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凝感覺自己的胸腔裡有有一簇小火苗,起初是以微弱之勢在跳躍,最後便熊熊燃燒起來,愈燒愈烈,逐漸燎原,勢不可擋。
哪怕是在周念面前,哪怕是她多麼不想輸了氣勢。
她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沒有辦法。
她做不到。
這種憤怒與難堪,和周念無關。
單純的只是針對顧亦城。
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每天還和她通着電話,讓她產生一種彷彿自己擁有一個好丈夫的錯覺,讓她差點忘記了,這個男人最擅長的就是趁她不備的時候捅她一刀。
她還納悶呢!
已經把周念趕出去兩三天了,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卻原來,他們兩個人聯合起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對周念手上那把鑰匙的來源,已經毫無懷疑,除了顧亦城之外,誰還有這個家裡的鑰匙?誰又會把自己家裡的鑰匙隨便給了別人?
就只有他!
所以,這是一種報復嗎?
她趕走了周念,在幻想着周唸的狼狽時,總以爲自己贏了。
結果呢?
顧亦城是不是在想……
他的念念,誰敢動?
他只不過是在外面給周念安排一個住處,她居然都不容忍,那很好,他就直接放任這個人到家裡來,對她發起最直接的挑釁,是這樣嗎?
他竟連女兒的感受也不顧了嗎?
丁凝在極力隱忍着,可她的模樣落入了周念眼中,卻激起了周念濃濃的成就感。
淺笑道:“怎麼,不相信嗎?還是……你這就受不了了?丁凝,是你對我不仁在先,既然你容不得我,那我也不是隨便讓你欺負的,在你讓人把我從清水灣趕出去的時候,就該想想今天!”
周唸的話語,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從她捱了刀子那一刻開始,她和丁凝,註定就是敵人!
丁凝怕她搶她丈夫麼?
那好!她就搶給她看!
丁凝胸腔裡的怒火在持續翻涌着,她不明白周念來侵入她的家庭怎麼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她已經懶得和周念再多說廢話,直接道:“滾出去!如果,你不想我再叫人來趕你一次的話……”
丁凝的臉上冷冷的,沒有任何一絲表情。
這個世界如此可笑,她卻笑不出來。
周念說,她容不下她……
笑話!
她又不是聖母瑪利亞,她爲什麼要容下丈夫的前任?
這個周念,她又是爲何如此心安理得,憑什麼享受她丈夫提供的便利。
無家可歸的人多了,楚楚可憐的也不少。
她若是想做好事,多的是慈善事業可以做,但是無論她做什麼,都不包括無限的容忍並資助丈夫的前任這一條,她做不到,她就是容忍不下。
剛開始的好心,可是人家貌似不領情,現在還反咬她一口。
那麼,她還客氣什麼?
滾出去!
丁凝直接用了‘滾’這個不太禮貌的字眼,表明她的耐心已經透支,她不想再周旋下去,不代表周念這麼容易就會屈服。
從第一眼見到丁凝開始,周念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平庸的泛泛之輩。
不好惹,也惹不起。
可是,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周念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今天敢出現在這裡,必然是想好了萬全之策,第一步就是不被對方的氣勢壓倒過去。
她輕柔一笑,笑中全是嘲諷。
“讓我出去?丁凝,你已經鳩佔雀巢這麼多年,你所謂的這個家,還有你的男人,本來都是屬於我的,你若是有點自知之明的話,應該是你滾出去纔對!”
“有意思嗎周念……”
丁凝往她面前跨了一步,回以同樣的譏笑,“本來……既然你說是本來,那就代表已經過去了,不是現在!你跟顧亦城有過一段,那又怎麼樣?誰還沒個過去?但是你別忘了,他現在是我的丈夫,在他的配偶欄上,是我丁凝的名字,而不是你!”
“呵!你不說這個我倒是忘了,你是不是也忘了,你的名字是怎麼纔出現在他的配偶欄上的?”
“……”
丁凝的臉色白了一下,她當然不知道,周念被她從清水灣趕出去之後,之所以忍氣吞聲了幾天,而不是馬上找上門來算帳,就是因爲這兩天去弄清楚了一些事。
丁凝和顧亦城的婚姻真相,不是什麼不透風的秘密。
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始終還是有知情者。
周念就是知道了所謂的真相,纔會有底氣找來。
“你以爲他是因爲愛你才娶你的嗎?是你……明明就是你恬不知恥的爬上他的牀,懷了他的孩子,他是迫於無奈,纔不得不娶了你,我說的沒錯吧?你的婚姻根本就是算計來的!”
“……”
“你以爲你爲什麼會有機會爬上他的牀?那是我讓你給你!當年若不是我無可奈何離開他,你以爲你能接近他,你以爲他會看你一眼嗎?”
“……”
“還有,你有什麼資格叫我從這裡滾出去?該滾的那個人是你!這裡本來就是我和他的家!他爲我買的婚房,就連房產證上寫的都是我的名字,不信你自己去問他啊!”
“……”
“這家裡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當初精心準備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還以爲這裡會變了樣兒,今天回來,我才發現什麼都沒變,這窗簾,還有這沙發……都是當年我親自挑選的!所以,你憑什麼口口聲聲說是我搶你的丈夫?倒是你搶了我的男人,他本來就是我的!”
“……”
是周唸的氣勢忽然間變得太強大了嗎?
是了,一定是的!
否則,丁凝爲什麼覺得自己忽然有種節節敗退,無話可說的感覺。
從周念說她的婚姻是算計得來的那一刻起,她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那麼不堪的開始,她自己都不願意去面對,現在被別人剝了開來,她只看到裡面血淋淋的。
無法面對,不堪直視。
還有這房子……
周念說,房產證上寫着她的名字,這是顧亦城爲他們準備的婚房……
她都不懷疑!
因爲,她曾涉足過三樓。
她看到了顧亦城小心珍藏着的那些回憶,她相信顧亦城是真的用心在愛着周念,這窗簾,這沙發,她都曾在他們親密依偎的照片裡看到過。
是真的!
周念沒有撒謊!
她恍惚間有些明白了,周念爲什麼敢這麼理直氣壯,也許在周唸的心中,她纔算是個外來者吧?他們曾是相愛的兩個人,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存在,也許現在相逢,依然還相愛。
怪不得。
周念恨她,怪不得!
原本,她將周念從清水灣趕出去就是一種試探,想要藉此機會看看顧亦城到底會做何反應而已,現在完全明白了,恍然大悟了……
她想試的,還沒有答案。
不過,周念卻給了她狠狠一擊。
她從來是個要強的女人,就連在顧亦城面前也不肯低頭半分,她更不願在周念面前低頭,讓情敵看到自己的狼狽,那她就是真的狼狽了。
可,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她忽然失去了所有掙扎的力氣。
輸了,就輸了吧!
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要自己能接受,管別人那麼多幹什麼,也沒有多丟人!
她怔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很突兀的笑,就連自己都感覺是不是瘋了,否則怎麼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還能這麼雲淡風輕的反問周念一句,“我搶了你的男人?呵……所以呢?那你現在玩這麼多手段,是打算要把顧亦城再搶回去嗎?”
周念沒有答。
可是,她那高昂的下巴,已經昭示了她的決心。
沒錯!她就是要搶回屬於她的。
並且,志在必得!
丁凝深吸口氣,反而更加平靜了,就連之前的憤怒都消失於無形,她無所謂的聳聳肩,迎戰:“那好啊!儘管放馬過來,能搶得走的話,就讓給你好了,反正……別人能搶得走的男人,我也不稀罕!”
她說完,瀟灑的攤手,轉身即走。
周念既然喜歡待在這裡,那就待着好了。
反正,她以後也待不下去了。
那張沙發……
她只要想起顧亦城曾抱着她在上面親熱,心裡就冒出一根尖銳的刺來,刺得她五臟六腑都疼,不僅疼,還有一股作嘔的衝動。
還有那窗簾,那些傢俱……
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本來就不屬於她!
她挺直了腰揹走出去,不想讓周念看出來她的瀟灑有多牽強;出去了之後她又努力的把微笑掛在臉上,不想讓瞳瞳看出她的異常。
瞳瞳的小臉貼在車窗上,已經等到望眼欲穿了。
“媽媽……”
她興奮的叫出聲來,丁凝走過去,坐進車裡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什麼也沒說,以最快的速度將車子開離這裡,片刻也不願停留。
路上,瞳瞳還是看出來她的情緒不太正常。
小姑娘坐在後面的安全座椅上,一邊玩着自己的手指,一邊小心翼翼的問道:“媽媽,你不高興了嗎?”
丁凝一怔,臉上很快堆起了笑,搖搖頭道:“沒有。”
可是,顧希瞳小朋友是個敏感又聰明的孩子,媽媽說的她不信,而且還很快聯想到了什麼,又道:“媽媽,是不是剛纔那個阿姨欺負你了?可是爸爸不在家,我要打電話告訴爸爸……”
丁凝又是一怔,只不過,這一回她的臉卻是僵了許久,然後才道:“沒有!媽媽是誰呀,怎麼可能被人欺負,還有,你爸爸在出差,忙着呢!瞳瞳答應媽媽,我們不要打擾爸爸好不好?”
瞳瞳歪着小腦袋思量了一會兒,然後悶悶地嘟着小嘴,道:“好吧!”
丁凝勸住了女兒,心裡頭卻颳起了涼涼的風……
呵!告訴爸爸……
告訴他又怎麼樣呢?
在自己與周念之間,她對顧亦城向來沒信心。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