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在許下一定好好待她的諾言,我逃也似的離開了自己的屋子,留下士蓉兒一個人窩在我的牀上噘嘴生氣。
其實也沒什麼可以準備的,我還沒有正式的軍職,也就穿不了鎧甲,華服是肯定不能穿的,於是就找了一個輕便的短裝,紮上綁腿綁腕,又從王胡那裡順了一把大刀,就準備出發了。
到了太守府前院,原本還有些輕鬆的我馬上就笑不出來了,從百丈遠處,兩排持槍士卒就凝神戒備,街道上一個閒人也沒有,近乎死寂一般的氣氛讓我很快收起了笑容。
太守府前,堆起了一個土臺,雖然簡陋,卻是左右方形,各高丈許,中間十五級階梯。臺上有關公牌位,有大大的香爐,兩根紅燭亮着,儼然一個拜將高臺啊。
莫不是爲我準備的?我心裡怦怦亂跳,雖然自幼就對那些縱橫疆場,封狼居胥的將軍們有種天生的膜拜,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去效仿他們,去統帥千軍萬馬,去收復大好河山。可是,軍隊最講究資歷和軍功,不在沙場上拼殺數十年,哪裡能有機會手握雄兵?
可是,這拜將臺。。。
“嗚~”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兩排長槍軍同時朝天舉槍,軍容整齊,步調一致,看來這支軍隊的血性還在。
接着,屋子裡一羣人緩步而出,當先的謝鯤一身銀甲,紅披風隨風而飄,頭戴赤金鑲玉盔,腳踏五胡穿雲靴,手持長劍,步伐沉穩,一副名將風範。
身後的崔恆和李兆也俱都一身戎裝,神情嚴肅。他們的後面,一個一身玄色輕甲的少年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身材中等,相貌中等,步伐大小也是中等,可是唯一不中等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大小當然中等,可是眸子裡,卻讓我感到一陣陣的血氣。瞳孔微微一縮,似乎就有無邊的殺氣。
他很快就對上了我的目光,嘴角下彎一下,便不再看我。
媽的,這豈不是對我的藐視麼?你哪怕嘴角上彎對老子表示嘲笑也行啊。我在心裡恨恨罵道。
隨後的一排人有文有武,我已經大致認了出來,如今南昌城和南部淪陷州縣的大小官員,差不多都在這裡了,看來謝鯤當真是要拜將了。
我當然也不好再站在這裡礙眼了,雖然明知道和我有關,卻也只好做低調狀,給衆人一一見禮,走到謝鯤身後。
接着,還是那繁瑣的一套,祭祀天地,禱告天子,上三牲,羣臣面北,諭告天子,然後祭關羽。謝鯤唸的祭文倒是不錯,駢四驪六,抑揚頓挫,文采飛揚,陳述蒼天之聖,表徵天子之明,歷數叛軍這惡,表達己方之貞,行文不可謂不大氣,辭藻不可謂不華麗。雖然我深知,謝鯤肯定也是很痛恨這些於國計民生沒有任何好處的花架子,可是廣大的士人喜歡這個,他也只好入鄉隨俗。
好容易等謝鯤唸完,我早就乏了。沒想到謝鯤聲音一轉,又把話題扯到打仗上來,說敵人勢力雖大,我們卻也是不怕,但是也不能輕敵,仗是一定要打得,但是兵不多,將更少,怎麼辦?只有臨時拜將。
謝鯤說到這,話音一頓,果然衆人的精神馬上就來了,他們都知道,這纔是今天的主題。
”如今叛軍兵臨城下,我們當然要憑藉堅城和他們周旋,可是一味死守是不行的,所以本官決定,派出一支軍隊,出城於敵人周旋,於城池形成呼應之勢。”
衆人馬上開始議論起來,開玩笑,城外敵軍足有數萬之衆,城內滿打滿算也才萬人,還要分兵迎敵?
“本官已經決定了!”謝鯤聲音不大,卻很有威勢,他本兼着軍職,自然有權一人獨斷。
衆人漸漸安靜下來,謝鯤接着說道:“城外的軍隊,人數不會太多,任務卻很重要,當然也很危險,你們要找準一切時機,儘可能的殺傷敵人,保存自己,減輕城防的壓力,必要的時候,還要犧牲自己來保全南昌城。”謝鯤一頓,見衆人聽得認真,接着說道:“鑑於這項任務着實艱鉅,作爲這支軍隊的將軍,需要超人的勇氣,非凡的智慧自不必說,如今,爲了壯軍威,立士氣,本官要高臺拜將,當衆向他授令!”
衆人鬨然,謝鯤現在雖然名義上只是豫章太守,署理柴桑太守,彭蠡水師大都督,可是誰都知道,他還是江南第二大世族謝家的家主,而且如今南越叛亂,八成皇上會加封他,命他主持平亂,如此一來,謝鯤的權勢就更不可小覷了。如今他居然主動給別人高臺拜將,對於那些脫穎而出的幸運者們來說,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
這時,我敏銳的注意到,那邊那位玄甲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看來他對這出擊之將是勢在必得啊。
可惜你小子打錯了算盤,我心裡暗道。這本來就是謝鯤見我在軍中沒有根基爲我立威之舉,我當然能看出來,同時心裡又對謝鯤有着莫名的感激,謝鯤一次次爲我鋪平道路,助我成長,我能回報他的,似乎只有盡力殺敵,報效國家了。
果然,謝鯤又講述了半天出擊的可行性,必要性和艱鉅性,又對出擊主將的條件做了種種限制,那玄甲少年臉上的喜色越來越不加掩飾,而衆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他,在他們看來,似乎謝鯤話裡話外說的都是他了,根本就沒人看我一眼。
“可悲啊你們,空歡喜的感覺一定不好受吧。”我在心裡默默唸到。
“所以,此次出擊的主將,無論資歷,無論軍功,直接拜爲偏將軍,等將軍凱旋之日,謝某親自在陛下面前給他請功!”謝鯤說道。
偏將軍?不少人臉上露出了羨慕之色,當然也有嫉妒,而那玄色少年則做淡定狀,可是那強自矜持的笑容卻暴露了他的心意。
”本官決定,此次出擊的主將爲。。。“謝鯤拉長了音。
衆人都豎起了耳朵,那玄色少年更是脖子一直,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似乎是屏住了呼吸。
“爲建業卜機。”謝鯤總算把話落下,而其他人卻兀自愣愣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