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瑪將提克迪奧斯的舉動看在眼裡,暗中思索起來。
恐怕對方也像受命統領位於洛丹倫的天災軍團的那三個恐懼魔王一樣,一萬年前的上古之戰時期,曾在“自己”手裡吃過什麼大虧,至今還心有餘悸。
他不由疑惑起來。
未來的自己穿越回去以後,究竟做了什麼,居然讓這樣一個強大的恐懼魔王首領,一見到自己就嚇得如此驚懼不安的模樣。
而且……
他記得正史中的上古之戰,雖然有很多恐懼魔王作爲高階指揮官參戰,但所有關於那場戰爭的描寫與記載,都未曾提及提克迪奧斯、瓦里瑪薩斯、巴納扎爾和德賽洛克四個恐懼魔王的名字。
所以沒人能準確判斷,他們到底有沒有參與過上古之戰,換句話說,也許“安格瑪”做的那件引發他們恐懼的事情並不發生在一萬年前,也有可能是其它的時間節點……
提克迪奧斯十分畏懼地打量着安格瑪,他察覺到安格瑪此時的氣息相當微弱,卻又畏首畏尾不敢貿然發起進攻,滯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猶豫不決的樣子,讓在場衆人都有些意外。但此時大敵當前,從森林中涌出的惡魔,已經將他們隱隱包圍了起來,衆人可沒閒工夫去琢磨惡魔首領的奇怪舉止究竟緣何而起。
洛坎粗略數了一下惡魔的數量,沉聲說道:“它們的數量太多了,我們必須撤退!”
“該死!”瑪維恨恨地罵了一聲,“它們一定在獸穴里布設了傳送門,否則這麼狹小的區域,絕對無法容納如此數量的軍隊。”
“你可真是後知後覺啊,守望者,如果你能早些偵查到這一點,我們也不會被上千頭惡魔包圍了。”
只見身上滿是擦傷的伊利丹走了回來,裸露的胸膛上的邪能魔紋散發着攝人心魄的綠芒,無比邪異。
看樣子他沒受多大的傷。
“暗夜精靈,現在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薩魯法爾沉聲說道,“法師,你們有辦法開啓傳送門嗎?”
羅寧和吉安娜快速交換了一下意見,不約而同地斷然搖頭。
“絕對不行,傳送法術不安全,萬一被惡魔干擾,我們就在劫難逃了!”
“這麼說我們只能殺出一條血路了?”薩魯法爾惱怒地低吼一聲,“暗夜精靈,給你們的首領發信號吧!但願他的接應部隊能趕在惡魔的援軍之前到來……”
一名暗夜精靈女祭司聞言點點頭,閉上眼睛祈禱起來,片刻後便有一道純潔的月光從天而落,在她的掌心化爲一隻純白透明的貓頭鷹,撲閃着翅膀飛上了高空。
就在衆人做出中止計劃的決定時,伊利丹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而後望向了步步逼近的惡魔大軍和躊躇不定的恐懼魔王首領,密佈邪能灼痕的臉龐上滿是憤恨。
惡魔太多,提克迪奧斯太強,伊利丹發現自己的力量……
還是不夠強大。
安格瑪心裡的想法和伊利丹差不多,只不過卻沒有憤怒的情緒,更多的是遺憾。
奪取古爾丹之顱的事件,一如正史那樣發生了,斬首隊伍還遠比正史中的更強。誰成想這個並非一成不變的世界,有着太多太多的變數,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直接斷絕了擊殺提克迪奧斯,奪取古爾丹之顱的希望。
經此一番折騰,再想得到古爾丹之顱,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想要開啓連接德拉諾的傳送門就只能另尋他法,短時間內,凱爾薩斯王子怕是回不來了。
以上帝視角縱覽艾澤拉斯的歷史劇情,果然與設身處地的親身經歷存在着本質的差別。
他也嘆了口氣,心想。
“先知,難道你就不做點什麼嗎?”
身旁突然傳來伊利丹低沉的聲音,裡面滿是質問之意。
安格瑪一愣,愣神的功夫,一個高大的陰影已經將他遮蔽,擡頭看去,比自己高上兩頭有餘的伊利丹,正居高臨下地注視着自己。
安格瑪還是頭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上觀察這位“背叛者”,後者的體型就宛若上一世古代西方的雕塑一般,充滿男性健壯而健康的美感。
“難道你又要像一萬年前坐視艾薩琳淪爲一片火海、無數平民被屠殺,被死靈法術復活爲無腦的行屍那樣,放任這一切發生嗎?”
伊利丹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在咆哮,就像想起了什麼令他爲之憤恨交加的回憶,一把抓住安格瑪的衣領,像拎一個輕飄飄的洋娃娃那樣,把他扥了起來。
安格瑪張了張嘴,但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伊利丹,我不是你口中的“先知”,至少現在還不是……
“嘿,夥計,消消氣!”洛坎被伊利丹嚇了一跳,急忙拉住後者的手臂勸解起來,可細思之下又疑惑於這話語裡面的信息量,看看安格瑪,又看看伊利丹,“呃……你在說什麼胡話?什麼一萬年前?什麼艾薩琳?那座古代暗夜精靈帝國的首都不是早就毀滅了嗎?先知?唔……我覺得你可能高估我們這位先知朋友的能力了。”
洛坎還以爲伊利丹所謂的先知,是安格瑪因預知了地獄咆哮的死亡而在部落得到的那個“血精靈先知”的稱號呢,還有些納悶爲什麼伊利丹如此認定,安格瑪就能改變眼下的敗局。
“抱歉,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你知道的。”洛坎看向半空中的安格瑪,又補充了一句。
安格瑪雖然不知道未來的自己穿越回一萬年前時,與伊利丹之間發生過什麼故事,但對方的舉動至少也說明了一點——他很看不慣自己爲了維繫時間線正常運轉,而對一些慘痛的歷史事件坐視不管的舉動。
嗯,這很符合伊利丹爲了擊敗邪惡,不惜犧牲一切(包括別人)的性格。
實際上,在見到伊利丹以前,他還在疑惑這位歷經暴雪多次自我打臉而幡然洗白的“背叛者”,究竟會以哪種設定呈現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是早期塑造得極爲成功、極富魅力,行事動機與性格俱都合理的那個亦正亦邪的反派人物呢,還是被強行安插上一段並不太合乎邏輯的故事強行洗白之後的光與暗之子?
現在看來,眼前的伊利丹,恐怕就是某設計師大筆一揮,決定炒冷飯後的那個光與暗之子了。
這樣也好,安格瑪心想。這樣的伊利丹,至少比原先的伊利丹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一次小小的插曲,卻引發了安格瑪的深思。也許這個具象化的現實世界,沿用的是他穿越前的最新設定,這樣一來,許多他原先拿捏不準的前後衝突的設定引發的歷史事件,就有了解決之道。
“伊利丹,放我下來。”
他平靜的說道。
伊利丹絲毫不爲所動,早就把瑪法里奧“不得泄露先知身份”的告誡拋到了腦後,皺眉直視着安格瑪的雙眼道:“收起你那套改變歷史的說辭吧,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能力,甚至能在一切尚未發生以前便予以扼殺!你究竟想要什麼,先知?”
這話說得,就好像他早就聽過安格瑪的推脫之言一樣。
安格瑪心裡是叫苦不迭,他能猜測到,未來的自己之所以不改變一萬年前的某些重大歷史事件,實在是出於無奈。
因爲一旦時間線不同了,就意味着自己穿越降生的黑門歷-3年的世界環境,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等同於破壞自己曾經賴以存身的時間線。
當大環境被更改,自己也會消失在這條時間線上——安格瑪上一世不是科學大觸,並不深入理解一個個悖論的諸多可能,對時間的理解也還停留在相當淺薄的層次上,只能如此猜測未來自己的行事動機。
“改變歷史?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明白了?”洛坎十分不解。
衆人也是一頭霧水,都在納悶爲什麼伊利丹如此篤定安格瑪能改變敗局?
唯獨在場的一些暗夜精靈,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互相對視一眼,看向了被伊利丹提在半空中的安格瑪,竊竊私語起來,“難道……難道他就是一萬年前的先知大人?不,這不可能,大德魯伊並沒有和我們提起過這些……”
“你還在懷疑什麼,沒人比背叛者更熟悉先知大人。背叛者可是先知的高徒!他們還共同參與了偷取惡魔之魂,擄走艾薩拉女皇的行動!他怎麼會認錯?”
“艾露恩在上……先知竟然回來了,我們,我們有希望了!”一番交談後,暗夜精靈們的臉上紛紛涌現狂喜之色,看向安格瑪的目光變得火熱了起來,也不再畏懼步步逼近的惡魔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伊利丹,把他放下。”
瑪維突然出現在伊利丹的身後,她那佈滿利齒的圓形輪鋸狀武器,已經架在了伊利丹的脖子上,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伊利丹咬了咬牙,“迂腐,教條!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們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嗎!”
“這話還是對你哥哥說吧,我也不認同他對你這麼仁慈,”瑪維寒聲冷笑,答非所問,“但至少我明白,有的事情絕不能公之於衆……回去以後,我想你又要回到監牢裡了。”
瑪維記得清清楚楚,瑪法里奧對伊利丹下過禁口令,不准他向外人道出關於先知的任何信息,違反的下場,自然是回到那座監牢中。
伊利丹眼中的火焰熄滅了,鬆開雙手,一言不發地拾起地上的埃辛諾斯雙刃向外走去,與外圍結陣防禦的各族士兵站到了一起,面向惡魔作出了戰鬥姿態。
“先知,我真的不明白,都到了這種關頭,爲什麼您還是選擇隱藏自己的實力……你明明有能力改變這一切的……”
“爲什麼?”
背叛者落寞的聲音遠遠傳來。
安格瑪整整衣領,頭疼不已。
他最不願看到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除了臉上洋溢着喜悅的暗夜精靈以外,所有人都被剛剛的小插曲搞得不明就裡,薩魯法爾兄弟和洛坎在互相對視,羅寧與吉安娜也各自皺眉沉思。
部落一方並不瞭解安格瑪,可對他們這些曾與安格瑪熟識的達拉然人而言,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讓他們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安格瑪……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安格瑪麼?
他身上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
遠方的提克迪奧斯左思右想,終於狠狠一咬牙,硬着頭皮跟在一隊惡魔士兵身後,向這邊走了過來。
阿克蒙德可不會對失敗者抱以仁慈。至少……他也要做出一副奮力一戰的樣子。
當他準備對“負隅頑抗”的先知帶領的隊伍,發起總攻的時候,突然若有所察地望向了北面,擡起的右手也僵在了半空。
轟隆隆的震天巨響接連傳來,從坡底向上望去,只見一棵棵參天大樹組成的茂密樹冠層,接連向兩側分開,就好像有什麼力大無窮的龐然大物,正在下面快速穿行着!
直到一個……不,兩個強大的存在推倒最後幾棵礙事的巨樹,出現在林地之中,仰天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咆哮,提克迪奧斯才意識到……
現在想逃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