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東京當天的早上，鬧鐘沒響，海星很早就自己醒了過來。
窗簾拉着，房間裡一片昏暗。
盯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意識也逐漸清醒。她看向枕旁，鬆千秋大半張臉都埋在枕頭裡，而長髮披落下來，將剩下的面容也都遮掩。
昨天晚上也是大半夜纔回來，她最近這段時間的工作尤其辛苦。她們過來一個星期，她也抽不出多少時間陪她們。
“唔——”
伸直雙腿，海星小心地舒展了一下安眠了一整夜的身體，以免將身旁的人吵醒。
繃緊又放鬆，她看了眼時間，才六點多。
她們今天就要離開東京、返回青森了，但也不至於這麼早就起牀。
至少昨晚入睡前，光說先睡到早上八點再說。
從鬧鐘上移開視線，目光在牀頭轉了一圈，又落在擺在旁邊的相框上。
看不清楚……
海星小心地伸出手，將相框拿到面前，又縮回胳膊，靜靜地看着。
“……”
她忍不住露出笑容。
這是他們上次來東京時，在離開的前一天、於代代木公園的草坪上拍下的合影，而那時她都不知道他將這張照片洗了出來。
總是悄咪咪地做這種事情……
海星望着照片上唯一的男孩子，用目光勾勒着他輪廓的每一寸。
今天就能回去見到他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高興，可觀望內心，並不能體會到太多的喜悅情緒。
在喜悅之上，還覆蓋着一層淡淡的離愁。
她發着呆，腰忽然被抱緊了。
“啊……”
緊接着，一具柔軟溫暖的身體從背後貼上來，將她抱住，包裹在懷裡。
“寶貝……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自己醒了……”
“還很早呢。”鬆千秋呢喃一聲，似乎還在半夢半醒的狀態，將她抱緊，然後就沒動靜了。
就在海星以爲她又睡着了的時候，她忽然開口道：“海星在看春海嗎。”
“……”
她臉上頓時一熱。
“沒有……只是隨便看看。”
鬆千秋笑了一下，將臉埋在她的金髮裡蹭了蹭，又深深呼吸着她的味道。
“海星今天就要回去了呢。”
“嗯……”
“媽媽真捨不得。”
“……”
她的手搭上她的胳膊，身體又蜷縮了些，與她貼緊，“我也捨不得。”
鬆千秋露出一點笑容，睡意也去了大半。
而意識一清醒，她就忍不住想得更多。
一個星期過去，她幾乎一直撲在工作上，想問清楚的事情毫無進展。
“海星喜歡春海吧。”
“啊……”
海星發出一點聲音，身體縮了縮。
“沒關係的，喜歡是一種感覺，是自己也沒辦法控制的事情。”
鬆千秋輕聲嘆了口氣，“但付諸行動，就要承擔責任了。”
海星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知道她是在鼓勵自己再勇敢些，還是隻是發出一些無用的感慨。
“春海自己選擇了尚子，就算是我，也幫不了海星。”
“嗯……”
“但海星好像還沒有放棄。”
“……嗯。”
鬆千秋垂眼看着她的金髮，“難道還有什麼打算嗎？”
“誒……沒有。”
就算是海星，也知道森見對她說的那些話絕不能告訴別人，尤其是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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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沒辦法不喜歡他。”
紅着臉說出這句話，海星將眼睛閉緊，想弄昏自己。
鬆千秋又嘆了口氣，將她抱緊，更心疼了。
“要是有辦法將春海切成兩個人，媽媽肯定會分一個給海星。”
“嗯……”海星發出一點含糊的聲音，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
“不過……哪怕真能把春海分成兩個，現在好像也不太夠了。”
海星一怔。鬆千秋放開她，往後挪了挪，又讓她轉過來面對着自己。
“海星跟一葉很熟吧？我說的是在普通的朋友關係之上，彼此深入瞭解的那種程度。”
“嗯……一葉很照顧我。”
海星差不多能猜到她想說什麼了，因此當鬆千秋說出“一葉也喜歡春海”時，她心底相當平靜。
“是吧。”
“那春海平時對一葉是什麼態度？”
“態度嗎，有時候很親密，有時候很冷淡。有時候甚至像是仇人……就像對我一樣。”海星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鬆千秋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她忽然有種感覺，自己要是再細問下去，今天可能都不用去工作了——完全沒有工作的狀態和心情。
可她還是忍不住問道：“在春海回到鄉下之後，跟海星之間，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麼？”
“……”
海星沉默下來，臉卻漸漸紅了，只是很快又消退。
看着她的反應，鬆千秋也差不多能猜到大致的情況了。
情侶間回憶過往，總是會先想起那些快樂的部分——即便關係還沒到那種程度，也是如此。
彼此相互吸引、靠近，甚至變得親密，但又因爲尚子或者其他的因素，他還是將她推開了。
“那個臭小子……”
實際情況遠比兒子坦白的內容更加複雜，鬆千秋吸了口氣，越來越頭疼了。
海星這邊的情況尚且如此，跟森見那邊，指不定還有多少隱情在瞞着她。
她又想起了那天早上在他身上聞到的味道。
眼見她眉頭越皺越深，海星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海星……”
“啊。”
鬆千秋又沉默了半分鐘纔開口：“在春海與尚子交往之後，他沒有對你說過私下交往之類的話吧？”
“怎麼可能啊……”
海星嘴一癟，快被問哭了。
他沒讓她離得遠遠的都算仁慈了。
“啊啊。”鬆千秋連忙安慰起來，心底則稍微放鬆了一點。
看來幾個孩子之間的情況雖然有些混亂，但還沒到突破底線的地步。
所以，幾個女孩子待在一起的時候，春海才總是會不經意地露出那種頭疼的表情。
鬆千秋感覺自己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他的爲難。
而更讓人爲難的是，這種情況下，她幾乎做不了什麼，稍有不慎就是之前對待一葉時的那種情況。
“……”
望着天花板，直到鬧鐘響起，鬆千秋也沒再涌出半點睡意。
滴滴滴滴——
看着再度睡着的海星也被鬧鐘驚醒，她心底生出無限憐愛，又將她拉到懷裡抱了一會兒。
“起牀吧。”
“嗯……”
其他三個女孩子都已經起來了，瀧川月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早上好，鬆小姐。”
“早上好。”
佐藤小姐也打着呵欠起了牀，換了身出門的衣服。
吃過早餐，也就到了離開的時候。
幾人拖着行李下樓，鬆千秋跟着下到地下車庫。
“我就不送你們去車站了。”
“鬆小姐送到這裡就可以了。”瀧川光說道。
“小月其實還可以多待幾天。”鬆千秋對九月份纔開學的瀧川月說道。
“一個星期也差不多啦。”
瀧川月當然也捨不得，不過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鬆千秋也沒說太多，與幾個孩子擁抱告別，森見排在了最後。
“一葉……”
她有很多話想問，還想跟她道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年底再見，鬆小姐。”森見跟她抱了一下，然後只是看着她。
鬆千秋到最後也沒說什麼，跟擁抱海星時那樣，拍了拍她的後背便放開了。
幾人都坐上車，助理小姐探出頭看了她一眼，又點了下頭。
“我們出發了。”
“嗯，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