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保健室睡了太久，到了晚上，瀧川光又睡不着了。
在牀上躺到零點，她依然清醒，輾轉反側，於是起身下牀，悄悄摸進了姐姐的房間。
打開燈找了一會兒，卻沒能找到她想要的東西，瀧川光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姐姐發了條消息。
光：月睡覺了嗎？
月：快睡了哦。
光：我睡不着。
月：要哄嗎？
光：不要。
光：月去年剩下的那瓶安眠藥，放哪裡去了？
月：……
十幾秒後，姐姐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嗡嗡嗡嗡——
瀧川光有些無奈，就知道會是這樣。
將房門關了，她坐到姐姐的牀上，接通電話。
“光吃安眠藥幹什麼？”瀧川月開門見山。
“睡不着呀。”瀧川光說道，“就跟月那個時候一樣。”
“我是在準備考試，所以睡不着，光又怎麼了？”
“白天睡得太久了，晚上睡不着。”
“那就躺到能自然睡着的時候，吃什麼安眠藥。”
瀧川光盤起腿，低頭看着光着的雙足，“還有一點讓人睡不着的心事。”
“……”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
她不知道姐姐猜到了多少，也不想讓她繼續猜下去，隨便找了個別的話題：“月今天到哪裡了？”
“指宿。”瀧川月回答道，“現在就在指宿海邊的旅館裡躺着呢。”
“真好啊，能去海邊。”
瀧川光也在姐姐的牀上躺了下來，“我打擾你們休息了嗎？”
“還好啦，也沒那麼早睡覺。”
瀧川月停頓了一下，“話說回來，光今天不是開學了嗎？”
“是啊。”
“那你白天是怎麼睡得晚上都睡不着的。”
“因爲昨晚也沒睡好，今天去了學校就去保健室躺着了，一睡就睡到下午三點多。”
“昨晚……啊，昨晚去看花火大會了，很遲纔回來吧。”
“所以沒睡好。”
“玩累了回家，不是應該倒頭就睡嗎。”
瀧川光翻了個身，一不小心，沒壓抑住自己的輕聲嘆息。
“發生了什麼嗎。”姐姐追問。
她想隱瞞，可更想傾訴。
可也不能什麼都告訴她，就算她是姐姐。
“嗯……跟春海吵架了。”
那邊似乎鬆了口氣，“只是吵架而已，很快就能和好了。”
“和好不了了。”她語氣強硬。
姐姐笑了一聲。
“光以前每次都是這麼說的，但每次都是光主動找春海和好的。”
“……”
瀧川光兩眼一閉，手也鬆開，手機掉在旁邊。
“這次不一樣了。”
姐姐似乎說了一句什麼，她沒聽清，於是又睜眼打開免提。
“什麼？”
“我說，光每次都是這麼說的，可現在跟春海不還是朋友嗎。”
瀧川光看着手機屏幕，“以前都是小打小鬧，跟現在能比嗎。”
瀧川月沉吟了一會兒，問道：“那這次是爲什麼吵架？”
“……”
牽扯的人和事太多，瀧川光說不出口，只能含糊其辭：“他做了讓我無法接受的事情。”
而妹妹的含糊，反而讓瀧川月猜到了什麼，小心地問道：“哪方面的，感情方面嗎？”
“……嗯。”聽到她承認，瀧川月更加小心翼翼，“難道是春海劈腿，跟光告白了？”
“……”
姐姐只猜對了一半，而猜錯的部分更讓她心碎。
“月在說什麼呢。”
“啊，不是嗎。”瀧川月稍微鬆了口氣，“那有什麼不可說的？”
“情況很複雜……”
瀧川光聲音裡透着深深的無奈，又止住話題，“你別問了，安眠藥在哪裡，我想睡覺。”
瀧川月愈發不放心，“媽媽睡下了嗎，我跟媽媽說，讓她給伱拿。”
“……”
瀧川光頓時頭疼起來，“算了，我不要了。”
聽出她的逃避之意，瀧川月立即說道：“光還想讓我安心睡下去嗎？”
“月別想太多了。”
“如果是我半夜十二點給光打電話，開口就問安眠藥放在哪裡，既不想告訴媽媽，又讓光別想太多……光會怎麼想？”
“……”
瀧川光沉默了好一會兒，“但這一次，真的只是月想多了。”
“你告訴我實情，我來判斷。”
她深深嘆了口氣，實在沒有辦法了。
“你等一下。”
於是瀧川月耐心地等着，等待妹妹開口講述那讓她焦急又心癢的情感糾葛，然後就聽見了親媽的聲音。
“月？你的安眠藥放在哪裡了，給光吃一片，她睡不着。”
“……媽媽！”
“哎呦，我的耳朵……”
有親媽監督吃藥，瀧川月放心了不少，至少排除了妹妹犯傻的可能，但同時也十分失望。
——寧願下樓喊醒媽媽，也不願意開口，得是什麼樣的秘密啊？
“就在書桌左邊的抽屜裡。”
“我找過了，沒有。”
聽到電話另一邊又變成了妹妹，瀧川月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繼續爲難。
“在裡面啦。我平時用不到，這東西又不能亂吃，就藏到很裡面的地方去了。”
“我知道了。”
接着是一陣腳步聲，上樓的聲音，開門的聲音，打開抽屜的聲音，最後是從藥板上擠出膠囊的聲音。
“就這麼吃嗎，不喝水很難下嚥的。”
“沒事……唔。”
扭頭對躺在另一牀被褥上的朋友笑了笑，瀧川月又說道：“很難受吧。”
“……還好，吞下去了。”
“總是這麼莽撞。”
將安眠藥放回抽屜的最裡面，瀧川光合上抽屜，“我要睡覺了。”
“我不問了。”姐姐說道。
她終於露出一點笑容，“那我也要睡了。”
“好吧。”姐姐吐出一口氣，“早點休息吧，明天早上給你看指宿的海上日出。”
“好啊。這裡颱風來了，都看不到日出呢。”
“那光就等着姐姐明天早上從這邊送來的第一抹晨曦吧，晚安。”
“嗯，晚安。”
瀧川光掛斷電話，也關上姐姐房間的燈和門，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
安眠藥要多久纔會發揮作用？
她也不知道，只是將手機扔在一旁，閉上眼靜靜等待着。
心底暫時歸於寧靜，或許是壓在心裡的事情得到了一點傾訴，又或許只是因爲跟姐姐打了通電話。
她什麼也不想，直到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