天的病句攻擊,小男孩就像它的“母親”,易於燃燒,那顆頭顱短短數秒裡就如同蒸籠一樣,冒起熱氣與濃煙,火光從長大的嘴巴與眼眶裡亮起。
夏洛特有些驚疑不定的微微轉頭看着林夜天,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認真的樣子。
“愣着幹嘛害,快去救那個末日戰士啊。”林夜天催促道。
夏洛特方纔如夢初醒,忙轉頭,朝着屋外的男主人殺了出去。
薛慕妍擔憂的看了林夜天一眼,見後者的的確確沒有收到什麼傷害,才神色冰冷的朝着男主人邁步而去。
與此同時,被釘在牆上的小男孩劇烈掙扎,但身體裡的火焰很快擴散至整個身軀,燒得乾裂的皮膚裂開,噴涌出一縷火苗。它的掙扎變得微弱,直到雙手垂下,保持釘在牆壁上的姿勢一動不動。
體表的火焰漸漸熄滅了,只剩下身體裡偶爾涌動的暗紅色。看起來就像是已經死了。
屋外,僅僅過了一個剎那,在薛慕妍和夏洛特的雙重打擊之下,戰場很快就分出了勝負。
男主人的手臂被薛慕妍手上的藍色長劍斬斷開來,斷囗沒有血液,而是木屑一樣的怪異混合物。然後夏洛特的長劍同樣砍了過來,銳利的長劍先是在另一隻手臂開了一個破洞,緊接着是雙腿,最後乃至身軀。
如果說薛慕妍的出手像是一種斬殺,那麼夏洛特的出手更像是一種折磨。
這個過程男主人沒有哀嚎慘叫,也沒有血液濺射,這才讓薛慕妍沒有制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