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爲情闖大禍,請救謁天仙

沈雁容緊接着一連又試了幾次,每一次都是一樣的結果,身子才縱起一半,立刻就被吸了回來。

石內的黑石公發出一陣怪笑聲。

“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小姑娘,你還是依我的話去做吧!否則尉遲兄妹發現了你,豈會輕易饒你!”

沈雁容冷笑道:“我當你是個前輩,原來你竟是個無恥的人!”

石中人大笑道:“罵得好。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君子!”

沈雁容一時着了急,道:“我實在盡了力,我擡不動!”

“你沒有盡力,你可以用劍試試!”

沈雁容心中一動,手一指,放出飛劍,劍光一繞,直向那面“黃”色的銅鏡上繞去。

只聽得“刷刷”一陣響聲,石屑紛飛之中,已把那面黃色銅鏡四周挖下了一圈溝槽。

沈雁容再向銅鏡鏡面上運功一指,劍光過處,只見一片黃光燦然,已把那面鏡子削成片碎,高高地拋空而起。

天空中頓時“嗡”地響了一聲。

一道黃光,直由鏡面破碎之處,向空中射起。

石內黑石公大聲笑道:“好孩子,幹得好!”

沈雁容憤憤道:“我已經破壞了一面鏡了,你總該放我走了!”

黑石公冷冷笑道:“原來你也精於劍術,早知道這樣,何必費事。小姑娘,你好事做到底,還有三面鏡子,你一併毀了吧!”

沈雁容因見方纔破壞那面黃鏡時,已激起了極大的聲勢,加以劍光閃爍,萬無不被人發現道理,果真要是爲蒼須奴或是尉遲青幽,甚至嶽懷冰,三人中任何一人發現趕來,自己的處境將是極爲尷尬。

她只圖及早脫身,可就顧不得黑石公的乘機勒索,當時第二次催動劍光,向着那面白色光鏡上斬去。

劍光過處,一片奇光閃爍!

在一天寒星飛濺裡,空中又發出了“嗡”的一聲大響。

一道粗若水缸般的白色光華,就空一閃,如同先前那道黃光一般,閃得一閃,已自無蹤了。

黑石公在石內大聲笑道:“幹得好、幹得好!小姑娘,還有兩面鏡子,一起來吧!”

沈雁容剛剛運用劍光,向第三面鏡子,也就是“雷”的紫色鏡面上斬絞過去。

猛可裡,一人嬌叱道:“好丫頭!”

三字方一出口,空中匹練地出了一道白光,迎着沈雁容所發出的青色劍光,只一絞,天空中頓時爆出了萬點星光。

沈雁客突地覺出自己飛劍受損,她由那聲喝叱裡,已經聽出了來人正是自己最爲怕見的尉遲青幽,不禁嚇了個魂飛魄散。

白光斬毀了沈雁容那口飛劍,緊接着向着沈雁容身上捲過來。

天空中“嗡”然又是一聲大響,一道紫光沖霄直起!原來在白光摧毀沈雁容的飛劍一剎之間的前刻,沈雁容的飛劍卻先已傷了那面紫色的銅鏡。

沈雁容眼看着尉遲青幽所駕馭的那道白光向自己身上繞到,尚未近身,即有一股冷森森的劍氣侵入毛髮,她驚呼一聲。

滿以爲這一次死定了。

可是卻不曾料到白光中突地伸出一隻手,一下子把她攔腰抱起。

緊接着白光一閃,已飛墜出百十丈開外。

身子一落地,沈雁容拔腿就跑。

尉遲青幽是何等身手?

她身子才跑了幾步,身後尉遲青幽一聲斥道:“臭丫頭,你想跑?”

沈雁容只覺得肩頭上一陣奇痛,已爲尉遲青幽纖纖玉手緊緊扣住了肩頭。

尉遲青幽在極怒之中,下手自是過重,尖尖五指,就像是五把鋒利的短劍,一下子穿透了沈雁容肌膚。

沈雁容“啊唷”尖叫了一聲。

驚嚇中,似見甫自現身的尉遲青幽臉色遠較自己更爲張煌。

“臭丫頭。”

尉遲青幽怒聲道:“你做的好事。”

說着不容她分說,把她攔腰抱起,用力地向一堵大石後摔了出去。

同時間,空中電光連閃,驀地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大響,黑石峰像是埋設了一枚炸彈般的,倏地炸了開來。

就在一片亂石崩裂裡,一個亂髮虯髯、黑臉紅脣的駝背道人,催馭着一道紫色光華,沖霄直起。

只見他一雙瘦若鳥爪的瘦手,向外分伸着,即由其掌心裡,連串地發出一溜紅色的火團,一經觸地,即爆炸開來,震天價般響起了一片雷火。一時間山搖地動,彷彿整個山嶺都要爲之倒塌了一般。

道人仰天狂笑着,怒睜着一雙火眼,四下瞧着,雙手連連揮運,現出萬丈魔火,附近山林樹木一經沾及,頓時燃燒起來。

這般景象,直把負痛倒地的沈雁容看呆了。

忽然一隻手拉住了她。

沈雁容回頭看時,見是尉遲鵬,後者一臉驚慌失措神態,較沈雁容猶有過之。

他慌張道:“你闖了大禍了!”

沈雁客猛然撲抱着他,顫聲道:“這……可怎麼好……鵬哥,快救救我。”

那亂髮虯髯、黑麪紅脣的駝背道人,正是刑押在萬丈石峰下的魔頭黑石公。

這時他一旦脫困而出,積居在內心數十年的無名怒火,一股腦發作而出,其勢自是銳不可當。

黑石公在唐宋從道,歷經數百年修爲,在當時儼然已是魔道中最厲害人物,後雖爲九老壓至峰下,日受水火風雷四種極刑煎熬,非但未能使他受害,反倒更鍛煉出他不可思議的玄功異術。

這時只見他駕馭着一道紫光,繞空低飛着,手掌揮出,即發出震天價般的一聲爆雷,山石樹木炸得滿空散飛,其勢之猛,當真驚心動魄。

尉遲鵬臉色蒼白地擁着沈雁容,二人嚇得呆住了,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遂見空中匹練般地飛出一道白光,敵住了黑石公環身的那道紫光!

黑石公就空打了個咕嚕,疾快落下地面。

只見他雙眉挑處,厲聲叱道:“什麼人?”

人影一閃,尉遲青幽當面而立。

黑石公一怔,道:“你是誰?”

“尉遲真人之後,尉遲青幽。”

說話時,空中白紫兩道光華,早已糾纏一團。

黑石公雖是魔法精奧不可一世,尉遲青幽卻也不是弱者,一口飛劍亦有鬼神不測之妙。

饒是如此,今夜她遇見的魔頭過於厲害,飛劍一上來,即處於劣勢,被對方紫光緊緊包抄着,竟然未能發出絲毫威力。

黑石公乍聞對方報名之後,頭上散發倏地直聳而起。

“怎麼說?你這丫頭就是尉遲老道的孫女嗎?”

他怒嘯一聲道:“好!我就先拿你這個小丫頭開刀!”

說罷袍袖揮出,發出萬丈魔火飛星!

一時間,天地變色,鬼聲啾啾。

在一陣密如貫珠的雷鳴聲中,黑石公一拍後腦,即有一片紫色奇光,扇面似地散了開來。

這正是他數百年魔功修煉而成的“玄牝功力”!

尉遲青幽大吃一驚,慌不迭地一拍革囊,囊中收藏的“青龍雙刀”,倏地化爲兩道青光,直取黑石公項上人頭!

黑石公呵呵一笑道:“小丫頭有些名堂!”

鳥爪般一隻怪手,霍地向外一推!震天般的又是一聲霹靂!

霹靂雷鳴聲中,先時由其後腦所放的大片紫光,已結成了一隻碩大無朋的怪手,直向着尉遲青幽所放出的兩道青光迎上去!

雙方乍一接觸,青光一陣閃爍。

尉遲青幽大吃一驚,倏地行法擡手,已是不及。

就只見那隻紫色大手,前後一抓,已把尉遲青幽至爲心愛的一雙玄門異寶“青龍雙刀”收了過去!

這一驚,只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黑石公手指着那隻純爲玄牝丹氣幻化的紫色大手,急向尉遲青幽身上抓去的一剎間,眼前光華連閃,嶽懷冰、蒼須奴分左右同時現身而出!

蒼須奴首先飛出一道白光,向着對方那隻紫色大手上繞去!嶽懷冰也飛出了降魔至寶“雙相環”,一輪白光迅即升空,形成了一面白色光毫,把自己三人罩在其中!

空中形勢,轉瞬間又自不同!

原來蒼須奴所放出的飛劍“太白清風”,並不比尉遲青幽“青龍雙刀”高明。

尉遲青幽剛要出聲示警,已是不及!

眼看着那隻紫色大手迎着白光只是一抓,已把蒼須奴的那口飛劍抓入手內!

那隻由黑石公“玄牝”丹氣幻化的大手,一連抓下了三口刀劍之後,兀自向着三人身上抓來。

這時,三人護身的“雙相環”,即發出了一蓬白光,直向着對方紫色大手迎了過去!

雙方一經交接,紫色大手頓時如同抓着了什麼燙手的玩藝兒似的,突地向後一收!

只見黑石公咆哮一聲,遙向當空紫色大手再指了一下,紫色大手頓時光華增強了一倍,第二次,向着三人護身光罩上抓去。

一下子抓了個結實。

嶽懷冰等三人登時全身大震了一下。

黑石公怪笑一聲,正想運用玄功,把對方三人立斃怪手之下。

猛可裡,尉遲鵬由側面現身而出。

他雖然劍術與道法功力均不如妹,但是到底乃“天一門”嫡系之後。

當年尉遲真人飛昇之時,爲恐他日後吃虧受害,特別贈送了他幾樣法寶,其中有一樣,乃是集太陽熱能煉就的神雷,名叫“一元霹靂子”!

這種物件,僅如黃豆般大小,通體作暗綠色,晶瑩如珠,互擊有聲。

尉遲鵬共得十二顆,昔日爲了開闢後山石道,先後用去了六粒,只剩得六粒,一直收藏在身,捨不得輕易施用!

這時他因見黑石公過於厲害,又深怕妹妹與嶽懷冰等三人受害,才奮不顧身地縱身而出,身子方一現出,二話不說地揚手丟出了一粒“一元霹靂子”!

天空中不過現出了豆大的一點星光,一閃即逝!

黑石公方自一怔,那點星光已落在眼前,緊接着霹靂一聲大響,整個山巒都爲之大震了一下!

黑石公無防之下,護身紫光差一點被震散開來,他整個身子足足拋起了百十丈高下,重重地撞向石峰一角!頓時仰天摔倒!

尉遲鵬大喜過望,以爲他負傷倒地!

他這裡正想再發出第二粒的當兒,卻見倒地的黑石公身子急旋而起,左手揚處,紫光猝閃。

像是閃電般地閃得一閃,尉遲鵬慘叫一聲,踉蹌倒地!

一旁的沈雁容原本打算乘機潛逃,乍見此情,究竟於心不忍。

她尖聲叱道:“黑石公住手!”

話聲一落,縱身而出!

黑石公正要指使那隻綠色大手,向着尉遲鵬身上抓去的一剎那,他猝然發現到躍出的沈雁容,不禁怔了一下!即時停住了空中的大手!

“什麼人?”

他目光炯炯地盯向沈雁容!

沈雁容悲憤地大叫道:“你不能殺……他!”

黑石公又怔了一下,哈哈大笑,道:“這裡每一個人,我都要殺,連你也不例外!”

“你怎麼能殺我?”

“爲什麼不能殺你?”

說了這句話,他不禁對於面前的姑娘發生了興趣,一雙閃爍火眼頻頻打量她。

沈雁容緩緩走向尉遲鵬,只見他牙關緊咬,僵硬地睡在地上,顯然已是受傷不輕!

一陣傷心,由她內心深處潛升上來。

“鵬哥……”她摸撫着他,一時淚如雨下!

黑石公咆哮一聲,大聲道:“說!我爲什麼不能殺你?”

“你誰也不能殺!”

沈雁容挺身而起,道:“因爲是我救了你。”

黑石公頓時一怔,呵呵笑道:“說得有道理!這麼說,你就是剛纔救我的那個姑娘了啦?”

“是我!”

她緩緩低下頭,看着倒地的尉遲鵬道:

“鵬哥……都是我害了你!我對不起你……”

黑石公一雙紅光閃爍的眸子一轉,道:

“也罷,我黑石公平生行事,恩怨分明。小姑娘,你對我有恩,我就破例饒你不死,速速去吧!”

沈雁容含着淚冷冷笑道:“還有他,我要你也放了他!”

“這個小雜種是誰?”

“尉遲鵬!”

“原來是尉遲老兒的後代,小畜生饒他不得!”

說時催使着當空大手,直向尉遲鵬身上抓了下來。

沈雁容尖叫一聲,撲地伏向尉遲鵬身上!

黑石公見狀一怔,手指空中,大手又停。

他怒聲道:“小丫頭閃開來,否則連你一齊化爲膿血,形神皆滅!”

沈雁容忽地跳起,不知何時她手中已多了一個硃紅的鵲瓶。

黑石公一怔道:“這是南老兒的朱雀瓶麼?”

沈雁容冷笑道:“不錯,黑石公,你應該嘗過瓶中火雲的厲害,我如一按機蓋,瓶內火雲頃刻而出,你雖然魔法高深,只怕也難以倖免!我跟你談個條件!”

黑石公剎時爲之色變!

沈雁容的話一點兒也不過分誇大,如果她真的一旦放出火雲,休說自己,只怕這整個大雪山,頃刻間也必將化爲火海,飛禽走獸無一倖免!

可是他立刻又有恃無恐地大笑道:

“小丫頭說的不假,只是你果真放出火雲,在場所有人,只怕無一倖免,大雪山內外人畜飛禽均將一死,這個孽可就造大了!”

沈雁容冷笑道:“反正都是一死,我也就顧不得了!”

黑石公由對方表情上看出來,她並非信口胡說,的確是說得到做得到。自己如果真的貿然出手,她必拚着玉石皆焚之心,發動火雲,那麼後果簡直是難以想像的糟糕!

無可奈何之下,他冷哼了一聲道:“你方纔說,要與我談個什麼條件?”

沈雁容眼光一掃附近的嶽懷冰等三人,他們三人受困於自己護身光罩之下,眼前正是進退維谷!

她很清楚地看見光罩之內,心上人嶽懷冰,正與尉遲青幽緊緊相偎!

一股酸氣,直由心上升起!

她霍地掉過頭來,再也不願向他們多看一眼。

黑石公道:“好吧,小姑娘,你有什麼條件?”

沈雁容心知黑石公魔法高深,其實她根本不擅開啓朱雀瓶施放火雲之法,只是一時福至心靈,以此要脅,倒未曾料想到反而生了效果。

話雖如此,黑石公這等大敵,到底不可輕視,他只要看出了一絲破綻,隨時出手,即可制自己方面各人於死地!

想到這裡,她強自鎮定道:“我知道你與‘天一門’仇深似海,但是今日我卻要討上一個情,錯過今夜,以後你再來,就不干我的事了!”

黑石公桀桀怪笑道:“你以爲我僅僅就聽你這幾句話,就會放過他們不成?”

“當然有條件!”

“什麼條件?”

沈雁容道:“只要你答應放過現場各人,我願意以手中的朱雀瓶,連同瓶內火雲一併相贈!”

黑石公面上一驚,即泛出一片喜色。

“朱雀瓶”已是不世奇珍,瓶內火雲更是舉世難求,有此二物,黑石公不啻大可稱雄宇內!

這個交易太划算了。

他想了一下,大聲道:“好!一言爲定。我們就這麼定,你把朱雀瓶拿過來,我馬上就走。”

沈雁容前走了幾步。

黑石公迎上來,伸手欲接。

沈雁容忽然止步道:“慢着!”

黑石公怒道:“怎麼又反悔了?”

“不是我反悔!”

沈雁容道:“而是我信不過你!”

黑石公哈哈笑道:“你太多心了!”

言罷信手一擡,沈雁容覺得手上一緊,朱雀瓶已脫手飛出!向對方手上飛去!

她大吃一驚,發出了一聲驚呼。

說時遲,那時快!

黑石公一把己抓住了朱雀瓶!

也就在同一時間裡,一道墨綠色的奇光異彩,由一側的嶽懷冰手上飛了出來!正是他那口新得的“蒼鷹”仙劍。

仙家至寶,果非異常!

黑石公方自把朱雀瓶搶到手,做夢也不曾料到,對方施展的這口仙劍,這般厲害。

他只當是尋常仙劍,並不介意,只由手指尖上發出了一道劍炁!

一股紫氣,直向嶽懷冰所發的墨綠色劍光上繞了過去,黑石公滿以爲自己所練劍,暗含着離合神光在內,尋常的飛劍一經觸及頓時化爲頑鐵!

哪裡想到,這兩道光華一經接觸,但見墨綠光華連間之下,黑石公所發出的那道劍炁,頓時化爲一片輕煙,隨空散失。

黑石公活該有此一難!

只因爲他方得寶瓶,內心正自竊喜不已,哪裡料想到會有此猝然一變!

就在他發出的劍炁繞散的一剎那,黑石公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冷……

他心裡一驚,道了聲不好,驚看之下,對方發出的那道墨綠光華,又如同長虹經天般飛到了面前,一時間嚇得他魂飛魄散!

按說黑石公魔法通天,腦後“玄牝珠”所幻大手,更是極具威力,雖不一定說就能勝過嶽懷冰的這口“蒼鷹”劍,可是絕不輕於落敗!

只是這一剎間他驚慌失措之下,竟然未曾想起以玄牝珠所幻大手來抵擋。

對方蒼鷹劍來勢太快!

黑石公猛可裡更不知對方這道墨綠光華,是個什麼物件,驚懼之下,隨即伸開左手,直向對方的劍光之上,用力抓了過去!

須知黑石公魔法通天,又以他新近練成“離合神功”,由是幻化成之離合神光,更能無堅不摧。

這時他心急之下,猝然伸手直向對方劍光上抓去,手掌上暗自聚結着真力!整個掌上,現出了一片紅光!

對方勢子同樣的快,一下子湊在了一塊!

但只見墨綠光華大大閃了一下,緊接着血光現處,黑石公一隻左手,竟然齊根折斷!

黑石公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長嘯,剎時間化爲一道經天長虹,劃空直起,連帶着他所施展的飛劍,以及玄牝大手一併跟隨着他身後呼嘯而去!

天空中只剩下黑石公的一隻斷手,在嶽懷冰的劍光運施之下,頃刻化爲一灘肉泥!

嶽懷冰霍地收下“兩相環”,他不曾料想到這口劍竟然有此威力,這時正想趁勝追擊,方思駕遁光循着黑石公去處追上去,卻爲蒼須奴一把抓住,道:“嶽少主,追不上了!”

說話時,但見青白光華在地面閃爍不已。

原來黑石公負傷之下,玄牝丹氣所化大手乍然一鬆,先時搶抓在手的飛刀飛劍俱都墜落在地!

尉遲青幽與蒼須奴相繼把刀劍收起,三人驚慌地奔向尉遲鵬處,後者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嶽懷冰雙手一探,把尉遲鵬捧起來!

尉遲青幽叫了兩聲,不見答應,心裡一陣難受,竟自落下淚來!

一旁呆立的沈雁容忽然垂頭泣道:“尉遲姐姐……我錯了,是我害了他……”

尉遲青幽輕輕一嘆道:“你與我哥哥相好這事,我都知道,我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

沈雁容呆了一呆。

尉遲青幽苦笑道:“你們每天在前山約晤,我都知道,我,我真應該阻止。”

她又自嘆息了一聲道:“我應該會想到他早晚會被你利用。”

“爲什麼?”沈雁容囁嚅地說。

尉遲青幽冷冷一笑道:“我哥哥心地敦厚,而你卻爲人聰明,他怎會不上你的當?”

說到這裡,目光中露出一片怒色。

她用着冷冷的目神,緊緊地迫視着沈雁容,冷聲說道:“你根本就不愛他,是不是?”

沈雁客登時一愣,猛然擡頭。

雙方目光接觸之下,沈雁容的眼睛退縮了一下,緩緩地低下了頭!

尉遲青幽身子一閃,已到她面前。

她一把抓住了沈雁容的手,怒聲道:“說,是不是?”

沈雁容突然抽搐出聲!

尉遲青幽聽若未聞,大聲迫問道:“說!你從來就沒喜歡過他,是不是?”

沈雁容擡起頭,用流着淚的眼睛看着尉遲青幽,毅然地點頭,痛泣出聲。

尉遲青幽頓時呆了一下。

一旁的蒼須奴與嶽懷冰也都呆了呆!

沈雁容忽然撲向尉遲鵬道:“鵬哥,我對不起你……你死了,我絕不獨生。”

尉遲青幽冷聲笑道:“我哥哥不會死的,你也用不着殉情!”

她打量着沈雁容又道:“一個人不愛一個人,誰也沒辦法勉強,這一點沒有人會怪罪你。只是你不該欺騙他,我顯然錯看了你了!”

蒼須奴怒聲道:“我早就知道她對少君不懷好心,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此事,把她拿下來去面見她父親與郭仙姑,看看他們有什麼話說?”

尉遲青幽搖了一下頭,苦笑道:

“那倒不必,她雖犯了大錯,但終究不泯良知,再說她失了寶瓶,只怕已無臉返回,且讓她去吧!”

說完她冷笑了一聲,道:“嶽二哥,我們回去吧!”

嶽懷冰本想說什麼,一時間也無法出口,卻不知沈雁容一雙似憤怒又似期待的眸子,正迫視着他。

嶽懷冰輕輕地嘆息一聲,抱着尉遲鵬方自轉過身來的一剎那,忽聽得蒼須奴一聲喝叱道:“嶽少主,小心!”

話方出口,沈雁容早已撲身而上。

她手中不知何時,卻見緊緊握了一口尖刀,陡地向着嶽懷冰背上扎去!

嶽懷冰身子向前一伏,沈雁容刀已落空!

她嘴裡嬌叱着,一反手,正待刺出第二刀的當兒,蒼須奴怒叱一聲道:“好丫頭!”

伸手一指,沈雁容刀自落地。蒼須奴身形一閃,已來到了她身邊,正欲出手擒她。

嶽懷冰大聲呼道:“蒼須前輩!”

蒼須奴怔了怔,突然正住身子,嶽懷冰卻把懷抱中的尉遲鵬交給尉遲青幽,緩緩走向沈雁容身前。

沈雁容激動地看着他,一時熱淚盈眶。嶽懷冰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姑娘竟是這般恨我!”

“我,恨你,恨你!”

說時,她倏地由地上拾起了刀。

尉遲青幽與蒼須奴皆大吃一驚,雙雙撲過來。

然而當事者的嶽懷冰,臉上卻是毫無驚嚇的表情!

他閃閃目神,注視向身前的沈雁容,冷冷笑道:

“嶽某生平行事,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地,自信不負你什麼。如果姑娘認爲嶽某行事有失君子之風,只管出刀!嶽某死而無憾!”

沈雁容抽搐道:“你——”

眼淚卻像是斷了串的珍珠,一顆顆滾落在地!

驀地她用力地擲出了手中刀,回身狂奔而去!

她一口氣跑出了十幾裡以外。

眼前來到了一座山峰,黑夜裡也認不出是什麼地方,只覺得天風冷冷,侵得人遍體生寒,面前星羅棋佈地散置着無數大石。

月色下,似覺眼前是片斷崖,大風猛襲着,幾乎使得她站立不穩!

她原本過於激動的情緒,吃眼前冷風一襲,反倒是安靜了下來!只覺得腦子裡空洞洞的,什麼都沒有,彷彿整個的知覺都麻木了。

天空中有幾片白雲在浮動,低得幾乎舉手可攀。沈雁容緩緩走向斷壁一邊,在靠着斷崖最近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這一切的一切,彷彿是一個夢。

在一番痛定思痛之後,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個“死”字!

在昔日,她腦子裡一直總還存着一個幻想,幻想着自己與嶽懷冰能有結合的一天,想不到這個幻想,竟然這麼快就消失了。

“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常常就像一張紙那麼的薄,一旦生而乏味時,死的呼喚自然來臨!

如今是有家回不得,做人做不得,心上人變成了斷腸人,紛至沓來的愁懷恨緒,使得她痛不欲生!

她緩緩站起來,走向斷崖邊上。

想着,看着,她把眼睛一閉,正待飛身縱下的一剎那。

猛地裡,身後傳來了一聲嘆息道:“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沈姑娘你大可不必。”

沈雁容倏地回過身來,不禁嚇了一跳!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就在她方纔所坐過的那塊石頭上,坐着一個羽毛星冠的中年文士。

沈雁容一驚道:“你是誰?”

文士微微一笑道:“記性不大,忘性倒不小,你再仔細看看我是哪個?”

說話之時,沈雁容已緩緩走近。

她就着當空的月色,細細打量了這人一眼,陡地一驚,道:“你不是無相仙師麼?”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這就對了!年紀輕輕的,什麼不好,爲什麼一定要尋死?”

一句話說得沈雁容悲從中來。

“仙師!請救我一救。”

說着雙膝一彎跪倒在地,滿腔傷感化爲無限委屈,未曾說話,先自嗚嗚咽咽地痛泣了起來。

無相居士微嘆一聲,道:“不要哭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剛纔的一切,我也都看見了。姑娘,你可是闖下了大禍!”

沈雁容呆了一呆,道:“弟子一時無知……老仙師,你看怎麼是好?”

無相居士冷笑道:“只怪我晚來一步,來到時那個魔頭已爲你放生在外。”

他頓了一下,苦笑道:“不怕姑娘見笑,黑石公魔法通天,我就是現身出手,也絕非他的敵手;反之,他看見我出來,只怕更不會善罷干休,是以權衡輕重之下,只得隱身不出了!”

說到這裡,目光向着沈雁容面上一轉道:

“你師父簡直是胡鬧,上次情形你也在場親自看見,我是怎麼阻止她?現在鬧成這般情形,只怕我也救不了她。”

微微嘆息了一聲,道:“你不該把朱雀瓶平白地送給黑石公……那個魔頭一旦得了這等至寶,只怕當今天下,萬難有人能夠制服他了!”

沈雁容只管流淚發呆,卻是答不上話來!

“如今大錯造成。你雖有求死之心,卻也於事無補,這裡不是你再能逗留之處,且隨我轉回洞府去吧!”

沈雁容叩了個頭道:“謝謝仙師的成全……只是我師父那邊……”

無相居士點頭道:“難得你心中還念着這個師父,只是……”

長嘆了一聲,他吶吶道:“她如今是鬼迷了心竅,我與她昔日多年夫妻,最知道她的性情,眼前對她來說,已是無藥可醫,只得由她去了!”

說到這裡,臉上現出了一片愁容。

沈雁容道:“老仙師你……”

無相居士擺擺手,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對於此事我何嘗沒有盡力?只是我那山荊個性倔強,月來我已與她數度晤面,也曾苦口勸說,她既不爲我言語所勸,反倒似仇人待我,我也就無能爲力了!”

頓了一下,他吶吶接道:“至於你父親,我總算與他還有點緣份,到時候我必盡全力救他就是!”

沈雁容感激涕零道:“謝謝仙師成全,弟子感戴大恩,永世不忘!”

說時觸動傷懷,又自痛哭起來!

無相居士道:“你也用不着再難受了,這裡行將大亂,且隨我去吧!”

說罷起身,向沈雁容走近一步,雙手一合,即有一幢祥光裹簇二人騰空直起,剎時間消失於太空清冥之間!

那邊,尉遲鵬直挺挺地趟在“冷香閣”石牀之上,只見他面若金紙,牙關緊咬,全身不時地打着顫抖,看上去雖不會死,卻也相去不遠!

嶽懷冰、尉遲青幽以及蒼須奴焦急地守在一邊。

尉遲青幽已把本門秘藏的“返魂丹”一連給他服了三粒,卻依然未曾使他醒過來,兄妹情深,目睹及此,也不禁汩汩流下淚來!

嶽懷冰嘆息道:“青妹暫時不要難受,鵬兄受傷不輕,我看這件事只有懇乞鐵筆恩師加以援手,或可有活命之機!”

尉遲青幽頓時面色一鬆,道:“你不提我倒忘了,眼前既有這位前輩仙人,當該去求見他老人家爲是!”

蒼須奴點頭道:“既然這樣,事不宜遲,我們就快走吧!”

說完雙手輕輕把尉遲鵬抱了起來。

嶽懷冰自從隨鐵筆太歲習功以來,時間雖不過二月,只因他天資敏悟,人又勤學,復經名師指點,自是進展極快,大有“一日千里”之勢!

三人各駕遁光,由嶽懷冰前導,轉瞬間即來到了鐵筆峰半谷之上,各自按下遁光。

嶽懷冰率先下跪,方自磕了個頭,尚未發話,即聞得石內傳聲道:“你等不必多禮,各自站起。”

即見石面下青光一現,如若明鏡,先起時只見鏡光,再看時,卻有一貌相清癯、道貌岸然的中年儒士映身鏡光之間。

一隱一現不過是彈指當兒,鏡光中人,已現身三人現前。

嶽懷冰天天見面,早已熟悉鐵筆太歲之一切,自是不以爲奇,然而尉遲青幽與蒼須奴卻是第一次面謁高人。

他二人對“鐵筆太歲”昔年之種種早已嚮往,得知對方如論出道年月,較諸本門開派祖師“玉洞真人”還要早上百年,應該早已是真仙之體,即使因俗劫世緣未了,也應稱得上“地仙”之份。

面對如此前輩古仙人,自是不敢絲毫怠慢失態,三人各自行了大禮!

蒼須奴稱起來也有百數十年的道齡,先見對方現身無聲無息,僅借青色旋光導引即出,心中已知對方精於石遁,那團如若明鏡的青光必系對方體內元神所顯之“本命神光”。

縱觀此二者,看似無奇,實則得證金丹大道於目前者萬難達到,由是推測,這位“鐵筆太歲”無異當世真仙,其法力之廣大,已難猜測。由是對面前這位出世高人,不禁肅然起敬。

三人行過大禮之後,遵言站起!

尉遲青幽與蒼須奴打量着面前這位聞名喪膽的古仙人,只見對方由外表上看去不過三四旬中年人,瘦削的面頰上像是結有一層寒霧般的木訥。

只見他長髮散肩,髮根際扎着一條杏黃色的帶子,帶子正中配着閃閃有光的一面玉結。

他瘦削的身子端正地坐在一面石板上,自臍以下覆蓋着一面紋彩斑斕的虎皮。

這個人身子就像天生長在石板上一般穩固,石下的四隻輪子,如意進退,簡直無異於他的一雙腿。甚至看上去遠比他的腿更要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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