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一凜,扭頭望向場。只見龍靈旋身舒袖,好似天女起舞,冰藍色的氣團自身畔向外散開,宛若湖面漾起一圈圈波紋。衆弟子唬了一跳,急忙往後退,小雪靜以待動,口唸誦護體法咒,指尖耀出寸餘長短的劍芒。
那片藍霧轉瞬散,好半晌別無異樣。衆人面面相覷,正摸不着頭腦,就聽廚房那邊狂呼亂叫,開花婆婆飛也似的跑來,嚷道:“案板,菜刀,你們去哪兒?”
她身前物體移動,是竈臺,菜案,風箱,以及鍋碗瓢盆等廚房器具,排成隊列蹣跚而行,彷彿變成了活物。那大碗櫥“吱呦,吱呦”挪動四條短木腿,酷似大胖子走路,顯得尤爲滑稽。
廚具們走到場內,排開陣勢各司其職:竈臺生火,風箱抽扯,木桶打水入鍋,菜刀剁餡案,勺子調開面粉,擀麪杖來回擀壓。龍靈輕舞慢旋,隨着她玉臂揮灑,玉指虛點,廚具自行運作,配合協調。須臾,水滾面勻,菜刀如風車般飛轉,麪糰化作麪條,凌空飄進湯鍋。那邊小勺杯盞叮噹作響,已然調好了油鹽佐料。
等到麪條煮好,龍靈盛了一碗,遞給開花婆婆,道:“你們廚房材料有限,將就弄點素面。這‘頭湯麪’筋斗,應由廚房大娘品題。”
開花婆婆早看傻了,拿筷子夾起兩根麪條,怔怔的塞進自家嘴裡,忽然如夢初醒,一個勁兒舔嘴咂舌,顫聲道:“不綿不硬,鹹淡合適,太太好吃啦!”
與此同時,龍靈往復穿梭矯若飛燕,將麪條盛給左近的峨嵋弟子,連聲道:“嚐嚐,請嚐嚐,我的手藝如何?”送到桃夭夭手裡時,那碗麪佐料多,靈雙手捧上,道:“相公趁熱快吃。”
桃夭夭茫然道:“你不是要跟小雪比試嗎?作麪條幹嘛?”
靈道:“正比啊,頭場我跟她比賽廚藝!”
衆人一聽,差點集體暈倒。桃夭夭哭笑不得,道:“賽廚藝?虧你想的出。”
靈道:“怎麼不對呢?《周禮》曰‘爲人婦者,當具四德,婦言,婦行,婦容,婦工’。若論言談容貌,我和她孰優孰劣,還用得着比麼?德行自有公議,剩下就只有比婦工。其道有三,分爲烹調,女紅,持家,所以三場比賽決勝負!”
說着她轉向小雪,道:“用同樣材料,你能作出美味的飯菜,我便認輸!”
小雪沒念過什麼書,不懂她縐縐的解釋,詫異道:“你不跟我比劍?”
靈道:“廢話,要作人家媳婦,自以煮飯做菜爲務。劍術高有什麼用?難不成整天對着丈夫砍砍殺殺?”
小雪總算懂了,泄氣道:“莫名其妙,腦子有毛病。”
凌波卻輕輕鼓掌,讚道:“龍姑娘好本領。”旁邊弟子手捧麪碗,“呼嚕呼嚕”吃的正歡,接茬道:“對對,好本領!佐料鹹淡適,麪條口感極佳。難盛了那麼多碗,麪湯還這般乾淨。”
凌波微笑道:“除了做飯本事好,龍姑娘道行也很精深。她這‘以神馭物’法術奇妙非凡,直追奇巧門的搬運神功。天機師弟,你認爲怎麼樣?”
此時廚具們又排好隊形,搖搖擺擺自個兒走回廚房。侯天機點頭道:“舉手投足即可驅動器具,藍色煙霧純是障眼之物,除外並無焚香,唸咒,畫符等儀式。她的法術純屬運用意念,不同於玄門道法,與古代仙宗的仙術有幾分類似。”
凌波道:“這樣的英才,正該收入本派。”頓了頓,緩緩的道:“方今魔道猖橫,正道日漸衰微,咱們必須時刻籌措,增強峨嵋實力,保護天下蒼生免遭荼毒。”
一語點醒夢人,桃夭夭乍聞此言,驀然想起“白露坪受金輪教侵害,村裡女孩子被擄,我怎地全忘記了!”
他舉目仰望天空,思緒翻騰“老鄉們苦盼女兒回家,恐怕已經望眼欲穿。我卻這裡跟女孩子糾纏不清,成了她們賭賽的籌碼嘿嘿,被女孩子爭奪,英俊少年人見人愛,倒也風流呸!狗屁風流,桃夭夭啊桃夭夭,你幾時變得這麼矯情?若沒老鄉們種糧食,餓你三天三夜,還風流個屁!救苦救難的大英雄,小爺我的懶得當。可見死不救的窩囊廢,當起來滋味也不大好受。”
龍靈察覺他神態異樣,如癡如醉的愣,關切道:“相公你怎麼啦?哪裡不舒服?”
桃夭夭皺眉苦思,暗道“再耽擱下去,那些民女凶多吉少。如今無間壇城已破,正是救人的良機。怎樣想法結束亂局,讓大家助我救人?”
李鳳歧摸出酒葫蘆,喝了一大口,嘆道:“這個傻瓜,又爲世人操心。”
越想越急迫,桃夭夭腦門直冒汗,撒腿跑進場地間,叫道:“別爭了,別爭啦,你們先聽我說!”凝神思,已然有了主意,正色道:“兩位姑娘的深情厚意,桃某受之若驚。我既是你們爭奪的對象,原該由我提出比試的題目。”
衆人大搖其頭,尋思“這小子大言不慚,臉皮夠厚的。”一幫少男弟子肚裡暗罵“自作多情不要臉,還什麼爭奪的對象,老子隔夜飯嘔出來啦!”
龍靈道:“那好,相公管出題,就怕她不敢應戰。”
桃夭夭道:“靈兒你別多嘴!”
小雪冷冷的道:“你們喜歡丟臉賣醜,管賣個夠,少跟我扯上關係。”說着轉身欲走。靈笑道:“我說的沒錯?膽小如鼠聞風怯陣,峨嵋派出了這號人物,正可謂鯤鵬垂天之列,難免蜩鳩混跡。”
小雪霍地回身,道:“你說什麼?”
靈道:“我說峨嵋弟子英雄豪氣,個個都象大鵬鳥,只有你膽小如蟲子麻雀,混裡面充數。”
此話半捧半激,衆弟子聽了十分受用。傳入小雪耳,立時激起熊熊怒火。雖然相識未久,但龍靈心細,看出小雪忠於師門,以身爲峨嵋弟子自傲。故此出言相激,處處牽扯峨嵋派,似乎這場紛爭還關乎峨嵋弟子的榮譽。
果然小雪雙眉微豎,道:“少耍嘴皮子,你想怎樣比,上刀山下火海我奉陪!”
靈恬然微笑,心裡想“激得你氣浮心躁,比什麼我都穩贏。嗯,鬥敗了野丫頭,相公才願意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