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剩一匹馬了,兩人是要同乘嗎?
陸琳琅粉臉通紅,嬌羞萬分。
李天啓想起了自己的乘騎已給聶如龍,於是說道:“要不?琳琅,你留在此地等我吧。我去看看便回。”
陸琳琅低聲說道:“還是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好,那我們也不要拘禮太多了。走。”說完,拿着方做好的火把,翻身上馬。
陸琳琅輕輕一躍,坐在他的後面,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兩人往來路奔去。
才跑了半柱香功夫,一團灰黑的物體就突然從官道旁竄了出來,躺倒在道路中央,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救我!”扭過頭來看着他倆的女人聲音顯得異常嘶啞無力。
“籲……”李天啓收住繮繩,勒馬停身。
“是她,那管家。”陸琳琅提醒道。
李天啓聽到那女人嘶啞的聲音早已飛身下馬,顯然他也認出了這聲音嘶啞,頭髮蓬鬆且衣服不整的女人就是那被冒充的楊都尉一行帶走的管家!
“您沒事吧?”李天啓來到了她的身邊,伸出一隻手拖住她的後頸,將她扶坐在地上。
陸琳琅從蛇皮袋裡取下了裝水的水袋,快步走了過來,蹲下來道:“喝點水。”
那管家面容憔悴,本就是知天命之年,卻遭遇了這許多驚心動魄的事情,她看到了那水袋,忙不迭搶了過來,連灌了好幾口,才緩緩說道:“救我,有妖怪。”
那管家喘息了一會,然後說道:“我才逃出那幾個妖怪的控制,卻又落到一年輕後生的手中,由於天黑只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卻未看到他的模樣,心裡想着他必然也是妖怪,不然怎麼會將我關在了一個黑乎乎的房間裡。如若不是我拼命掙扎,掙脫了那捆綁着的手腳的繩索,此刻……此刻……”
“易管家,放心好了。那些妖怪都被我們消滅了,至於那位年輕後生,我們卻沒見過,但您放心,有我們在這裡是安全的。”陸琳琅說道。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易管家?難道你們莫不是也是妖所化?”易管家狐疑地盯着陸琳琅,聲音有些顫抖,坐直了身板,看來她雖遭到一番折磨,但身子骨硬朗,只是休息這一會,已恢復了些精神。
李天啓微笑道:“莫怕,我們不是妖。我們是人。特意尋您的。”
“是啊。”陸琳琅說道:“我們正是要尋找您呢,不想您卻被那些化成人形的妖怪帶走。”
易管家突然盯着李天啓的胸前看,陸琳琅順着她的陽光,看到了李天啓那草繩項鍊帶着那顆小石子露了出來,許是方纔他飛身下馬時動作太大。
“您是李天啓?天啓少爺?”易管家雖然知天命之年,記憶卻好。
天啓少爺?居然還有人這樣稱呼自己。李天啓瞪大了雙眼,他詫異地問道:“您……您怎麼……知道是我?”
易管家忽然雙眼噙淚,說道:“果然是您啊……”居然低聲抽泣起來。
“別,別哭啊……怎麼回事啊?”李天啓不明就裡。
“是啊,易管家,有什麼事好好說啊。”陸琳琅在一旁也輕聲勸慰道。
“我從您那古怪的項鍊上就認出來了,多少年了,忘記不了。”
“您認得我的草繩項鍊?”李天啓再次捏起那石子,在易管家眼前晃了一晃,趕緊將它收了起來。
易管家點了點頭。她擦拭了一下眼淚,問道:“對了,天啓少爺,萬小姐可好?”
陸琳琅看了李天啓一眼,眼神透出一股不解之意。
李天啓看着陸琳琅搖搖頭,然後向着易管家問道:“誰是萬小姐?”
“啊?萬小姐沒跟您一起嗎?她不是……”易管家眼神閃爍,似乎在思忖着,她忽然瞧了一眼陸琳琅,警惕地問道:“天啓少爺,這小姑娘是誰?”
李天啓說道:“她叫陸琳琅,是我的朋友。”
“哦。是這樣啊。”
李天啓問道:“易管家,您方纔說那萬小姐是什麼人?”
易管家說道:“萬馨兒啊。”
“哦。那是我孃親。”李天啓恍然大悟,萬馨兒正是他孃親的姓名。
“娘……親?哦……。”易管家看到李天啓想了起來,急忙問道:“她還好嗎?”
李天啓想到了孃親,難過地說道:“本來挺好的。可是除夕之夜卻被妖怪給抓走了,我正要尋她呢。”
易管家暗歎道:“啊?她也遭遇了妖怪?”
“唉……”李天啓微微沉思,然後問道:“對了,易管家,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前天夜裡居然失火了?”
“說來話長啊,這也許是萬允兒小姐的失蹤有莫大的關係。”
“萬允兒小姐?是不是就是萬花香?”李天啓問道。
“對,那是外界對她的稱呼,難不成您的娘……親也是這樣教你啊?她的真名是萬允兒,與萬馨兒小姐是兩姐妹。她是姐姐,您的……娘……孃親是妹妹。”
“她老人家與我告別我時就是這麼囑咐我的。”
“她老人家?她有我老嗎?天啓少爺,雖說您是主子,我是僕人,不應這樣說,但您這……”
“我孃親看上去也有四十好幾了,滿臉滄桑呢,鄉下之人,還不如您紅光滿面。”
“不可能,她怎麼也只有二十七八歲,況且必然也是天姿國色,怎麼可像我這老太婆子如枯枝敗葉呢。天啓少爺,您莫哄我開心。”易管家雖然年已五旬,但卻保養甚好,想必是在萬花香的府邸裡養尊處優,倒也不太顯老。
“什麼?二十七八?不可能,我娘都滿臉皺紋了。”李天啓搖頭道。他想這易管家也許記憶有些差了,太久遠的事情已記不清,自己的孃親有多大年紀,我還不清楚嗎?
“少爺說笑了。少爺在蘇州想必也聽過傾國傾城的萬允兒吧?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萬花香夫人。她的妹妹當然也是天姿國色了。”
“道理是這樣。可……”李天啓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問道:“難道那書房裡的畫像,就是她們姐妹倆?”
“哦?公子去過我們府上?對,在書房對着門口的位置就有那麼一副畫像,正是她們十年前的畫像。”易管家說道。
啊?這不可能啊?這完全不是孃親的容貌啊。難道他與易管家現在談論的不是同一個人?可她偏偏一眼就認出自己。這怎麼解釋呢?李天啓有些亂。
“好了好了,我不與少爺爭辯了,請少爺勿往心裡去。不過萬事孝爲先。既然她已成爲您孃親,那您一定要記掛孃親的好。”
“嗯,我會謹記在心的。”李天啓回過神來,誠懇地看着易管家點了點頭,“易管家,您請繼續說下去。”
易管家說道:“年前,萬允兒小姐,也就是你嘴裡的萬花香夫人她漸漸變了,性格變得古怪,而且也變得神秘起來,不僅遣散了好些舊識的奴婢與僕人。更是在那後園中蓋起了好幾座倉庫。有時在半夜靠近後園偶爾會聽到怪叫之聲,的確是讓人感到恐懼。我也曾向允兒小姐問起過,但她卻沒說什麼只是讓我管着宅院,別讓其他人靠近,就連我也不能進入後園。由於後園的背後就是靠着一座偌大的樹林外接太湖水域,倒也沒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我想着也許只是有野獸走出來來了,於是並沒在意。但後來,也就是前天夜裡,那一幕,卻讓人感到可怖之極。”
“前天夜裡,我終於忍不住,走進了後園裡,卻發現萬允兒小姐居然……居然化成了妖怪!”
“什麼!妖……妖怪!”聽到這裡,李天啓和陸琳琅身上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他們從未想到過居然是這個樣子。
“是啊,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如若不是眼見爲實,我……唉……”易管家嘆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嚇得趕緊回房啊,想着服侍兩位小姐也許多年月了,看着她們長大,未曾想大小姐卻是妖怪所化。”聲音顫抖,像是又看到了前夜裡的那一幕。
“那我孃親?她……”
“所以方纔我才問起少爺,萬馨兒小姐如何了,我想她總不能也是妖怪吧?”說這話的時候,易管家擡眼望着深邃的夜空,又憶起往昔。
李天啓此時的腦海中一片混亂,本想着去尋找孃親,卻不料孃親的姐姐居然是妖人所化,那……他不敢想下去,但又不得不想下去。還有他明明記得自己的孃親已經四十多歲的樣子,而這易管家卻說是很年輕,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模樣,而且孃親也與畫像之人完全兩樣,這有點不符合實際啊,但這易管家又沒有道理欺騙自己啊,她又圖什麼?可孃親又圖什麼呢?她難道也是妖嗎?
陸琳琅問道:“然後萬夫人和她的兒子就失蹤了?”
易管家說道:“大約是寅時,家裡的宅院起火,大家都忙於救火,清晨才發現萬允兒小姐失蹤了,她收養的義子也失蹤了。”
聽到她提起那萬公子,李天啓有些惱怒:“義子?那爲虎作倀的萬公子?”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後來不知道爲何會變成這樣。”易管家此時的臉色有些蒼白,汗水從臉頰流了下來,她舉起水囊又喝了好幾口。
“您慢些,別噎着。”陸琳琅細心地說道。
“嗯,你這小姑娘真懂事。”易管家點頭讚道。
陸琳琅淺笑一聲,瞧了一眼李天啓,卻發現此刻他眼神茫然,想必已是心亂如麻。但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他,不禁俏心掠過一絲傷感。
易管家說道:“在起火之前,萬府還曾來了個衣着光鮮的公子,那公子長得高大頗英俊,萬允兒小姐還與他在前廳喝了杯茶水,聊了許久。”
李天啓的腦海裡閃現了此前潛入萬家府邸時看到大廳裡的那兩杯茶水,問道:“嗯,我看到過那兩盞茶,原來居然來了一位衣着光鮮的公子?”
易管家點頭道:“是啊,我也懷疑家裡起火會不會與此人有關。”
三人一時陷入沉默。
“易管家,您可知道我這條古怪的草繩項鍊是從哪來嗎?”李天啓突然記起了這件事,趕緊問道,他期望可以從這多年的老管家裡知道這項鍊的來歷。
易管家搖搖頭道:“您幼時已戴在身上了,馨兒從未提起過,我確不知,只是當時感覺爲何給您戴上這低廉之物。這可是貶低了您的身份啊。這一切我都記憶猶新呢。”
“哦,原來如此啊。我娘說我出生時就戴着了,是確不是?”李天啓問道。
易管家沉思了一會說道:“這樣啊,那只有找到您的孃親時,您再親自問她了,我卻不清楚。對了,我當時曾悄悄想扯下來,但那物件卻像是生根了般,硬是扯不下來,當時您還嚎啕大哭呢。不好意思啊,少爺。”她回憶起了往事,臉上還是浮現了快樂的神情。
易管家嘆道:“不過,也就是沒有多久之後,馨兒小姐突然帶着你離家出走了,我們再也沒見過。”
易管家突然咳嗽起來,李天啓趕緊將火把插在地面上,雙手握拳輕輕在她背上錘了幾下。
“老了,老了,奔波這大半天的,累了。”易管家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