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丹青就這麼不爭氣的.在胃裡只有一塊黑森林和一杯咖啡的情況下.被封老爺子的一句話給刺激的暈了過去.
這一暈.也不過是睡了一小時.待她醒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搖椅上.身上蓋了條毛毯.而封老爺子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戴着眼鏡盯着一本書看得入迷.
她不敢動.甚至想再閉上眼睛裝睡.她真的害怕那個話題.
姜終究是老的辣.老爺子動也沒動.卻已經知道她醒了：“快起來吃飯.吃飽了看你還怎麼暈.”
丹青趕緊起來.聽話地做到桌子邊.安靜地吃飯.有葷有素還有湯.味道也不錯.空了的胃比身體的其他器官都敏感.沒時間也沒精力想其他.丹青安靜的享受着美食.
可能是覺得她吃得太慢.老爺子放下書.透過眼睛瞅了她一眼：“你不會是準備這頓飯吃到徐慢來接你的時候吧.”
丹青等嘴裡的東西嚼完了才說：“我之前有過胃潰瘍.醫生說養胃最需要細嚼慢嚥.吃飯的時候我也可以聽您說.外公有什麼話請儘管說.要是您不介意.我也可以陪您聊天.”
這會子.倒是不怕了.封老爺子也看出了她這破釜沉舟的氣勢了.臉上雖沒表示.可心裡是極讚賞的.他最看不慣人畏畏縮縮的樣子.擡頭挺胸的姿態是軍人的最愛.
“小小年紀.怎麼就有胃潰瘍了.”
丹青喝了口湯.老實交代：“胃潰瘍是小病.我還有過一段精神病史.診斷書我媽不給我看.據說是精神錯亂.但只有三個月.時間不長.我有複查過.醫生說我精神狀態很好.沒有復發的跡象.”
封老爺子有點看不懂這姑娘了.這是在自爆缺點嗎.還是在博同情.
“你這個自我介紹有點意思.”老爺子喝了口茶.等着她的下文.
“我不知道外公有多厲害.但我會把外公想成最厲害的人.我想跟徐慢在一起.因爲您是他最尊敬的人.所以我想得到您的支持.許多事情不是我想隱瞞就能瞞得住的.您遲早都會知道.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親口告訴您.那會是最真實的情況.比任何外人說的都更真.”
“當初我對辛教授確實很崇拜.可能平時說了很多仰慕之類的話.但那些感情都在正常的師生關係範圍裡.絕對沒有其意思.事情發生後.我也做過檢討.是否有過別人指責的行爲不檢點的舉動.可是那件事對我傷害太大.我已經逐漸忘記和辛教授相處時的小事.但我敢肯定自己的感情.當時的我有男朋友而且我一心撲在他身上.這件事整個學院都知道.”
“我不想批判辛教授的行爲對錯.對於一個已經逝去的人.任何評價都毫無意義.我只想公正的說.我沒有虧欠任何人.被困三天.如果不是有人突然出現.我也許就死在了那間屋子裡.如果我有錯.後來暴飲暴食.精神錯亂.肥胖呆滯的我已經得了該有的懲罰...”
“如今我能站起來.徐慢起了很大作用.他很多次度我過難關.辛然幾次找我麻煩.都是徐慢替我遮掩下來.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曾想就在徐慢的庇佑下這樣安穩地過一輩子.後來辛教授拿您和他的關係.威逼我離開徐慢.我也曾有過猶豫.可最後我發現我已經離不開徐慢...”
“今天能站在這裡.說出這番話.希望您能理解我和徐慢的感情.成全我們.”丹青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她真誠地乞求.她能跨過這個坎.走向她奢望了很久的愛情.
封老爺子並不是有意爲難丹青.在宋礪寒說明丹青願意去見辛晉能最後一面和今天願意來見他的時候.他已經看出她的膽量和誠意.已經在心裡默默接受她了.只是.人在早期的時候總會對一件事情有個進度上的安排.他沒想過會在老友剛去世的第二天就對這個女孩很滿意.所以.纔會時不時挑些刺.
丹青站着.真誠且堅定地看着他.像是等待審判一樣.也許她也已經感受到了他的想法.所以正慢慢恢復了自信.
“你覺得一般人能隨便被邀請走進這個門嗎.”老爺子終於有些不忍了.明明是件好事.他也是好意.怎麼就成了惡人了.
丹青一時沒聽明白.等到反應過來時.封公已經站起來了：“這娃娃的腦袋怎麼時好時壞的.有時機靈的很.有時又傻得令人心煩.快吃快吃.要賴到晚上才走嗎.我這裡可不隨便留人吃晚飯...”
老爺子邊說邊揮了揮手.他又漫不經心地拿起書.扶了扶眼鏡.認真地看了起來.
很多人想到這樣的結局.是不是不要急於向面前的困境低頭否定未來的幸福.事情的發展往往脫離我們的想象.沒有那麼好.也不會有那麼壞.一步一步的來.然後水到渠成.
丹青利落地吃晚飯準備收拾.管家帶着一個女傭進來.但他並沒有阻止丹青幫忙.
封老爺子開了口：“讓他們忙去.你陪我待會兒.咱倆等着徐慢來.”
“好的.外公.”丹青骨子裡是個樂觀的人.當一件大事完美解決之後.她便不再愁眉不展.連聲音裡都帶着笑意.嘴巴也更甜了.
封老爺子看的是老版的《水滸傳》.丹青湊到旁邊看了眼.乖乖離了一點距離.對這個她真不熟.也就知道個智多星吳用類的幾個標誌性人物.生怕到時聊起來被罵是文盲.所以她乖乖走到後面的窗前.看外面的碧綠景色.
這初春還未到.但封公的院子外已經是一片新綠.剛纔的花圃也露出了一個小角落.幾種花點綴了這一片綠.
“悶嗎.”
“不悶.”
看老爺子沒反應.以爲他不信.丹青接着說：“我在家跟我爸在一起的時候話也不多.我倆常常坐對面洗菜做飯都可以不說一句話.但我知道只要我在他身邊.他就會很開心.”
封老爺子贊同地點點頭：“你還挺懂老人的心.”
“嘻嘻.我爸也這麼說.”丹青既自豪又傻帽地笑了.封老爺子看着她的憨模樣.不由得也笑了.
一個看書.一個看風景.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當外面的碧樹披上一層夕陽的嫁衣的時候.丹青才發現時間不早了.
“外公.我想我還是先回去了.路上我給徐慢打個電話說下.”不是不失望的.他不是擔心她的嗎.怎麼一下午連個電話都沒有.也不來瞧瞧是個什麼情況.
“嗯.早點回吧.”封老爺子輕輕喊了一聲.管家從外面走了進來.提了兩袋子的東西.“地裡種的菜.自然健康.帶回去吧.”
“我...”空手來.滿手歸.哪有這樣的道理.丹青剛想拒絕.封老爺子的命令就來了：“又不是給你吃.是喂思言小娃娃的.”
丹青大囧.想解釋她還沒住進徐慢的家.可覺得這話怎麼說怎麼都給人一種不識趣的感覺.何況她確實準備直接去徐慢那兒...她只好紅着臉默認了.
“丹青.有件事還是得說.”封老爺子突然嚴肅起來.但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臉上的皺紋因爲眉頭變得更深.
“外公.我知道您說的什麼事.您告訴我時間地點吧.我一定去.”丹青拎着兩個大袋子.面色柔和.這件事已經悄悄過去.
封老爺子勉強笑了笑：“人吶.這一生太長.保不齊會犯些錯誤.你還年輕.希望你能明白.我知道是他的錯.他已經走了.得不得到原諒已經不重要了.可他該對後人有個交代啊.他要求宣佈遺囑時必須所有人都在場...我知道難爲你了.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去一趟吧...”
丹青努力保持鎮定.她想了片刻才說道：“我可以去.但我有一個請求.無論他給我的是什麼.我都不想要.可以嗎.”
丹青走出封家大宅.東林終於舒了一口氣.從車上走了下來.
“對不起.耽擱這麼久.你吃飯了嗎.肯定沒吃.這附近也沒什麼飯店.你不會是餓到現在吧.我怎麼這麼糊塗呢.都忘了你在這了.對不起啊...”丹青覺得很愧疚.她剛剛就深刻體會了一把餓暈的感覺.想到東林一整天沒吃東西.心裡更過意不去了.
東林見她一直道歉.自己很努力才插上嘴：“我吃過了.封公的人做事都很周到.我下午一直在院子裡.只是剛纔管家說邵小姐要走了.我纔出來將車開到門口來接您.”
丹青終於放下心：“那就好.我可不想餓着你這麼個好人.”東林將袋子放到後備箱.丹青穩穩地坐到副駕駛上.東林見她說語調輕鬆.很熟絡地就坐在了他旁邊.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東林從來不多話.老闆的事也容不得他插嘴.今天徐慢和丹青爭吵時他多嘴的一句.也是情之所至.丹青是他這個階層最常見的一羣人.而且她待人寬厚.從不像其他人一樣拿他出氣或惡語相向.在東林心裡.他是尊重她的.
車子駛向徐慢的家.心情極好的丹青路上話很多.隨便看見一人一物都能說上幾句.東林認真開車的同時.偶爾回答她的問題.
東林幫丹青將東西拿下車.丹青一手接了過來：“今天真是謝謝你.回頭我一定要請你吃飯.”
“不用客氣.”
“不行.這一天太重要.當我是朋友就一定要答應.”
東林不好意思再拒絕.只能點頭說好.
“青青老師.”
丹青聽見背後傳來的思言的聲音.開心的轉過身來.宋語被思言拽着.很快便走到丹青面前.
“好久不見.”
丹青清清嗓子.也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