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兒說：“紅嬸帶來我蘇城，後來她聽說我遇到了好人，獨自打理水果店就要過來幫忙，我……我不知如何拒絕。”
“春芽，我說過，這個店交給你管理，就完全由你做主，包括招聘誰來做事，盈利用於幹什麼，我不會插手，也不會怪你。”
劉晨越是這麼說，春芽越難受，她抿着嘴脣，這段時間也覺得很委屈。
“哥，對不起，紅嬸對客人不好，這半年來，營業額都沒什麼變化，還降低了。”
能不降低嗎？那麼糟蹋水果。
“那你現在怎麼想呢？”
劉晨給她勇氣，鼓勵說下去。
她說不出口。
劉晨說：“就這兩天的觀察，紅嬸很懶，平日做飯、洗衣、看店、進貨都是你來吧，其實你心裡也知道這是不對的，可因爲她把你帶到蘇城，若是你把她辭退，就會傷了感情，她也會在家鄉說你壞話，什麼忘恩負義之類，是嗎？”
她點頭，哥實在太理解她的苦衷了。
“不辭吧，你心裡覺得不對，也覺得愧對我對你的信任，你每天都不好過，是嗎？”
春芽的眼眶又溼潤了，確實折磨着她。
“難怪，看你又瘦了。”
劉晨摸了摸她的臉蛋兒，很漂亮，可太瘦了。
“哥。”
春芽兒忍不住撲在劉晨懷裡哭泣起來。
劉晨輕拍着她，說道：“成長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拒絕。”
半晌，春芽兒鼓起勇氣道：“哥，我知道怎麼做了。”
“還是那句話，交給你了，就是交給你了，不說這事了，其實哥更關心你的學習，有沒有落下。”
春芽破涕爲笑，道：“纔沒有呢，哥，每次蘇城一中的試卷我都做，嘻嘻，都能進前十名呢。”
“那很不錯，這道題解一下，我看看。”
劉晨隨意找了一道題，春芽握着筆認真地思考，寫了起來，步驟很工整，詳盡，而且態度一絲不苟，對大哥的考驗，比對待高考還要認真。
幾個科目找了一些題目，春芽都很好地完成。
很難想象，每天要幹那麼多事，還沒落下學習。
“很好。”
劉晨的高評價，春芽很開心。
“哥，我想參加2005年的高考。”
她小小的心裡對大學還是充滿渴望，“我也想考江海大學。”
劉晨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道：“好，我給你在我的家鄉慶州報名吧，還有半年多時間，要不把水果店關了，你專心複習備考吧。”
春芽捨不得。
她已經覺得欠大哥太多，每個月盈利，她纔好意思拿一些錢郵寄給家裡，她怎麼能再欠大哥呢。
“哥，我能處理好。”
她低着頭小聲說。
“嗯，好。”
劉晨沒再多說。
臨出發前，春芽萬分不捨，劉晨說道：“不要太苛責自己，你能健康、快樂，哥才最高興。”
春芽的眼睛迷濛了，一直盯着看，直到大哥的背影完全消失，她的淚水一直流淌着，從臉頰滾到脖子。
紅嬸恢復了那副懶惰，坐在那兒曬太陽，道：“芽兒，人都走啦，人家劉老闆是幹大事的人，不會在乎一個水果店的，你看看，他都根本沒看賺多少錢，你幹這些沒意義，不如給嬸子多加點工資吧，呵呵，在鄉親們前面，嬸兒有面子，你是不知道，現在村裡人都可羨慕你和嬸子。”
春芽冷靜地說道：“紅嬸，你不能在水果店呆下去了。”
“你說什麼？”紅嬸直接就跳起來了，“是不是那小子讓你這麼做的？不地道的玩意兒，老孃這幾天忙前忙後……”
“紅嬸。”春芽握緊拳頭大聲說道，“不許你說大哥的不好，這都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不能再呆下去。”
紅嬸看着發怒的小丫頭，一時也有點底氣不足，訕訕道：“你個小丫頭犯什麼毛病呀，你忘了誰給你帶蘇城來的，嬸不帶你來，你能有這麼好的機會嗎？你還在山溝溝裡整天喂牛做飯呢，忘恩負義的丫頭。”
數落一通。
“紅嬸，請你離開。”
春芽只反覆說着這句話，寸步不讓，這丫頭倔脾氣上來了，也是將得很。
紅嬸怒了，指着春芽的鼻子罵道：“憑什麼讓我走，我就不走，讓鄉親們來評評理，小狼崽子，你是不是想讓你媽過來，什麼好處就給你家了？”
“這個水果店，我做主。”春芽勇敢地說道，“請你離開，否則我叫警察了。”
紅嬸怎麼可能輕易離開，她在工廠裡做得那麼辛苦，還被領班佔便宜，在這兒，啥事不幹，水果不斷，不要太舒服啊，開得工資還比工廠裡高一點。
打死也不走啊。
又開始裝可憐、訴苦，一家人都靠她這一份工資養活，說得春芽都有些動搖，硬不下心來，可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也會心裡不安，她也會自責，哥說得對，必須學會拒絕，將來，她還想有更大的本事，爲大哥分擔更多。
“請你離開。”
鬧起來，鄰居們和老客戶們都過來了，紛紛站在春芽這邊，指責紅嬸，最後，紅嬸收拾東西灰溜溜離開。
春芽有種虛脫的感覺，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家鄉肯定會有很多她的謠言，父母、弟弟也會受到影響，肯定會不理解，甚至指責她不敢那麼對待紅嬸。
她都想好了，但必須去做。
她倔強地不流眼淚，她想要變得更堅強。
果然，晚上，媽媽就在鄰居家打電話過來了。
春芽接了起來。
媽媽小聲說：“芽兒，怎麼回事，你紅嬸老公找過來了，說你在蘇城給你紅嬸辭退了，到底做了什麼事，來了好幾個人，你爸身體又不好，你看……”
春芽有股疲憊和無力感。
“媽，對不起，我不得不這麼做。”
“是不是那個老闆回來要辭退阿紅？”
“是我的主意。”
“芽兒，都是鄉里鄉親，又是你紅嬸帶你出去，咱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她一家都是很老實本分的人。
原生家庭不能承受之痛，如果不態度堅決地擺脫，那將會是不可承受之重。
“你爸不讓我給你打電話，芽兒，苦了你，你兩個弟弟纔有學上，你爸纔有錢看病。”
春芽握着電話，一時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