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好像在這一天突然來了,世間一切都被她壓得擡不起來。(債妻傾嵐) 人們縮手縮腳地躲進衣服裡車子裡。辦公大樓裡的溫度雖然常年保持着一個溫度,玻璃窗外的蕭瑟風景卻也能傳來鼓鼓寒意。丹青匆匆套上外套,坐車趕回家裡換衣服。
太陽真的是到了老年,六點鐘的時候也已經半隻腳踏進了屋裡。丹青換好衣服,套上羽絨服,拉開窗簾,外面的天竟然已經黑了。
的士在酒店前停了下來,司機輕喚了一聲,丹青的視線才從外面的巨大海報上收回來。
廖家小姐要結婚的消息早就登過報紙,而君越酒店作爲承辦方,早就打起了廣告。今天酒店外面的佈置也是隆重至極,不斷滾動的電子屏幕上是新娘新郎的照片,下面是一排排親朋好友的祝福,其中不乏南城的各界名流。兩旁站立的兩個人行充氣氣球有十幾米高,正微笑着行夫妻‘交’拜禮。
從酒店頂樓落下的巨幅海報上,新郎摟着新娘仰望遠方,男的高挑俊朗,‘女’的溫婉可人,真真是男才‘女’貌的一對。
丹青盯着穿西服打領帶的陸百知,除了酸澀,眼裡竟也是開心的。
果然,你這樣穿很好看。
大三下學期時,陸百知要去一個外企實習面試,丹青要他買一套西裝,他死活不肯。“你穿西裝一定好看,長‘腿’美臉,沒有理由不收你。”“不穿,等我們結婚時穿給你看。(總裁的秘密愛人)。。”
想起並不是壞事,一次全痛過,明天才好重新開始。
司機見她的打扮,猜到是來參加婚禮的,便主動搭訕:“是新娘的朋友?”
丹青搖搖頭:“我認識他們倆。”
司機自作聰明:“哦,是新郎這邊的親戚啊。”難怪要打車了,誰都知道廖小姐嫁了個窮小子。
丹青討厭看到他這副嘴臉,連她這個前‘女’友都可以來送祝福,這些局外人有什麼資格看不起陸百知!丹青的惡作劇之心思一時驟起:“不,我是新郎的前‘女’友,是來搶新郎的!他那麼優秀,真不捨得他落在別的‘女’人手裡。有錢的‘女’人也不行!”丹青演的真好,眼裡‘露’出兇光,扔了車錢後下了車。
她知道,無論什麼,有人搶身價自然倍增。司機擡頭看了眼海報上的陸百知,一時竟也覺得他是青年才俊,不然,怎麼會有美貌前‘女’友,又有富家小姐甘心委身?
燒錢多的地方就是麻煩,丹青報上姓名才入了大‘門’,沿路牆上都是陸百知和廖星瑤的幸福照片。丹青試着走快一點,可惜腳下紅毯太軟,她只能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
一條長廊過後轉彎處豁然開朗,兩大束玫瑰守在‘門’口,一扇圓形‘門’裡纔是最後一道接待處。丹青‘抽’出紅包和請柬,昂揚‘挺’‘胸’走進去,一男一‘女’站在一張白‘色’桌子後面,旁邊還坐了一位老‘婦’人。(未生)
丹青認識,那是陸百知媽媽,她曾見過幾次,在醫院裡。她倆很談得來,她曾誇丹青是個好孩子,她曾說陸百知能娶到丹青是陸家的福氣,她給丹青講她和陸百知父親的故事,她曾說她不怕窮一家人開開心心最重要。。。
一切準備都做好,卻沒想到遇見第一個熟人時心裡就這樣害怕。她能想象得出擠出的笑容有多難看,她沒有喊一聲“阿姨”,只是對着她笑了笑,然後遞上請柬和紅包。
陸母卻驅身上前,在她背後喚她:“丹青,別急着走。我有話想跟你說。”
丹青努力鎮定自己,待將前塵往事成功壓下之後才轉過身來:“今天你們肯定很忙,我就不打擾了。您有什麼話,我們改天再說。”
“好孩子,我在這等你這麼久,難道你連幾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嗎?”老人真摯地看着她,眼裡竟有一絲哀求。她一句“好孩子”徹底將丹青擊敗,陸母曾經拉着她的說:“你們都是好孩子,日後在一起,肯定會很幸福!”
“怎麼會?您有時間的話,我當然是可以的。”丹青不再堅持,她對情真意切的老人毫無抵抗力。
“那就好。”
丹青走過去,陸母拉起她的手,領着她,穿過走廊,來到一個簡單的接待室。裡面只有一張沙發和一張桌子,上面擺了幾個玻璃杯。(悠閒小農女)陸母示意她坐,關上‘門’後,也坐到她旁邊。
“丹青,我知道你對百知有多好,我也知道你們彼此真心。可世事就是這樣無常,許多事情由不得我們做主。”
陸母說的情真意切,丹青只能苦笑:“我明白的。”
一切表示歉意的開頭都是這樣,無非是告訴你:世事難料,你要想的開。進‘門’那一刻,丹青已經猜到。
“那就好,星瑤是個好孩子,她對百知的感情也是真的。這幾年,百知一直放不下你,他們倆就這麼拖着也不是個事。我也想過,最後會不會還是你們在一起了。。。”
人畢竟都是自‘私’虛榮的,與人分手後都希望對方不要那麼快的放下自己,至少該買醉過幾次,痛哭過幾次纔算真的愛過。丹青將陸百知藏在心裡那麼多年,而陸百知對她的好她又何嘗不瞭解?
既然如此,他倆也算愛過。分手後她的痛苦她自己最清楚,而與她斷了聯繫的陸百知如何,她卻不知道,是否也三天吃不下一粒飯?是否也學會了‘抽’煙?是否也回到高中的那個小‘花’園,躺在那棵長不大的樹下看星星。。。
陸母說陸百知“一直放不下”,丹青的心卻在此刻放下了。於她而言,這是最好的結局,她付出的,她嚐到的,她當時愛的那個人是陪她的。
如今徹底放手的時刻來了,她竟前所未有的放鬆。
陸母看她面‘色’平靜,才繼續說下去:“我的病拖了很久,廖家的人幾次請國外的醫生來南城給我治療。這裡面‘花’的錢,我不說你大概也猜得到。百知的擔子越來越重,讓他放下我是不可能的,那我只好做一次惡人,撮合他和星瑤。我知道我們都對不起你,可現在也是沒辦法了,他們有了孩子。。。”
丹青知道她的意圖了,不過是怕她搗‘亂’。看來,沒有人相信,前任是真的卡伊來送祝福的。
她吸了一口氣,微笑着站起來,阻止陸母的話:“阿姨,是你們給我的請柬,我纔會來的。站在這裡的人,不是陸百知的前‘女’友,是他的同學,從初中一直同校到大學的同學。如果您還不放心,那我現在就走。”
“不,不是,我沒有要趕你走,我只是想。。。”
“阿姨!”丹青提起包,快步走到‘門’口,“我跟陸百知談過戀愛的事沒幾個人知道,您請放心。”
“丹青,我只是想表達我的謝意和歉意。”
“真的不用,我真的只是來送祝福的。”她不過是想跟過去的那個放不下陸百知的邵丹青做一個正式的告別。
這樣的場面實在太戲劇化,丹青沒有‘精’力耗下去,匆匆跑了出來。她不需要這些人說的任何感情,她想要的只是個解脫。
陸母盯着緩緩合上的‘門’,心裡一陣空‘蕩’,口袋裡的手機堅持不懈地震動着。老人無奈,接了電話:“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她剛從這裡出去。”
對方輕笑了一聲:“爲了孩子,都不容易。親家母,過了今天,咱們的心就都寬了。。。”
‘門’外的丹青走走停停了幾次才收拾好情緒,正準備往回走,卻看見遠處一個白‘色’身影側身問‘侍’應生:“有看見我媽媽嗎?”
‘侍’應生手指朝着這邊指過來:“陸太太帶着一位小姐進了第三間接待室。”
身穿一套白西裝的陸百知急急朝這邊走過來,陸母身體不好卻一直堅持要接待來客,他怎麼不知道母親是什麼心思。他趁空跑過來,是擔心母親的身體,卻也在心裡小小期盼着能見她一面。
他走的太急,錯過了走廊旁一個穿着灰‘色’羽絨服正面對着牆壁佯裝打電話的‘女’人。整整四年沒見,她長高了,又苗條了,他成熟了,連步伐都穩重了。她偷偷瞥了一眼,他卻看都不看,就衝進了不遠處的房間。
屋裡只有母親,她呆滯地看着突然闖進來的陸百知。陸百知急急在房間裡搜索了一遍,她不在,她不在!
“她人呢!”再晚一點,他就沒有資格再找她了!
“剛出去。”陸母震驚地看着兒子痛苦的表情,心揪成了一團。
陸百知的腦子裡閃過一絲記憶,就在剛纔,他擦肩跑過來時一股熟悉的感覺,長卷發,她的直髮去了哪裡!
陸報紙使勁推開‘門’,衝到走廊上,因爲他的婚禮,這一層都換上了鮮紅的鴛鴦紅毯。她剛纔就在這,就在這裡的!
此刻,長廊上的只有倆個人,失魂落魄的陸百知,還有對面那個站得筆直彷彿人偶般的‘侍’應生。
邵丹青,他又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