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兩天,劉晨的心情一直都很愉快,每天清晨按時起牀跑步,在跑到旁邊的河堤上登高望遠,心情極爲舒暢,反覆看《喜劇之王》和《少林足球》,這兩部電影是很耐看的兩部,看每一遍的感受都不相同。
劉晨不斷看着分析,並試圖在大腦中解析沒個場景拍攝手法,如果我是導演,要拍攝這樣的場景,該怎麼做,攝影機擺在哪裡,演員應該做出怎樣的表演,燈光的要求等等。
第二天的清晨,劉晨一邊狠跑步一邊思考着《少林足球》,《電影週刊》曾訪問周導演,在給他拍照時,他突然一本正經地說拍《喜劇之王》是因爲感情失意;拍《少林足球》是因爲事業失意。
考慮到周導演最喜歡真真假假,讓人看不透他的真正意圖,從《少林足球》中,劉晨怎麼也沒看出來跟事業失意有關係,反而覺得似乎隱含着一條感情線,而《喜劇之王》也看了,也沒看出感情失意,倒是隱約感覺到了一條事業線。
會不會周導演說了反話,拍《喜劇之王》是因爲事業失意,拍《少林足球》是因爲感情失意,《喜劇之王》算是周導演重振旗鼓之後自己投拍的第一部香江票房冠軍之作,而且是時隔六年之後再次問鼎。
而拍《少林足球》之前,周導演和鬧緋聞的對象全分了手,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三天之後的下午,又開始了電影的講述,王萊並沒教劉晨表演之類的,主要是她自己也不太擅長這部分,對他期待很大,希望直接培養。
還是那間如同小型放映廳一樣的碩大書房,王萊把《少林足球》的片子放了進去,定格在開頭,說道:“《少林足球》和《喜劇之王》關聯度太高,雖然我們今天主要講《少林足球》,但是《喜劇之王》也要帶入分析,纔不會有所遺漏,現在開始吧。”
劉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次對《少林足球》的賞析可謂是花了相當大的精力,很有一種接受考校的意思。
劉晨說道:“《電影週刊》訪問周導演,在給他拍照時,他突然一本正經地說拍《喜劇之王》是因爲感情失意;拍《少林足球》是因爲事業失意,我感覺周導演似乎說反了。”
王萊先打斷他,說道:“究竟怎樣失意暫且不去揣測,我們先解決一個問題,一個導演在他的電影背後真是有說不盡的辛酸故事和用心良苦,這是人們常常看不到也不太關心的,你先來說一下這部電影的主線和視角。”
先來看看故事的主線,剛開始是黃金右腳貪心被打斷腿,因爲和強雄的矛盾,落寞地出走,在時代廣場前面遇到一心想弘揚少林武術的大力金剛腿阿星,也就是周導演自己飾演的角色,埋下一個不起眼但後文非常重要的伏筆—踢啤酒罐。
緊接着,阿星買饅頭認識了阿梅,另外一條暗線也開始鋪墊,由此開展了一段無厘頭的唱歌跳舞,順帶就引出了阿星覺得少林功夫加唱歌跳舞有搞頭,就去找大師兄鐵頭功,點出了大師兄的生存現狀,唱出了那段“少林功夫好”,就此引出了後來一起踢球的夥伴,在打鬥的時候,黃金右腳終於發現了阿星的潛力,也由此流暢自然地帶出了少林功夫加足球的觀點。
師兄弟六人經過一番挫折集合之後,少林足球隊在光禿的土場上訓練,靠視虛名爲“浮雲一樣”的汽車修理員們的徹底大修來尋回深隱於他們體內的國術神功。而魔鬼隊藉助美國情報機構級別的儀器在游泳池底提高射球力量。
少林隊一路輕鬆愉快地殺到決賽,少林神功竟然敵不過是打了美國猛藥的“魔鬼”弄得損兵折將、岌岌可危。其實這也是周導演一貫的思考,當華夏傳統的東西遇到美國涌進來的東西,會怎樣?到底是少林功夫強,還是美國藥猛呢?再引申一點就是,華夏的傳統文化遇到美國的好萊塢大片侵襲時,會怎樣?
最終,由饅頭阿梅帶來的勝利是理想化的。少林神功真能勝過不擇手段的高科技嗎?一如無厘頭神話是否真能抗衡花樣翻新的好萊塢,周導演肯定也沒有把握。
再說,局勢真的可以說是“抗衡”嗎?你看在少林隊大勝、民間掀起習武高潮、白領們運用輕功搭公車的當兒,用來標榜成功的,卻是《time》雜誌的封面,而不是國內的某週刊或日報,這也說明了周導演或者全世界的人民也都覺得美國的雜誌《time》影響力最大。
王萊聽了之後頻頻點頭,可以說劉晨現在對電影的結構很瞭解了,笑道:“這部電影絕不簡單,其中有很多臺詞都是極具意義的,比如,做人如果沒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分別?二師兄,其實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地;要對自己有信心,你是最好地;功夫絕對是適合男女老幼地,打打殺殺只是人們對他地誤解,功夫更加是一種藝術,一種不屈的精神!”
說着,王萊忍不住看了劉晨一眼,她從劉晨身上看到了周星星一樣的特質,這兩人同樣是胸懷着夢想,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她才用心良苦地讓劉晨來解析這部《少林足球》。
這部電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一個吸引人的故事包裝下,表達了很多導演語言。
劉晨也若有所悟,點點頭說道:“《少林足球》,隨着觀看次數的增加,每次的感受都不相同,開始只是覺得好笑,着重關注周導演的無厘頭,多看幾遍就會覺得傷感,劇中人物的處境正反應了華夏社會的悲哀,要知道周導演一直想向李小龍先生那樣推廣華夏的武術,就說韓國的跆拳道、日本的柔道吧,段位高的人能夠得到尊重,並且以此謀生,而在當今的華夏社會,即便學習了高深的武術,會怎樣?”
劉晨可以說對此深有體會了,說起來很是激動,“電影中給出了答案,六個師兄弟練就一身本領,卻都在掃廁所、刷馬桶、刷碗、超市小弟、收垃圾還有一個假金融,並沒有因爲所學的一身本領而謀生,或者擁有任何一點社會地位,就此提出了一個問題?究竟該怎樣將功夫發揚光大呢?這也是周導演本人一直以來的思考,從之前功夫與食物結合的《食神》,在《少林足球》中,開頭就在求索,到底如何宣傳少林功夫,不管是和唱歌跳舞結合,還是和足球結合,不得不說都是一種無奈。”
王萊很滿意,說道:“這電影解析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那麼下面還有一步,尤其是周星星導演的電影,這一步更是必不可少,那就是從導演對電影所說的本身出發,這方面的資料收集了嗎?”
劉晨點了點頭,開始說起來。
很多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爲《喜劇之王》的故事主線是周導演本人對自己十幾年來表演形式的總結和肯定。但當記者們屢次問起《喜劇之王》是不是他自己的故事時,周導演有時是肯定的回答,有時又是否定的回答。很奇怪的是,只有這個問題的答案風格,就像他在回答關於誰是他的女友一樣含糊其詞。
故事結束之前,他說出這樣一句寒意徹骨的臺詞:“其實我對演戲也沒什麼才華,我還是當觀衆好一點。”
在這部電影裡周導演的演技已經達到了“冷幽默”的最高境界。
……
王萊沒想到劉晨做了如此多的功課,簡直把周導演說過的每句話都囊括進去了,確實做到了理解導演性格以及本身特點的地步,對他這次的賞析期待更大,忍不住問道:“那你結合着電影以及周導演的經歷,發現什麼隱含的信息了嘛?”
這個問題可算是撓到了劉晨的癢處,在反覆觀看《少林足球》的過程中,一直就覺得似乎忽略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穿插在電影中令人感動的珍貴,在看了幾十遍之後,纔有所感悟,當下就說了起來。
片中隱含的感情線,破舊的球賽就象徵着至始至終的感情線。
“我認爲也是周導演對自己感情的審視,在此之後,就再沒傳過什麼緋聞,似乎有種對感情大徹大悟之感,也給出了他自己理想中的感情。”
王萊鼓勵道:“說下去。”
“當大力金剛腿阿星沒成名之前,因爲饅頭,把破了幾個洞的鞋子抵押給了阿梅,並且看到她用太極功夫做饅頭很激動,彼時,兩人都是小人物,一個撿垃圾,一個做饅頭,而阿星就鼓勵阿梅要有自信,相信自己是最好的,其實在鼓勵阿梅的同時,也是在告訴他自己。”
“在社會最底層,卻胸懷着傳播華夏武術的夢想,一直堅定着這個夢想,但是別人都會對他嗤之以鼻,就象他自己所說,曾經跟校長說自己最擅長的是功夫,可不可以教授其他學生功夫呢,被校長趕出去了。”
“其中有一個情節,阿星爲了給阿梅自信,特地帶她到大商場中,看那些漂亮的衣服,而代價卻是要給人家洗地,跟阿梅說道:我告訴你,我明天就要去踢球了,我一定會紅透半邊天的,但如果當時沒有你幫我把這雙鞋補好,可能我就不會踢球了。你對我多重要,你知道嗎?你喜歡什麼全告訴我,我很快就可以送給你了。”
“而阿梅似乎也感覺到了兩人要逐漸拉開的距離,說道:你要是紅了,就送我一雙球鞋吧。”
“阿星說:這個太沒問題了吧,但是我覺得你也應該有點自信,其實你很漂亮的,武功又高強。”
這段感情跟周導演本身的初戀也很類似,就好像他苦熬了六年之後,馬上要去拍《霹靂先鋒》的前夜,和初戀娟妹所說的話。
阿星等師兄弟踢成名後,又找到阿梅,而阿梅在阿星的鼓勵下,重新設計了一種鬼的造型,但是她自己卻找到自信了,特別是老闆娘辱罵她那一段,她很自信地說:我是阿梅,我就是喜歡這個樣子。
阿梅問阿星:“我喜歡你。”
阿星高興地回道:“我也喜歡你呀。”
阿梅又問:“那我們這樣算是愛情嗎?”
“那當然不是愛情,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嘛。”
然後,當阿梅很失落說:“那很好啊,你以後還可以常常找我啊,鞋子破了,我可以給你補”
阿星說:“不用了,鞋子破了我就直接扔掉,我們都要向前看嘛!我永遠都不要再穿破鞋子了。”
這也是表達了一種,有了錢,心態就變化,喜新厭舊,這是人類的一種普遍共性,其實何嘗不是導演自己的心路歷程,出了名之後,就戀上了一起拍電影的朱殷,和娟妹的這段感情最後無疾而終。
這可能也是星爺自己的困惑,他成名之後,對初戀的定義可能覺得是相互扶持而已,僅僅是喜歡,並不能算是愛情。1992年,周導演拍《逃學威龍2》,遇到朱殷之後,情況就有了變化。
導演劉振偉回憶,有天他跟周導演坐在一家酒店吃飯,周導演跟他說:“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容易愛上一個女孩子。”
劉振偉當時還笑着回答:“我說請你別濫用‘愛’這個字,你那叫花心!他聽完覺得很沒意思,低頭吃飯不再說話了。我事後覺得,星仔主要是太孤獨了,聰明的人都很孤獨。”
而後,阿星在決賽前一天來找阿梅,卻發現阿梅已經不在了,問了老闆娘之後才知道,聽到阿梅做出的饅頭又苦又澀之後,答案終於揭開,原來阿梅偷偷流淚,這時的阿星聽到之後,品嚐苦澀的饅頭的時候,那個側面的特寫鏡頭很好地表述了內心,那個瞬間,星對愛情應該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開始否定之前對初戀只是相濡以沫並不是愛情的看法。
王萊完全聽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