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莫凌雲聞言激動道。
秦懷明只好攔住莫凌雲,勸說着:“就算你留在這兒保護她,保護得了一時保護得了一世嗎?”
他又指了指那高高的圍牆外:“你知道外面有多少那樣的怪物?他們接二連三不斷過來,到時候別說保護她的遺體,就連你自己自保也做不到了!”
巫六子也不知聽不聽得進去,耷拉着腦袋一直站着,身影頹廢極了!
秦懷明看着這個滿身毛髮一直對自己不苟言笑的師父,他從一開始就不覺得他是個怪人,一直以來,都將他看作親人一般的存在,或許說在以前的那段時間裡,他以爲自己有且只有這麼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他願意教自己強身健體,願意教自己防身自衛之術,甚至爲了他東跑西跑到處尋找能讓他活命的辦法。
只可惜,這一切全都是泡沫,一吹就散了……
可過了一個晚上,秦懷明卻覺得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恨他了,畢竟自己一身的本事,全是他不留餘力用心教導的,或許沒有他,就算自己有碧血石,恐怕也只是渾渾噩噩活過最後幾年。
哪能像現在這樣,認識那活潑可愛,可有時卻又讓他氣得牙癢癢的李秀瑾呢?
又哪裡去這麼驚心動魄又令人終生難忘的經歷?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上天安排,讓他一滿身的將死之人,在生命最後的時刻,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外邊不斷傳來那些恐怖詭異又撕心裂肺的吼叫尖叫,這些東西不除掉,控制他們的惡魔不剷除,將會是天下的禍害,百姓的災難。
秦懷明遙望着一片灰黃的天際,要讓它恢復往日澄淨透亮,必須有人踏出第一步!
他俊秀的臉上顯現着從未有過的堅定,棱角分明的臉龐定定看着巫六子:“你說你深愛着師孃,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你不過自私罷了!”
巫六子本是頹廢彎着腰,驟一聽他這麼說,立起了身體看他,滿是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他,他的好徒兒居然肯叫一聲師孃。
那就是說明他……
巫六子眼窩凹陷,眼裡卻閃爍着一絲希冀,卻又聽秦懷明朗聲道:“師孃重病,好不容易逃脫了病痛,你不顧她的遺願,將她好好安葬,還讓她留在這麼噁心的地方,差點讓她變成那樣的怪物!”
“還不惜做個小人,欺騙徒弟那麼久,要將徒弟逼上死路,你覺得師孃泉下有知,會原諒你嗎?”
巫六子心中激盪不已,他看向一直靜靜躺在棺中,本來是早已化作白骨的愛人,因爲自己的執念,亡靈得不到安息,這麼些年,他每晚都睡不到兩個時辰,或許真的是柔兒在警告他!
柔兒一臉嗔怒埋怨的模樣,她不想再理他了,那他就要哄好久好久了……
柔兒,對不起,我明白得太晚了……我做錯得太多了……
只在柔兒死去那一刻流過眼淚的巫六子,再度體會了傷心後悔淚的感受!
秦懷明愣住了,他從沒看過巫六子會有這樣脆弱的時候,竟然被他說得哭了,便又不敢說下去了!
骨子裡,他還是敬愛這位師父的。
莫凌雲見狀,便知事情可成,這秦懷明竟然在關鍵時刻停住了,搞什麼鬼?
莫非是需要個臺階下?
本來他一個外人,是沒理由插入人家師徒是非之間的,可此時情況緊急,李秀瑾還處於危險境地,只好提了一下秦懷明的腳後跟!
秦懷明冷不丁被踢了一下,懵懵的看他。
莫凌雲翻了翻白眼,只好清了下嗓子道:“一日爲師終身爲師,你既然拜入他門下,就不可太過苛責要求自己的師父。即使師父真做錯了,卻也坦白了,做徒弟的,沒有糾着不放的道理!”
“莫師兄說的是,”秦懷明往巫六子方向一跪:“師父!是徒兒莽撞了,師父見到我那麼多,我不該因此與師父決裂,但我也是真心爲了師父師孃好,再不離開,就再也離不開了!”
“讓師孃體面安心的走吧!”
巫六子動也不動,靜靜地看了柔兒良久,突然伸出手,捏住她的嘴巴,將放在她口中可保肉身不毀的固元珠取出,在這顆珠子回到巫六子手裡的時候,容貌年輕動人的柔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老去枯死,竟然煙消雲散,剩下一副白骨。
昔人早已化白骨,只盼眼前人安然。
巫六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秦懷明震驚的看着這一切,原來師孃早就成了白骨,就算服下傀儡蠱也無有作用,所謂固元珠,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可笑可笑!”巫六子渾身毛髮都氣得炸了起來:“可笑我就爲了這麼一件不可能的是,落得衆叛親離的下場。”
他跌跌撞撞扶起秦懷明,眼中含淚,一臉悔意:“明兒,都是師父的錯!是師父鬼迷了心竅,是師父害了你!”
秦懷明面無表情,心中卻感慨萬千,他以前總盼着巫六子能承認他這個徒弟,卻沒想到是這般場景。
“以前的事,都讓它散了吧,”秦懷明眼眸明亮:“我也只剩下不多時候,只想與師父你同心齊力一次。”
巫六子十分感動,他真的沒看錯秦懷明,他真的是個好徒弟。
“好了好了!”莫凌雲實在是不耐煩了,沒想到攻心需要這麼多廢話,早知如此,他一進來直接把人打暈帶走豈不是更好?
“師徒情深等安全之後再去上演,現如今當務之急是先處理掉那個背後操縱之人!”
豈料巫六子突然對他橫眉冷對,吹鬍子瞪眼道:“小子,你說話客氣點,我徒兒可不是讓你隨意指使的!”
說得莫凌雲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無辜,原來這人清醒之後這般護徒,那對老情人得多寵溺呀,怪不得放不下!
秦懷明急忙打了圓場:“那個,當務之急確實是得先解決外面的怪物,李秀瑾也不知怎麼樣了,得趕緊去找她。”
莫凌雲睨了他一眼,心想,你這小子還挺上道,還記掛着我師妹。
秦懷明則是冷汗直流,對這位哥說話可得當心點,要是他對李秀瑾說了什麼對自己不好的話,那就慘了。
“師父,師孃既成了白骨,還是讓她入土爲安吧。”秦懷明道。
莫凌雲當即眼睛瞪了起來,剛說你小子上道,怎麼突然又傻了,這樣還要入土,等她入完土,咱們仨也一起埋了得了!
“只是時間有限,不如以後……”
秦懷明糾結着,巫六子卻朝他擺了擺手,從白骨手上摘下一串手鍊,這是他送給柔兒的定情信物。
“不必了,我這半生都在爲自己所謂的愛奔波,卻做錯了那麼多事,就讓它永遠埋在心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