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皇雖然是被半架空的,可行事還是很果斷的,他也懂得取捨。這從他被於道人勸說後,立刻就將咒器交給六派就可看得出來。
在他手指按下去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的鮮血正瘋狂被吸收進去,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抽乾了。
他心中還是在想着,明明是長老團弄出來的事情,現在卻要他來承擔。可現在他不去做這等事,或許最後只能被熹皇抓起來殺死,比起這樣的結局,他還不如做出一些犧牲,至少還不會馬上要了他的命。
漸漸的,他感覺渾身發冷,頭暈目眩,而那枚海貝卻是變得鮮豔起來,那些硃色文字一個個浮凸出了幾分,彷彿都要滲出血來。
許久之後,他感覺吸扯之力終於停下了,可當是由於少去了大量鮮血和精氣的緣故,他臉色已是變得蒼白無比。
他離開了案臺,踉蹌了幾步,跌到了軟椅之上,顫抖着從衣袖中透出幾枚丹丸捏碎放到嘴裡,隨後伸出手去拿杯子,可是眼花無力之下幾次都沒拿住,最後丹丸是和着口水用力嚥下去的。
少頃,感覺濃郁藥力化開,他這才緩過了一口氣,又是一會兒,臉上也是恢復了一點血色。他長長舒出了一口氣,渾身癱軟在軟椅上,嘆道:“當真是半條命沒了,希望能有用吧,千萬不要再來一次了。”
而與此同時,就在陽都城域之內,皇殿的最深處,熹皇曾經去過的那個密廳之中,巨大的金色橢圓形卵艙內,漂浮在其中一直沉睡不醒的人影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格外凌厲,就在恢復意識的那一剎那,飄散在外的靈性光芒慢慢收斂進身軀之中,他也從懸飄的狀態之中退出,踏實在了地面之上。
他邁着從容的步伐從裡走了出來,厚實的琉璃艙罩似乎沒有能夠阻攔到他,他像是薄霧一般從那艙壁上面輕易穿過,來到了外沿。
他看向一邊,憑空拿過了一枚亮金色的銅釦,往右肩一扣,霎時一身莊嚴華貴金色的罩衣從肩部落下,垂落在了華貴的地毯上面。
與此一同落下的,還有他的黑色長髮,他只是隨意繫結了一下。
此時上方忽然有一個巨大的,像是流動水銀一般的球體顯然出來,並浮現出來一張人臉,而伴隨一同到來的,還有大廳周圍隱隱約約閃爍着靈性閃電。
年輕男子忽然一擡頭,雙目之中猛然爆發出一團靈光,周圍原本凝聚的靈性力量很快低弱了下去,那銀色液球換上了一副畢恭畢敬的聲音,道:“陛下,歡迎歸來。”
年輕男子道:“元授他們在哪裡?”
銀球道:“長老們已是被熹王剝奪了權柄,也被從長老殿中趕了出來,這次他們都被帶去了征伐軍隊中。”
“征伐軍?”年輕男子問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情形?”
銀球立刻變幻起來,像水液一般鋪開,像是化作了一面大鏡,自裡面展現出了一幕幕過去的景象,從熹皇大軍圍攻,到破城而入,再到長老團的投降,城域內外所有一切可以被展示的景象,如今全部展現了出來。
只是這些景象十分之快,飛速晃過,像是將數十上百天的信息凝聚在了幾個呼吸之內。
年輕男子這時身軀飄忽了一下,似乎在那一瞬間化作了煙霧,可隨即又恢復正常,可他所見的一切已全都是記了下來。
當他看到熹王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帶領大軍北上時,他不由露出了讚許之色,道:“熹王做得很好,可惜還不夠好。”
銀球馬上用高亢聲音道:“無人可及陛下。”
年輕男子這時道:“我的甲冑在何處?“
銀球道:“至善造物還在原處,沒有任何人動過。只是之前六派用法器轟擊陽都,至善造物主動出手攔截了一次,此後就再沒有動靜了。”
年輕男子問道:“熹王沒有去那裡麼?”
銀球道:“熹王好像是對至善造物有什麼顧忌,一直沒有去過那裡,在入主陽都後,他沒有一刻餘暇,都在處理政務,忙於統一昊族的大業。”
年輕男子冷然道:“熹王雖然勤勉。但他解決不了我昊族的問題,即便他統一了昊族,不解決根本,時日久了,昊族也一樣會分崩離析。赤靈,給我打開去到那裡的通道,我該去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了。”
銀球此刻似是忽然遲鈍了一下,發生了一陣閃爍,年輕男子皺眉道:“有問題麼?”
銀球恭敬道:“沒有,一切都很好,陛下。”
隨着此刻陽都頂上的曲軌一陣變動,年輕男子的面前出現了一座如閃爍着的晶門,他直接走入了進去,頓時一陣燦影流光的變幻,當他再次從晶門之中跨出來的時候,已是站在了一處與陽都隔開的界域之內。
這裡有着一座座玉白色的厚實繭罩,有造物師正在裡間出出入入,他看了一眼後,整個人就化作一道藍色的氣光,直接向着其中最大的一個繭罩成去,並輕易穿透屏障阻礙,來到了裡間,並重新恢復了原來的軀體。
他仰首看去,看到了那在蓮花大臺上端坐的那名道人,目中頓時煥發神采,自語言道:“昊族治亂之象,自此當是終了了。”
自從昊族將諸派驅趕到天域,自感地陸上的主宰權柄再無人可以撼動後,便就陷入了自我爭鬥之中。這等內亂又被趕去天外的諸派設法加以利用,於是動盪周而復始。
每一任昊皇大部分的精力都是花在了與自己族類的鬥爭之上,而在混一疆域的道路上,卻又總是會在最後關頭倒下。因爲他們不僅是遭受到了來自六派的抵抗,更多的還是來於自己內部的阻礙。
這數百年來的昊族皇帝共有十七位之多,可這其中只有三位是安然退位的,原因竟然是他們什麼都沒做。
年輕男子認爲自己若是不做出改變,那麼這些的循環還將繼續。
他的前任都是致力於削平內部的隱患,可他認爲昊族的根本問題並不在於解決那些宗親權貴,歷代的努力方向都是錯的,昊族問題是出在沒有一個足夠力量的皇者!
這裡的力量並不是指昊皇手中所掌握的權柄,而是在於擁有自己的力量!
儘管昊族擁有造物靈性力量,可是皇者的壽命仍然沒有多長久。這也很正常,沒有哪個醉心於權勢的上位者會去辛苦修煉的,能掌握靈性的煉士無不是全身心投入在上面,用數十上百年來磨練自己,昊族擁有億萬甲士,可能成爲造物煉士的卻依然只是少部分。
沒有哪個皇帝能做到兩者兼顧,既得權勢又擁有力量的皇帝,那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更何況,宗親權貴也隱隱抵抗這樣的皇帝出現。
而他在成爲皇帝,並發現至善造物只是一個空殼後,卻是找到了一條路,他打算利用昊族的技藝完全靈性化自身,把至善造物當成自己的軀殼。
爲了做到這等事,他以修煉爲藉口,將皇帝的權柄委託給了長老團,自己則是全力進行這等轉變。
他知曉長老團不會老實遵守定約,很可能會希望他永遠修煉下去,所以留下了那枚精心打造的海貝,故意聲稱,只要有一名昊族皇帝與那海貝定立契約,就可喚來至善造物爲自己所用。
而在轉變之前,他又有意增加了烈王、熹王的封地,那麼長老團若一旦受到了兩家壓迫,一定會扶植一個皇帝,與海貝籤立契約,以圖用此造物挽救自己的。可殊不知,那契約並不用來召喚至善造物的,而是用來幫助他完成轉化最後一步的。
現在,他成功了。
他望着上方那個道人身軀,只要自己與這個“至善造物“融合爲一體,那麼從未出現過的昊族強權者就會出現!
而他的力量乃是來源於自身,而再非是他人所予,他一個人就擁有足以對抗整個昊族上層的力量!
他足以代替那個被咒力侵害兄弟,他會完成混一天域地陸的大業!
他這時身軀一閃,頓時化爲一團靈性靈霧,落到了那蓮花臺上,再又重新聚起了身形。
他走前了兩步,來到那道人身影之前,雙手緩緩張開,像是擁抱着什麼一般,而後身軀再度炸開,化爲了一道仿若閃電般的藍色的靈性光芒,圍繞至善造物轉了一圈後,就意圖從這軀殼頭頂之中鑽入進去。
可是這個時候,這個道人身軀卻是身形一動,驟然化一道光芒閃去不見了。
年輕男子所化那道靈性光芒頓時衝了一個空,須臾他又是重聚出來,臉上不禁露出了愕然之色,隨即才醒悟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至善造物居然被人轉挪走了?
他神色頓時難看了幾分,對着蓮臺一抓,下方一枚蓮子模樣的丸實飛起,霎時變作了與他一般模樣的堅實身軀,只是面龐有些呆滯,他走入進去,霎時與之合二爲一,下一刻,整個人變得活泛了起來。
他面上露出冷色,騰空而起,循着至善造物離去的路徑,瞬息間追了出去數千裡,最後來到了一處平原之上。那至善造物就端坐在一個不起眼的玉石大壇之上。他目光一閃,身影翩然落下,輕輕踩落在了地面上。
他看着站在至善造物身旁不遠處的那個年輕道人,眼眸不禁一眯,凝聲道:“你是……那個陶上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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