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小時,我迫切的換了一件襯衫,穿上鞋子便出了‘門’來。
剛纔那篇報道不是荒誕小說,而是新聞!我幾天來心裡的一個猜疑,慢慢變成一種肯定——夢在某些時候,真的可能成真!夢可以是某種東西的寫照跟反‘射’。要證明自己做的這個夢是真美猴王還是假孫行者很簡單——找到夢裡出現的那個地方:也就是張冰倩的家!
我雖然沒去過,不對,正確的說應該是現實裡我沒去過,但是夢裡出現的那個地方,我隱隱約約可以記得大概:‘陰’森,荒蕪,平房,巷子……如果找不到那個地方,那也就是隻是一個巧合,以後就不用再這麼心神不寧的過日子。但是如果找到,那就不是巧合。
“而是——而是——”我倒吸了一口氣,在心裡暗暗地對着自己說:“而是張冰倩在天之靈找上了我,她一定是想告訴我些什麼!”
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我迫不及待地竄了進去。一種強烈的探索‘性’情促使我的血液開始沸騰,感覺有點擔心,因爲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麼,如果可以讓我選擇,我更希望這只是一個偶然的噩夢。
“小夥子,請問去哪?”的士司機沒有立刻發動車,從後視鏡瞥了一眼我。
該死,我這纔想到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想了想我才說:“先——到幽靈酒吧附近的不夜城。”
是的,我是這樣想的:先回到幽靈酒吧,或許能重新喚起夢裡的那一點點記憶。雖然夢裡的那個地方,已然不是很清楚了,只是我相信,這個夢會像作家在寫作一樣,突然靈光一閃爆發許多靈感。
車子不快不慢,微微破舊的的士走在不平坦的公路上,已經會顛簸了。我把玻璃窗搖下來,在腦海裡很用力的去回想那個可怕的夢。直到車子開進東大街在幽靈酒吧附近的不夜城前停下來,司機等候着我繼續“下令”。我確定方向要是沒有錯的話,那天晚上張冰倩跟我坐的車一直向南開:“師傅,麻煩你一直往南開。”
“好咧!”司機唱了個喏,向左打方向盤,出租車在十字路口做了個頂漂亮的漂移,向南疾馳而去。
我記得十分清楚,那時天很暗,周圍的居民樓黑壓壓一片,所以地點應該不在市區,而是郊區一帶。
計價器像電梯爬樓一樣,很恐怖的往上一直不停的竄着,一口氣上了好幾樓,不費勁。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還好,出來的時候錢包有帶,不然被當做坐“霸王車”抓到警察局去,可不是好玩的。
窗外的景物,一直的向後移,高樓大廈漸漸的變成參差不齊的平房。二十來分鐘了,我微微有點失望,這一帶似乎不像夢裡那般,至少我沒有一絲的印象。司機有點不耐煩的聽着我一會兒想向左拐,一會兒又要重新繞回來再往右,本來是繃着臉打方向盤,等看到計價器上的數字又眉開眼笑,牙齒見太陽。
而我本來轉的饒有興致,看了計價器,表情跟司機相反——要是在兜下去的話,可能就得不得不破壞六界的約定,施法回家了。可是我實在不甘心就在這一直躊躇下去,最後放棄,要是這樣……
我突然停止了胡思‘亂’想,因爲就在我思考時一條巷子從車窗前一晃而過,饒是如此卻在我腦海裡閃了一下,然後我大聲的喊司機:“師傅,麻煩你停車!”
把錢一付,我像找到新大陸一般,帶着衝動跟一股熱血往回跑。
此刻的天‘色’已經朦朧微暗了,直到現在潛意識裡我還在問自己:一切真的都不再是夢?!
夢裡的那個晚上,出租車停的地方就是在這裡,沒有錯!雖然現在天‘色’還沒有全部黑下來,但卻讓我不自覺的感覺脊背一陣涼。我顧不得氣喘吁吁,走進巷子裡,橫亙在視線裡的是一條像北京胡同的破舊石子路,兩邊的牆壁上爬滿了綠衣青苔,路很窄,僅容三個人並排着走。
周邊的房子更是落魄,甚至有民國時期的黑瓦壘土房,房子幾近坍塌,不知尚有人居住否。房羣裡最高的也就大約三四層,萬萬想不到西安市竟有這麼破落的一帶——宛如一副農村味道十足的寫意。
但沒錯,就是這裡了!
我忍不住嚥了咽那一口乾涸得幾乎要龜裂的喉嚨,喉結生硬的向下沉後又浮上來,放任腳步信馬由繮地走在巷子裡。巷子超一般的安靜,像墳地一樣寂寥。我不斷地暗示自己,你是靈戰師,黃帝那樣的鬼帝你都見過了,還怕什麼鬼魂託夢,只是一時的心理作用,雖然這樣說卻按捺不住滾滾而來卻好像沒來由的擔心。
就在左手邊一側,這幾天一直在腦海裡反覆找尋的屋子終於赤‘裸’‘裸’的出現在我面前——紅磚黑瓦,破舊頹靡的二層小居民樓。我嘆了嘆一口氣:這就是張冰倩的家了。
只是,讓人無法相信卻又不容置疑的是,這座帶着詭譎的房子跟我夢中所見到的一模一樣!而我在此之前,從未來到過這個地方,我確定自己做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夢,直到現在自己還被夢魘住。
在夕陽餘暉中,古老的屋子聳立在我的面前,狂風吹過來帶着肅殺之氣,我感覺甚至連呼吸都難受——它簡直就是一座墳冢,萬籟俱寂中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一隻屍煞。
要不要進去?我望‘門’生畏,此地長年累月沾染了許多邪煞之氣,常人如果待久了,肯定會減少壽命的,而修道者的實力在此地發揮更是大打折扣,開始有些猶豫——不知道里面會是什麼人住着?我的手已經脫離了理智,徑直顫巍巍地伸了過去,在木‘門’上輕輕的,只是輕輕的扣了扣……然後是漫長的等待……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我其實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顆心幾乎都快要跳出來了——敢情沒有人?難道這已經是一座荒宅?
一股撩人的擔憂再次滲入我的心臟,我不敢想下去,開始打退堂鼓了——我必須儘快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呆了。轉過身我向着外邊便想御氣而“逃”,就在這時,‘門’竟然“吱呀”的一聲:它慢慢的打開了!
我驀地回過頭來,差點被嚇個半死——所謂人嚇人,嚇死人,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穿着舊式布衣、面容軲槁的老‘女’人。她臉上爬滿了皺紋像古老的木乃伊,沒有一絲的血‘色’,頭髮蒼白如雪,眼睛因爲年歲已老的關係陷進去很深,已經乾巴得完全沒有人樣。老人弓着身子近八十度,一手拄着一根柺杖,清清冷冷的問道:“請問,你找誰啊?”她的聲音已經將近沙啞,跟講鬼故事的人差不了多少。
“我……”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激’動,我有點口吃起來:“請問,請問這裡是張冰倩的家嗎?”
“嗯,是的。你是?”
看來我找對了,緊張得一下子‘亂’了語言中樞:“我叫……翔,我是張冰倩以前的同學,也是張嵐嵐和張曉的室友,想必‘奶’‘奶’應該聽說過我。”我想這樣說應該不會‘露’出什麼破綻,因爲我僅僅比張冰倩小一屆而已,並且校友也可以說是同學,再說我確實是張家姐妹‘花’的室友。
“噢,請進屋吧。”老人拖着已經不利索的腳讓我進屋,就在我腳剛踏進‘門’檻的一瞬間,我感覺一陣‘陰’冷。
看來這屋子的風水不太好啊。我向老人微微一笑下意識的走進去,木‘門’又吱呀的一聲,關上了。
這棟二層小屋溼氣頗重,一樓擺放着林林總總的舊傢俱,‘亂’極了。這樣的屋子能住人嗎?或許只是用作儲藏室。我不經意踢到地上的一個玻璃罐頭,發出吭吭吭的滾動聲。老人沒介意,引着我走到一架木梯旁,示意讓我先上去。
這個搖搖晃晃的木梯直通二樓。從上面灑下慘淡的光線,我小心的爬上樓梯,梯子多年失修了搖晃得很厲害,把我嚇出一身汗。我不敢輕搖一口氣爬上二樓。原來二樓不比一樓,這裡採光剛好,二十來平房米的客廳雖然簡陋但是一塵不染干淨簡潔。
“來,這邊坐吧。”老人示意我坐在沙發上,徑直端來一副古老得發黃的茶具。我坐在沙發上因爲周遭‘逼’仄而有點不自在。“喝茶吧。”老‘奶’‘奶’泡了茶,伸着晃悠的手給我遞了一杯,我雙手接了說了聲謝謝。
看了看周遭,我猜測老人或許獨居,看着她艱難的在自己對面的沙發坐下,我把茶杯放下輕輕的問道:“‘奶’‘奶’,您……一個人住嗎?”我本來想說張冰倩死後,她一個人住,又怕勾起傷心事,是以避開。
“是啊,不過也習慣了呢。”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問張冰倩的事,拿起茶水嚼了一口。這裡可以聽見陽臺上傳來類似風鈴一樣的叮噹聲——或許陽臺上掛着晴天娃娃也未定。
“孩子,我瞧你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老人用極其慈祥的眼睛看着我,我被猜中心事有點不好意思,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那個眼神極其的溫暖,就像是一個親人一樣慈愛。終於我還是開口說道:“‘奶’‘奶’,您是張冰倩的親‘奶’‘奶’對嗎?”
“嗯,冰倩是我的孫‘女’。不過現在……”張冰倩的離開對老人果然打擊太大。
我看着老人心下不忍,想用說話轉移話題:“那您現在一個人還好嗎?”
“習慣了,或許命中註定了吧。”老人嘆了一口氣,“註定我這一生該當白髮人送黑髮人,冰倩的媽媽死了,接下去又是她自己,冰倩真的是很不幸,該走的人是我這種老傢伙纔對。”
我看着老人淚眼盈眶,老淚,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奶’‘奶’,張冰倩是怎麼死的?”
老人突然擡起頭來看着石南,眼神裡不知道包含了什麼:“你問這個幹什麼?”
“您別懷疑。”我慌張地擺了擺手說:“我……我其實。”越是着急就越結巴,我的窘相被老人看在眼裡,暗暗的發起苦來。
“沒事,我看得出來你沒有惡意,你這次來其實主要就是想知道這件事,是嗎?”老人很坦然的說。
“對不起,我知道不該問這些舊事,但是……你一定不相信。”我吐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從頭到尾開始講起了我這幾天的離奇經歷,特別是在找到這棟房子後,我的心情直到現在都沒辦法平復。
將近半個多小時後,老人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弓着身子走到陽臺上。我不知道老人聽完我這個離奇荒誕的故事會不會相信,或許她可能會認爲自己有不可預知的目的企圖也不一定。
四周一片靜謐,夕陽已經被山的頂峰扯去了一塊,光線依稀的慘淡。
“我知道,這種事情很荒謬,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也許你會認爲……”
“不,我相信你,孩子。”老人回過身重新坐在沙發上,“所以,你才找到這裡來的,是嗎?”
“嗯。”我點了點頭。
“或許這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吧,你也許沒在意其實冰倩她的眼神和嵐嵐,曉兒的很像。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和嵐嵐還有張曉那兩個丫頭關係應該不一般,這三個孩子都是苦命的孩子,而冰倩爲之最,以前對我很孝順,家裡明明窮得一個子兒都沒有,爸爸媽媽早逝也是自己獨立打工上的學,還不忘每個月都寄給我生活費,這樣的負擔對她來說我是知在心裡疼在心裡,卻無能爲力。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哎……她現在走了其實或許是一種解脫吧。”老人說到這裡,語氣已然哽咽,下頜因爲‘激’動而顫抖得動起來。
我正想湊上前去安慰,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這個老人異常的可憐。老人突然推開了我,然後用勁站起來,拄着柺杖離開客廳,進了客廳旁邊的一間屋子。我杵在沙發上不知所以,正當我焦急萬分的時候,老人終於走了出來。
我的眼珠子差點蹦出來:老人的手裡多了一樣東西——是那個黑‘色’的皮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