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很成功,但是由於患者年齡大、身體素質較弱,具體恢復到什麼程度還要觀察,有可能會留下後遺症,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後遺症……”我看着醫生嚴肅的表情,怯怯的問,“會是什麼後遺症?”
“不同的病人不一樣,最常見的就是半身不遂。因爲病人的腦血管嚴重受損,儘管經過手術,但是老人的抵抗力和再生能力都比較差。”
醫生說完匆匆走開了,爺爺平靜的自言自語:“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奶奶還是安靜的睡着,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鼻孔插着細細的管子。我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奶奶的頭,可是手在離紗布一釐米的空中懸着,不敢觸碰。那麼鋒利的刀子,在頭上劃開一道口子,會多疼呀!要多長時間,傷口才能痊癒呢?什麼時候,奶奶你才能醒過來看我一眼呢?
晚上,奶奶醒了,我和爺爺激動地不得了,我趕緊喊醫生,醫生拿着儀器給奶奶做着各種檢查。
“奶奶,你認得我嗎?我是琪琪呀!”
“老婆子,你可醒了啊。”爺爺看着目光呆滯的奶奶,興奮的掉下眼淚。
可是任我和爺爺跟奶奶說話,奶奶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們,眼珠緩慢的轉動了兩圈,好像不認識我們似的。
“大夫,我奶奶她?”
醫生收起儀器,衝我擺了擺手,我跟着他走出病房。醫生在走廊裡跟我說:“病人目前的狀況不是太樂觀,有癡呆的跡象。”
“什麼?”
“不過,這種狀況以前也出現過,在藥物治療和精神調理的情況下,也有痊癒的可能。”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呢?
我回到病房,爺爺正給奶奶擦臉,他彎着腰,動作遲緩的拿着毛巾,笨拙的扶起奶奶的頭,輕輕地爲奶奶擦去臉上的污漬。奶奶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嘴裡流出口水,像個剛出生的孩子。爺爺把奶奶放下,一邊給奶奶蓋被子,一邊說:“唉,老婆子啊,你這一輩子淨操心了,你年輕那會兒爲我操心,老了又爲兒子操心,好不容易輪到孩子孝敬你了,你卻躺這裡偷懶了,你說你咋整這事呢?你往這一躺啥都不管了,我倒是沒事,可你讓小妮兒咋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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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擦眼角,任胸中心潮澎湃,不敢作聲。
“老婆子,我知道你累了,你想歇着我也不攔着,你就好好地歇着,我天天在這陪你,現在兒子走了,小妮兒大了,懂事了,我也沒啥牽掛,我就在這陪你,把咱年輕時候沒享的福補回來,你樂意不?”
我再也忍不住,輕輕退出病房,正好在門口碰見護士,護士讓我去交費。
“對不起,樂小姐,您卡上的錢不夠了。”
“還差多少?”
“還差一萬五。”護士微笑着把卡還給我。
“我明天把錢交上,麻煩您在寬限一天好嗎?”
“那你儘快吧。”
“謝謝!”
……
買了晚飯給爺爺和奶奶送到病房,爺爺端着粥一勺一勺地吹涼,再送到奶奶嘴邊,奶奶機械地吃進去,有時候又吐出來,爺爺便急忙放下碗給奶奶擦嘴,順便笑着抱怨:“你個老婆子,咋跟個孩子似的。”然後繼續一勺一勺的餵給奶奶。
我走出醫院,夜色已濃,冷風吹得我打哆嗦。去哪裡湊錢?醫院就是個無底洞,奶奶進醫院沒幾天,人家賠給爸爸的錢已經用盡。想到爸爸,爸爸已經回家這麼長時間,可是連個葬禮都沒有舉行,我這個當女兒的,真是不孝……
老天,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哪裡做錯了?爲什麼要這麼懲罰我?如果活着要承受這麼大的痛苦,那我寧願成爲死去的那個人!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
“喂?”
“樂佳琪嗎?我是葉梅。”
“葉經理?”我驚訝地叫了一聲,“不,應該稱呼您葉總監。”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前陣子你不辭而別的時候,以爲邵先生給我打電話說過你父親出事的事情,我感到很悲痛,但是也希望你能夠節哀順變。”
我鼻子一酸,眼淚滾下來,到這個時候,葉經理還能記得我這個無名小卒,我還有什麼可求的?
“我給你打電話,有兩件事跟你說,第一件事,有人看中了你的畫,想買下來!”
“我的畫?”
“就是當初你畫在策劃書封面上的那隻阿拉斯加。”
我想起來了。
“對方出一萬元買下你的畫,並希望你能夠繼續畫出更多的作品,他很喜歡。”
難道是……何凱文?可是他爲什麼要幫我?再說,他幫我可以直接跟我買啊,我留在他家裡的畫幾十張也有了,他要是想幫我完全不必繞這麼大個彎子啊:“葉經理,我能知道是誰出這麼多錢買我的畫嗎?”
“對方不想透露身份,很抱歉!”葉經理又說,“樂佳琪,說句心裡話,你的缺點就是瞻前顧後,如果我是你,管他是誰,只要他願意買,我就願意畫,而且,你現在應該缺錢用吧?”
“我……”
“好了,第一件事就這麼說了,第二件事,你還能回來北京工作嗎?”
“葉經理,我很想回北京工作,但是最近可能不行……”
“沒關係,我理解。”
“葉經理,說真的,你這麼幫我,我真的很感謝你。”
“不用跟我說謝謝,我這人不會白白地幫人的。”
“葉經理,你放心,如果有什麼地方我能幫到你的,我肯定不會猶豫。”
“呵呵,其實你已經幫過我了。”
“什麼?”我聽得有些糊塗了,葉經理說我幫過她?
“好了,不跟你說了,我還有事,一會兒我讓買主把錢給你打過去。”
說實話,我的畫能賣到一萬塊,鐵定了是有人故意幫我,但是就像葉經理說的,既然對方要做無名英雄,我又何必苦自己?何況我現在急用錢,別說賣畫,賣藝我都願意。
趕回家已經是深夜,我走進奶奶的臥室,看到熟悉的大牀,我每次回家,總是和奶奶擠一張大牀,晚上和奶奶聊天到半夜,摟着奶奶睡覺。
我爬到大牀上,翻開牀頭的櫃子,拿出一個古銅色的木盒子,打開盒子,一沓厚厚的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