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嗣達請夏侯洪安、石正峰他們坐下,然後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給夏侯洪安、石正峰他們每人倒了一碗水,這裝水的碗是破舊的木碗。
許嗣達說道:“我這裡條件艱苦,也沒什麼好招待大家的,一碗清水,還請大家不要介意呀。”
夏侯洪安說道:“許大哥,你們農家依靠雙手自給自足,這清水可比富貴人家的蜜水還要甜呀。”
夏侯洪安是個無拘無束的人,蔑視封建禮法,許嗣達眼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平等待人。幾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夏侯洪安結識了許嗣達,兩個人相談甚歡,遂結爲知己。
石正峰坐在屋子裡,喝着清水,發現了一個問題,說道:“許大哥,你這屋子裡沒有竈臺,怎麼做飯呀?”
許嗣達說道:“石大人有所不知,我們農家設有食堂,到了吃飯的時候,食堂的弟子會做好大鍋飯,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這樣既增進了弟子們之間的團結,又省了柴火和糧食。”
石正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屋子裡的一座神龕上,神龕裡面供奉着一尊男性神像。在大周王朝,人們一般用香爐或者是豬牛羊、酒這些東西供奉神像,而這座農家的神龕前,供奉的是五穀。
許嗣達看出了石正峰的疑惑,說道:“石大人,這位是神農氏仙尊,是我們農家的祖師爺,每個農家弟子的屋子裡都供奉着神農氏仙尊的神像。”
農家弟子供奉神農氏,只吃素不食葷腥,算是中古世界的第一批素食主義者。
許嗣達和夏侯洪安聊了起來,說着這些年各自的情況。
夏侯洪安說道:“許大哥,前些年你和農家弟子們不是在晉國嗎,怎麼現在又到了這裡?”
許嗣達嘆息一聲,說道:“一言難盡呀,天下雖大,卻難尋一處我們農家弟子的容身之地。”
這些年來,許嗣達和農家弟子們一直是漂泊不定,他們想尋個土地肥沃的地方紮下根來,但是,因爲種種原因總是待不了太久。
有時候是當地的官府、豪強排擠農家弟子,有時候是許嗣達覺得周圍的環境太過污濁,容易使淳樸的農家弟子墮落。晉國、楚國、蜀國、秦國......大半個大周王朝都被農家弟子們走遍了。
許嗣達說道:“這次我們農家弟子不會再走了,這河灘可是個好地方,土地肥沃,又沒有外人打擾,我們農家弟子正好可以在這裡建立我們的理想國。”
聊了一會兒,喝完了一碗水之後,許嗣達帶着夏侯洪安、石正峰他們走出了屋子,來到了村落中央的廣場上。許嗣達叫人把弟子們都召集過來,整個村落裡有農家弟子男女共計八百多人。
許嗣達告訴弟子們,夏侯洪安、石正峰他們是遠道而來的朋友,今晚要開個篝火晚會,歡迎朋友們。
農家弟子們整天待在這河灘荒地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很單調很枯燥,現在來了這麼多人,還要舉辦篝火晚會,農家弟子們都很興奮。
聽說要舉辦篝火晚會,峰字營的將士們也很高興,一路奔波,他們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應該放鬆放鬆了。
到了夜晚,夜幕降臨,星月滿天,許嗣達帶着衆人來到了農家村落外的一片空地上,堆起了柴火,點起了篝火,衆人圍坐在篝火旁邊。
鮑盡忠、蘇廣益、馬漢笑呵呵地坐在石正峰、七彩的身邊,鮑盡忠說道:“農家弟子們可真夠熱情的呀。”
石正峰說道:“是啊,我和他們的首領許嗣達許大哥聊了一會兒,發現許大哥和農家弟子們都是善良淳樸的好人,以後我們可要和他們和睦相處呀。”
馬漢在旁邊說道:“那是,人家敬我們一尺,我們得敬人家一丈。”
七彩也說道:“這裡真好,剛剛到來我就喜歡上了這裡,風景好,人也好,總之是哪都好。”
“不過,這一鍋清湯裡也難免會有幾粒老鼠屎,”鮑盡忠說着向遠處看去,看見了人羣裡的呂剛。
呂剛像是一條躲在暗處的毒蛇似的,用陰險的目光盯着石正峰他們。
夏侯洪安說道:“我問過許大哥了,這個呂剛原本是個流落街頭的孤兒,許大哥把他收養了。他一直有小偷小摸的惡習,屢教不改,許大哥有好幾次都想把他逐出農家。但是,想着他小時候的可憐模樣,許大哥又下不了這個狠心。”
石正峰說道:“不要理他,咱們開開心心。”
“對,咱們開開心心。”
衆人正說着話,幾個農家弟子走了過來,說道:“遠道而來的朋友們,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你們收下。”
農家弟子們拿出了一個個木碗、木盤放到了石正峰、七彩他們的面前。
蘇廣益亟不可待地伸出了雙手,說道:“我餓了,我先吃點東西,大家別介意。”
天色昏暗,蘇廣益也沒看清木碗、木盤裡裝着什麼,他心想,那一定是農家拿出來招待自己的美味。
端起了木碗之後,蘇廣益愣住了,仔細一看,木碗裡裝的是黑乎乎的雜麪饅頭。
蘇廣益撇了撇嘴,又拿起了木盤,發現木盤裡面裝的是又苦又澀的野菜。
蘇廣益很是失望,說道:“農家弟子怎麼拿這些東西招待我們呀?”
石正峰看了看,說道:“農家也是剛剛在這裡落腳,生活條件也很艱苦,這已經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咱們就別挑三揀四了。”
石正峰抓起黑饅頭咬了一口,七彩看着石正峰,猶豫了一下,也吃起了黑饅頭。
蘇廣益、馬漢和峰字營的弟兄們平時吃軍糧吃的都是白麪,見到這黑饅頭都覺得難以下嚥。
要說吃,這黑饅頭也能吃得下去,可是現在自己畢竟是客人,農家拿這黑饅頭招待客人,不管什麼原因,蘇廣益、馬漢他們心裡多多少少不是滋味。
馬漢說道:“算了吧,咱們下午的時候吃了一些乾糧,肚子也不餓,咱們就喝酒吧,哎,酒在哪呢?”
馬漢、蘇廣益他們四處看了看,連個酒罈子的影兒都沒看到。
馬漢叫住一個農家弟子,說道:“兄弟,請問酒在哪裡?”
這個農家弟子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說道:“你要什麼?”
“酒啊,酒,喝的酒,你明不明白?”馬漢覺得這農家少年可能不怎麼靈光,便連說帶比劃,向那農家少年解釋起來。
農家少年恍然大悟,哦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你說的酒我們這裡沒有,我們農家從來不飲酒。”
馬漢一臉癡呆的表情,“什麼,你們農家從來不飲酒?”
農家少年說道:“是啊,首領說酒糟踐糧食,還令人神智混亂,最是害人之物,我們農家弟子萬萬不能沾染此物。大哥,你要是渴了,我可以給你倒碗水去。”
馬漢垂頭喪氣,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你走吧。”
農家少年走了,馬漢看了看蘇廣益,又看了看石正峰,說道:“這篝火晚會要吃的沒吃的,要喝的沒喝的,要鬧個什麼意思嗎?”
石正峰說道:“你們要吃的,這有饅頭野菜,你們要喝的,水缸裡有清水,農家歡迎我們,我們應該感謝纔是。”
這時,許嗣達走了過來,手裡端着一個盤子,說道:“諸位,不好意思,剛纔那黑饅頭、野菜是我們平時吃的東西。這有幾個素餡餃子,大家趁熱吃吧。”
蘇廣益、馬漢皺着鼻子聞了聞,這轎子雖然是素餡的,但是,聞起來也挺香。
“謝謝許首領,”蘇廣益、馬漢他們拿起筷子,夾着餃子,吃了起來。
許嗣達說道:“咱們農家講究人人平等,所有人吃的食物都一樣。我好說歹說,總算是說服了弟子們,破例,蒸了這一鍋素餡餃子給你們。”
石正峰很是驚訝,說道:“許大哥,您是農家的首領,蒸一鍋素餡餃子也要這麼費勁?”
許嗣達笑了,說道:“我們農家的首領和你們世俗的首領不一樣,你們世俗的首領高高在上,我們農家的首領和普通弟子的肩膀是一邊高的,一律平等。”
石正峰覺得自己能在農家村落裡吃一鍋素餡餃子,比在宮廷裡吃一鍋龍肝鳳髓都難得。
石正峰朝許嗣達拱了拱手,說道:“謝謝許大哥了。”
許嗣達憨厚一笑,“客氣了,你們是客人嘛,吃吧,吃吧。”
石正峰、夏侯洪安他們吃着素餡餃子,看着農家弟子們在篝火前表演歌舞,心情很是暢快,無酒亦醉。
就在衆人歡聲笑語不斷的時候,突然,峰字營的那些黑山犬狂吠起來。歌舞聲一下子停了,衆人豎起耳朵聽着,隱隱約約有馬蹄聲傳來。
“不好,那些強盜又來了!”許嗣達跳了起來,招呼農家弟子們,“快,抄傢伙,準備抵擋強盜!”
石正峰鎮定自若,峰字營七百精兵都在這農家村落裡,強盜敢到這裡來搶劫,真是老鼠舔貓——找死。
石正峰站了起來,叫道:“峰字營的弟兄們,準備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