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醉入樊城
在那飄渺風塵中,落着一座擎天巨像,頭頂日月,腳踏黃土。在巨像左側,有一落天之河急流直瀉,分化成條條匆匆溪流。
日月星辰,交替更迭,一切還是那般安靜,聞不見一聲鳥鳴,嗅不着一縷花香。
一日,從那落天之河中飛出三物,散着金光,懸於巨響頭頂。不久之後,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巨像寸寸生裂,最後化作一堆黃土,隨風飄逝。
而那金光之物,頓時化作三道遁光飛向遠方……
開元大陸,青州趙國。
“少爺,老爺讓你趕緊回去。”
李軒緩緩睜開了眼睛,中午的陽光有點刺眼,吐掉嘴邊叼着的野草,緊了緊手中的牛繩,瞟了眼身前的小丫頭,站起身來道:“敢打斷少爺我美夢,該罰!”
“少爺,家裡來客了,老爺讓你快些回去!”
李軒聞言一愣。“什麼客人?沒看見本文豪正在放牛嗎?”
說完亮了亮手中那本泛黃的青皮小書,迅速揣入懷中,一個側翻就上了牛背。
“奴婢也不知,少爺還是趕緊些,不然老爺又要打屁股了!”小丫頭掩面而笑,俏皮的樣子倒有些可愛。
李軒想起屋內的那根木棍,只覺某個部位一陣發緊,往牛背上猛的一拍。
一入家門,只見大廳主座上有一男子,三十歲年紀,兩鬢泛白,一雙虎眼不怒自威。那人便是李軒之父,李軒屁股莫名一疼,整了整衣角,急忙走上前去。
李軒一進屋,李父那張臉就立馬拉了下來,冷聲斥道:“跑到哪鬼混去了,屁股又癢癢了?還不快過來見過你二叔。”
李軒渾身一抖,這纔看清那個所謂的“二叔”,三四十歲年紀,一襲白衣,手持一把摺扇,耳側落着白絲,頗有些仕途書生之感,正微微點頭看着自己。
“見過二叔。”
李軒心裡一陣嘀咕,暗道這人從未見過,觀起面相,倒像是個讀書之人。
“貴公子俊朗出塵,不知年方几何?”
李軒嘴角一彎,呵呵傻笑道:“回稟二叔,正值志學之年。”
“好!好!好!好年紀。”說完猛地站起身來,收起手中的摺扇,對着李父弓身揖道:“剛纔所說之事還望大哥好生斟酌,如此機緣,甚是難得。今日就打擾至此,明日再來叨擾。”
三聲大“好”聽得李軒神清氣爽,不想這個二叔僅僅問了句年紀就如此失態。李軒正揣度這機緣之事,那白衣中年便要起身告辭。
李父皺了皺眉,雙手抱拳道:“義弟慢走。”
白衣中年拱手還禮,又細細看了李軒一眼,滿意之色溢於言表。
李軒暗道定是與自己有關,不然也不會如此匆忙叫自己回來。瞧見李父皺起的眉頭,彎腰立於一旁,也不敢發問,着實怕了門口那根黑色的木棍。
“你給我過來!”
李軒瞟了眼門口,見木根依然在那,心口方纔鬆氣,忙不急靠了上去。
“可曾想過要習武?”
李軒不明父親何意,竟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
李父厚聲一嘆道:“此人乃是我年輕時闖蕩江湖時結拜的義弟,入贅進了樊家,改名叫做樊吉,現在乃是樊城樊家的傳功長老,教授樊家子弟世俗武功,這次來是想讓你隨他進樊家學武。我不知他爲何對你如此上心,但想來終究不是什麼壞事。”
“樊城!學武?”李軒小聲喃喃着。
擰了擰自己的手臂,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力拔山兮的樣子。不過想到能離開這個如同囚籠般的家,一雙小眼滴溜溜直打轉。
再遙想以後腰挎長刀,叱吒江湖的偉岸英姿,李軒的心思早已飛向樊城。不輕易間看到門口那黑色長物,渾身猛地起了個驚顫。
“全憑父親大人安排。”偷偷抹盡嘴角的笑意,李軒深深一揖道。
李父微微點頭,目視遠方,再無言語。
一片青綠色的草地上,李軒摟着一清瘦男孩,二人正眉來眼去說着情話。
“小媛媛,我要去樊城學武了,是我老爹逼着我去的,你放心,待我學成歸來,一定叫老爹上門提親,你可要等我回來,可別被曾木那個小白臉給騙去了!”李軒拽着清瘦女孩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
“軒哥,你去吧,我會等你回來的,多久我都等!”清瘦女孩竟嗚嗚而泣。
李軒偷偷一笑,淚眼婆娑地拉着女孩的手道:“不如今天晚上我們先入洞房吧。”
清瘦女孩猛地一驚,小嘴一圓。“孃親說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燭的時候才能……”
李軒腦袋一沉,根本聽不清清瘦女孩在那說些什麼,抹了抹眼角好不容易擠出的幾滴淚水,沮喪着臉說道:“媛媛,來世再見。”
不等清瘦女孩反應過來,李軒已經騎着那頭老黃牛緩緩而去。
入夜,李家莫名的安靜,連雜役拌嘴的聲音都不再有。李軒躺在牀上,緊盯着牆壁上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
那是他的母親,是父親請畫師所繪,聽說李父的房間裡也有一副,不過李軒未曾見過。這副畫卷,從李軒記事起便一直掛在這裡。
每當捱了訓斥,李軒總會躲在房裡看着畫中之人,那個不落凡塵的飄飄仙子,心中方能感到一絲溫暖,才能知道自己身處一個叫做家的地方。
憨憨看了許久,那親切的眼神,優雅的姿態,慢慢印入心田。
“母親,孩兒要去學武了,雖然孩兒很喜歡書中的詩詞歌賦,但終究是小道。待將來學有所成,孩兒定要走遍這片天下。”
豪氣頓生的李軒緊捏着拳頭,望着窗外的茫茫夜空,竟憨憨睡去,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日出東山,風雨過境。
一輛馬車行在泥濘小路上,一路西行,不時激起聲聲鳥鳴脆響。
車頭坐着一個,手持馬鞭,頭頂斗笠,斗笠下是張疲倦的老臉,正哈切連天。馬伕瞟了眼身後,又轉頭輕哼道:“沒見過如此急迫的人。”
馬車內正是趕往樊城的李軒一行,昨夜大雨傾盆,路上着實難行,無奈只好找了家客棧住下。今日雨才方停,樊吉就催促着馬伕趕路,惹得馬伕是一陣不滿。
李軒好奇地打量着馬車裡的這幾個人,和他差不多年紀,都埋着腦袋,一語不發。望了眼坐在中間的二叔樊吉,緊閉着眼睛,雙腿交叉盤坐着。
李軒有點緊張,這還他第一次出遠門,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過也終於離開了那個“囚籠”,轉而竊喜開來。
緊了緊衣角,輕聲揖道:“二叔,不知樊城據此還有多少路程?”
“大概還有一炷香的時辰。怎麼,軒兒可有不適?”
樊吉睜開眼,瞧了眼窗外,露出些許笑意。
“謝過二叔關心!軒兒尚好。”
樊吉笑意更濃,忽的一抹袖口,一道白光閃過,手中已提着幾物,細看之下,乃是一套酒具。
李軒張大着嘴巴,支支吾吾半天,本想問些什麼,又怕自己唐突。
那車內幾人也是一臉驚愕,見李軒並不發問,閉眼一倒,假意酣睡起來。
“不如陪二叔喝幾杯!”樊吉輕輕一笑,毫不在意衆人的反應。
李軒也不做作,端起酒杯就往嘴裡遞,小臉頃刻紅了起來,暈暈沉沉道:“好酒!再來!”
樊吉哈哈大笑,又給李軒滿了一杯。
推杯之間,不時從車內傳出陣陣誦書之音,倒是聽得外面馬伕胸中翻江倒海,嘔聲連連。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的響起馬伕嘶啞的破音。
“入樊城咯!”。
李軒抹了抹眼睛,挑開車窗,望着這偌大的城門口,只見其上重重的寫着“樊城”二字。
馬車穿過城門,一副喧鬧之景頓時印入眼簾。街道上,討價原價的商販、趾高氣昂的翩翩少年、一臉媚笑的客棧小廝,形形**的稀奇玩意兒。
李軒微微的酒意也蕩然無存,看着這繁華的街道,李軒緊緊地握着拳頭,豪氣頓生。
“樊城,我來了。”
“籲”。馬伕手中長繩一緊,馬車便停到一深紅宅院前,李軒趕緊從馬車裡跳了出來,一眼就望到了大門上兩個深紅色大字——樊府。
門口立着兩頭白色石獅,栩栩如生,威猛十足。隱隱中有一種不容褻瀆的威嚴傳出。
深紅大門下,一左一右站着兩個彪壯大漢。見到馬車停下,碎步跑下石階,弓身立於兩旁。
待樊吉下了馬車,二人急忙抱拳恭敬道:“三家主,家主正在大廳等候。”
“給少爺安排個客房,記住,好生伺候着!”
樊吉衣袖一甩,吩咐完兩名壯漢,又轉身朝李軒笑道:“軒兒暫且住下!”。
李軒深深一揖,目視樊吉疾步而去。
“少爺,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