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給他們當廉價勞動力了,到我這裡來吧。我剛剛開了一家公司。”
“你……你都開公司了?”聽到顧莫傑前面那句話的時候,陸文君頓時啞然。
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不信;
第二反應則是:就算顧莫傑真開了公司,應該也不會用得上她。
畢竟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作爲一個編程的初學者,要是讓陸文君參與到網站或者大型軟件的編寫工作中去,她起碼一兩年裡發揮不出作用,值不回票價。
而顧莫傑的公司業務範圍,定然不如數科院和計算機院那些大學院系接到的活兒那般龐雜。陸文君在自己學院裡可以找到給她活幹的項目,不代表到了顧莫傑那裡也能找到合適發揮的崗位。
內行人都知道,哪怕都是程序員,也是分成好多個方向的,隔行如隔山,適合新人做的事情就更狹窄了。
如是在腦中過了一番,陸文君就產生了一個念頭:“莫非阿杰是見我辛苦,想要幫襯我一把,又怕傷了我的自尊?”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讓她產生了一種微微的牴觸。她出身平民,從小厭惡的是權貴們的開後門,所以哪怕有一天別人爲她開後門,她也心中難受得緊。這種堅持,純粹是一種貧賤不能移的骨氣。
同樣一類行爲,從外在表現上看,或許都表現爲工作狂屬性;但是在不同的妹子身上,支撐這種行爲的內因信念是不同的。在費莉蘿身上,支撐她那麼走下去的內因,是女強人的事業心;在陸文君身上,則是不願受人恩惠的獨立性。
陸文君決定把事情問清楚。
“阿杰,我不希望你爲了和我的交情搞特殊化。我在數科院可以找到的事情比較雜,目前只能做一些數據庫管理小插件的開發,很瑣碎。每個月都要換兩個項目組,才能找到足夠的活幹。你公司裡不可能有那麼多對口的事情讓我做的。如果我真去了,起碼幾個月裡跟不上,根本值不回你給的薪水的。”
顧莫傑一聽,就知道陸文君貧賤不能移的屬性又發作了,頓時有些懊悔自己剛纔把話說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陸文君的脾氣,怎麼就冒進了呢?
然而,既然說出口了,總要想辦法圓回來的。哪怕剛纔的話只是一時衝動,此刻他也是進入了想工作問題的節奏,認真開始考慮,陸文君如果來了,究竟可以安排些什麼事情做。
喝了半杯啤酒,顧莫傑有招了。
“別擔心,我是真心覺得你合適。不就是做數據庫管理軟件的優化麼,我這裡也有類似的事情可以乾的,起碼夠你幹半年。這半年裡你慢慢熟悉我公司的業務,循序漸進,到時候不就跟上了麼。”
陸文君並不輕信這種套話,她示意顧莫傑:“說具體一些。”
“說具體一些?那當然是沒問題的,但是這個地方不太合適吧?”顧莫傑說到這兒,壓低了聲音,“那就涉及到商業機密了,這裡人來人往的,不方便。而且我告訴你之後,你可要保證,無論你來不來我這裡幫忙,都不能把今天告訴你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聽顧莫傑這麼鄭重,陸文君頓時信了七八分,心中還漸漸升起一股暖意:原來他這麼信任我。
“這樣吧,如果你非要細聽,我們回圖書館,找個僻靜的角落細說。”
顧莫傑說着便買了單,拿起外套起身。陸文君看了他一眼,也要跟着起身。
顧莫傑虛按了一把,示意說:“不忙走,你再坐一會兒,我上個洗手間。”
說着,他徑自進了小飯館的洗手間,關上門,然後掏出手機,給費莉蘿打了個電話。
“姐,我們公司的就業協議模板,有那種給應屆生籤服務期+保密協議模式的麼?”
電話對面遲疑了一下,費莉蘿纔回答:“沒有,你前面招的程序員都是有經驗的,又沒用過應屆生,我們哪來的服務期協議。”
一般來說,勞動合同是給已經工作了的人籤的;就業協議則是給還在學校裡唸書的人籤的,因爲在校生並沒有辦法承諾“我簽了合同就馬上來你這裡上班”,充其量只能承諾“我保證畢業之後去你那裡上班”。所以常見的就業協議都是大四學生找工作的時候籤的,等到畢業證到手,再去換籤勞動合同。
但是,就業協議也並不都是大四學生再籤的,對於特別優秀的人才,國際大公司都是有給提前數年籤就業協議的,而且那種協議還會規定服務期。
國內常見的,便是有些高考特別強、全省前百名的學霸們,有時候會得到去香港、新加坡名校諸如港大、南洋理工念本科的機會。因爲學費昂貴,一年需要十幾萬開支,窮人家孩子負擔不起。這時候就有對口的大公司提前出錢,幫你掏了這五十萬學費,但是換取你畢業後至少到它那裡工作六到十年,並且附帶保密期。因爲成本巨大,這種長期人才儲備投資,小公司是支撐不起的。
顧莫傑剛剛和費莉蘿提到的協議,就是這一類。只不過在此之前顧莫傑的公司沒有這種先例罷了,所以操持法務的費莉蘿手頭也沒有範本。
顧莫傑想了一想,陪笑求着說:“那你那裡有同類的、別的公司用過的模板麼?臨時幫我改一個唄,不一定要很精確,只是給人看看的,籤的時候還能再改。”
“這麼急?你‘真真是我命裡的天魔星’!半個小時,到時候發你郵箱。”
費莉蘿嬌嗔了一句,掛了電話,找地方幹起活來。渾然沒發現自己每每輕嗔薄怒時,就容易文青病發作。恰纔竟用林黛玉吐槽賈寶玉的經典臺詞,吐槽了顧莫傑一句。若是反應過來了,說不定又要害羞一陣。
……
顧莫傑做完場外手腳,才帶着陸文君離開,重新回到圖書館。
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顧莫傑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從陸文君提到她只寫過數據庫管理軟件插件的時候,顧莫傑就開始盤算怎麼給陸文君一個合適的事情做。經過一路思考,已經有了成熟的想法。
他的公司,確實缺少一個統籌代碼服務器和編譯服務器維護工作的人。同時,他目前通過初音娘開的那個外掛——也就是使用vs2050的自動測試功能來提bug、驗證bug的嘗試——也因爲vs2050徹底見不得光,不得不依靠顧莫傑親力親爲完成很多操作。
畢竟,程序員們看到的界面,依然是tt之類的bug數據庫管理工具。從vs2050到tt之間,必須有人來完成銜接。對於越來越忙的他來說,那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如果可以讓初音娘編譯出一個精簡版的、僅帶有自動測試bug界面功能、又不會暴露初音娘和vs2050存在的小軟件;並且可以找到一個絕對可靠的人,幫顧莫傑完成這一塊人機對接的工作,顧莫傑才能更好地開這個外掛,讓自己也騰出手來。
同時,有一個絕對可信的人幫着維護,顧莫傑也能更好地做好代碼服務器的保密工作。他的公司剛開了兩個多月,軟件產品還沒出來,自然罕有人到他這裡來臥底竊取代碼。但是現在沒有不代表將來沒有,公司總會做大,總會有同行覬覦,提前佈局一個人幫着顧莫傑統籌監督程序員們的日常工作,確保這方面的保密性和安全性,實在是很有必要。
當然,他和陸文君說的時候是不能這麼說的,肯定還要經過多方的修飾。所以他的話裡也是八分真、兩份假;把vs2050的自動測試功能解釋爲“自己編寫的一個自動測試小插件,目前國內只有他自己有,也不準備註冊軟件著作權公開出售”。
說到這一點的時候,陸文君還提出了一些疑問:爲什麼不註冊著作權?有這種可以提高程序員工作效率的軟件,爲什麼不賣?
顧莫傑的解釋是:一旦註冊了,軟件的設計思想就公開了。這種軟件編程難度並不大,值錢得就是一個思想,思想公開後,很容易被人山寨。而且這種插件需要用到的客戶不多,幾乎都是顧莫傑的競爭對手,所以還是藏起來獨門使用的划算,沒必要公開。
顧莫傑花了半個小時,才把全部想法都給陸文君解釋清楚,其中免不了穿插很多對顧莫傑的公司如今的業務方向、項目進度的介紹,箇中細節自然無須贅述。
陸文君越是聽得深入,越是暗暗心驚,同時也深深地感受到了顧莫傑對她的信任,心中感動不已。
就在同時,顧莫傑不動聲色地上網把費莉蘿新鮮*傳過來的協議郵件收了,轉存到本地,顯得那玩意兒好像一直在他電腦上一樣,然後當着陸文君的面打開。
“你看,這份就是我的公司給那些涉及服務期年限和保密條款的在校生,籤的就業協議模板。小公司難做啊,人都不怎麼招得到;有本事又人品可靠還願意和我一起奮鬥的,實在是太少了。
wωω_ttκá n_co 所以我也是不得已,前陣子開始砸錢弄一些大三大四的學生,只要他們承諾畢業後到我這裡幹五年,而且保密,我提前就可以在大學階段就接受他們帶薪實習,而且提前支付助學金。”
陸文君是錢塘二中畢業,對於本科生籤服務期自然是不陌生。
因爲他們那一屆裡,錢塘二中就有幾個全年級前二十名的學霸,被保送到了港大或者南洋理工,拿着微軟ibm級別的巨頭們四年五十萬甚至七年八十萬的助學金,並且簽下畢業後到這些大公司工作數年、外帶將來保密和競業禁止的協議的。
陸文君只是沒想到,那種超級學霸才有的待遇,竟然也有一天會落到自己這個普通勤奮者的頭上。
“我願意。”陸文君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眼淚唰地流了下來,“阿杰,給你做事期間看到的一切,我一輩子都不會對外說的。”
“我願意”這三個字說得有些響,在靜謐的圖書館裡足以傳出二十米,以致於旁邊自習區幾個同學被這一聲喧譁驚到,擡起頭來看向這邊。陸文君察覺到之後,後面這句話才重新壓低聲音,旁人自然聽不見了。
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一個妹子流着眼淚說“我願意”,也無怪他們會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