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今日卜機若是說不出讓各位信服的道理,甘願爬出太學的大門!”我毫不猶豫的指天發誓!
既然已經發下重誓,無論是看熱鬧的,別有用心的,也都暫時放下了成見,姑且聽我繼續說道。
“太學講學的是誰?是博士,戰國、秦朝已有博士之官,用來管書籍,備顧問。以對弟子授業傳道爲博士的主要職責,是從西漢開始。作爲教官的博士,除了講學授徒外,還要奉使議政,試賢舉能。各朝對博士的要求很高。漢代規定須熟習經史,“明於古今,溫故知新,通達國體”的一代鴻儒巨賢,方能充當博士。這些博士,一般是通過徵召、薦舉、選試、以諸科進、他官遷調等途徑選取的。這些人,在諸位看來,俱都是天下的鴻儒,是一言而爲百世師的賢良。
太學生都是些什麼人?除了卜機,各位要麼是直接由太常挑選的18歲以上的儀狀端正者;要麼是由郡國縣官選送“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所聞者”,再或是官宦之後,看起來,也真的就是天下的賢才盡入太學了。
太學教的是什麼?諸位都知道,學的主要教材是經史,授“孔子之術,六藝之文”。?? 以儒家五經作爲基本教材。爲了避免因抄寫經籍錯漏而引起的紛爭,東漢熹平四年,下詔諸儒校正五經文字,刻石於太學門外。這個熹平石經,成爲當時官定的太學標準教材。唐代太學生要修“大經”(《禮記》、《春秋左氏傳》)、“中經”(《詩》、《周禮》、《儀禮》)和“小經”(《易》、《尚書》、《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兼習《論語》、《孝經》及時務策。
怎麼樣?先生是最賢良的,諸位是最優秀的,學的都是經史子集,可是,這些就夠了嗎?
永嘉之亂的時候,我們的前輩們,那些洛陽太學裡最優秀,最富有才華的人,他們在哪?他們在幹什麼?他們有沒有挺身而出保家衛國?他們有沒有坐鎮鄉里維護一方安寧?他們有沒有堅守臣節誓死不屈?他們有沒有爲了國家爲了天子而犧牲自己的身家性命?
告訴諸位,他們沒有!”
這番義正詞嚴的話說出來,不少人都低下了頭,就是庾亮也是面色難看。
我卻不顧這些,繼續說道:“自我朝開國,至兩京淪陷,洛陽太學共有太學生409人,其中10人早死,19人歸隱田園,諸位知不知道,剩下的390人,都在幹什麼嗎?我告訴你們,其中有73人投降了胡人,爲胡人出謀劃策,騙開城池,殺戮百姓,他們現在,大都在劉曜,石勒的僞朝廷裡身居高位,這樣賣國求榮,委身胡奴的人,他們都是太學生!
而造成永嘉之亂的,就是八王之亂,有112人,或爲八王之幕僚,或爲開路之先鋒,他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今日爲趙王肝腦塗地,明日爲成都王捨生忘死,他們爲了一點點的名利,可以出賣自己的靈魂,可以出賣自己的良知,潁川之屠,幷州之變,都是這些人乾的好事,他們到處煽風點火,他們四面製造輿論,把武帝以來的太平盛世搞成這副光景,不要忘記,他們都是太學生!
還有75人,他們或爲太守,或爲員外郎,他們盡忠朝廷,他們不畏強暴,他們算是忠良,可是,這就可以了嗎?胡軍來時,不思守土護民,不知體恤民生,不知敵我態勢,或死守孤城,或放火**,或不知權變,或弄巧成拙,這樣的忠臣,喪師失地,喪權辱國,使北門鎖鑰頓開,使天下百姓失望,這樣的忠臣又如何?他們可也是太學生!
還有98人,你們知道他們怎麼樣嗎?投降胡人爲虎做萇,他們不願,因爲他們好歹有點禮義廉恥,盡忠報國,以身殉國,他們不敢,因爲他們愛惜自己的生命,他們怕死!守土殺敵,統軍禦敵,他們不能,因爲他們只知清談而不知實用,他們怎麼辦?他們口口聲聲‘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他們罔顧朝廷這麼多年的栽培,他們罔顧天下百姓的信任,他們雖然沒有做漢奸,可是他們居然甩手不管,稱病不出,這樣的人,算是忠臣嗎?這樣的人,算是賢臣嗎?這樣的人,算是能臣嗎?不要忘了,這些人,也是太學生!
所以,只有32人,告訴諸位,只有32人,對得起太學生的稱號,他們在戰場上,捨生忘死的和胡人拼死不惜流盡最後一滴血,他們在軍帳內竭盡自己的智慧出謀劃策,他們在談判桌前爲了朝廷的利益據理力爭,他們在地方上保境安民,體恤百姓,他們纔是真正朝廷的棟樑,他們才配得上太學生這個名字!可是,他們只有32人,不要忘了,太學生一共有409人!只有32人吶!”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我的話驚呆了,連庾亮這樣久經風浪的人,也微微有些錯愕,畢竟以前從來沒有人,說出了這般話來,而且他所說的還句句有根有據,字字順理成章。
“庾大人,您是太常卿,卜機說的數字,可有謬誤?”我深吸一口氣,看着庾亮說道。
“確實無誤,卜機,你能對太學之事知之如此之詳盡,着實難得。”
庾亮終於說話了,他也不得不贊同,因爲這番震懾全場的講演着實無懈可擊,他不能也不必去否定,畢竟,因勢利導永遠是庾亮爲人處世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