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時,在廚房裡炒菜的田立心才聽到門外的摩托車聲。
很快,田母就走了進來,手裡還提着一條三四斤的魚。
“一個學生今天結婚了,非要請我吃席,才十六歲啊。”田母先是說明晚歸的原因,感嘆了一句之後卻發現兒子的臉變了樣,“你的臉怎麼搞的?”
田立心只得老生常談一番,順手接過魚,將她推出廚房後就殺起了魚。
把最後的湯端上來時,電視裡已經開始播放《天氣預報》了。
可惜,田父田母今天是吃過酒席的,所以對他做的飯菜也只是淺嘗即止。
幾個小客人則很是拘謹,田立心說本地話還有些結巴,所以這頓飯吃完纔剛過八點。
送走了客人,兄弟兩便開始收拾桌子,田母卻是鄭重地讓田立心坐下,“林老師剛纔打電話過來了,說你這次考試發揮得很不錯,英語得了滿分?”
林老師的電話,多半和新概念作文有關吧?
田立心默默吐槽的同時,也只是笑道,“這次的運氣比較好吧。”
“你的作文是用文言寫的,還得了滿分,語文也是第一名?”
“這次復讀班沒有參加。”
“參加作文比賽就能被圓明園直招,你還在考慮去不去?”
“正準備跟你們商量呢,主要是去魔都一趟,你們的工資加起來都不一定夠的。”
田立心這話不算太誇張,他們現在一個月的工資總共也就一千出頭,而來回魔都的火車票,就超過五百塊了。
橫向對比此時的溫州,有的紡織女工一個月已經能賺到三千多了。
難怪有孔雀東南飛之說!
也是在今年之後,本地到隔壁粵省和浙省打工的鄉民,也在逐年增多。
田母對田立心的解釋也是嘆了口氣,但還是道,“錢的事,不該是你考慮的。”
田立心點點頭,“那我就去拿個一等獎回來。”
一直沒說話的田父當即一錘定音,“當然得去參加,就該早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參加作文大賽的事,算是這麼定了下來。
喝過醒酒茶,田立心兄弟便很有默契地出了家門,到校園裡消食去了。
月亮此時早已下山,夜空中的星光正燦爛無比,但週末的校園並沒有一盞亮着的路燈。
少見的燈光也就教學樓最高層的兩個教室,那是初三的教室。
就面積而言,青柳鄉排在碧溪縣的首位,但人口卻是最少的,也就一萬出頭。
青柳初中每年的招生名額都是兩百人,但來報到的卻不到三分之二。
學生大量流失的原因,是因爲有像田立心一樣自費到更好的中學的,大多數人,卻是小學畢業之後就徹底輟學了。
還有一部分人,卻是讀着讀着就輟學了。
在青柳初中,初一的班級有三個,但初三的班級就往往剩下兩個了。
而參加中考的人數,每年也就只有六七十人。
這,就是這個山區中學的現狀。
而由於計生政策的大力推廣,這個中學能招到的學生,只會是越來越少。
二十年後,這兒的情況是怎麼樣的呢?
那時候,田父早已調到縣裡的中學去了,所以前世的田立心還真沒再關心過這些。
他只是依稀記得,至少要到十五年後,從青柳鎮到碧石的公路才正式修通。 Www ⊕тTkan ⊕¢ ○
而現在,處於窮鄉僻壤的碧石村公所的鄉民,還在用鳥銃和土炮跟L縣的人爲了山林而不時開仗呢。
田立心思索着這一畝三分地的未來,受不了沉默的田立民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哥,你今天是怎麼了?不講點大道理來聽聽?”
“什麼大道理?”田立心苦笑着搖頭,好一會才問,“你以後最想做什麼?”
也是過了好一會,田立民才弱弱地回答,“我想做賭俠。”
額,弟弟最近看了《賭俠》?
還好,只是賭俠,而不是陳浩南或山雞什麼的。
“你希望做劉天王這樣的大明星吧?”
“是有點羨慕。”
“有了榜樣,那就堅定這個目標,多讀書、多學習。”
“哦。”田立民聽到“讀書”二字,立馬就蔫了。
即便在這個全縣排名倒數的青柳初中,他的成績也不過是三四十名,這樣的成績顯然是看不到未來的,與無論在初中還是在高中都出類拔萃的哥哥相比,兩人的差距真如雲泥。
“我教你唱首歌吧,先去你們教室。”
“你教我唱歌?到教室幹嘛?”
“學唱歌不得先認歌詞啊,然後把它背下來啊?”
“認歌詞?哥你太小看人了吧!我讀書少,但也不至於連字都認不出吧?”
“先彆嘴硬,待會你就知道了。”
田立民的教室正好挨着操場,而教室門也沒上鎖,所以兩人輕而易舉就進了教室。
他發育早,剛十三歲就有了田立心十五歲纔有的身高,但他的成績一般,所以座位在後排。
開了後排的燈,到座位坐下,田立心接過弟弟遞來的紙和筆,便寫起了歌詞。
“我們中國的漢字,落筆成畫留下五千年的歷史,讓世界都認識......”田立民側着頭默唸着草稿紙上的字,吐槽起來,“這些字不都是常用字嗎?”
剛說完,他就跟着田立心的書寫速度讀到了第三段,然後就徹底傻眼了。
這些是中國字?
田立心轉過頭,看着一臉便秘似的弟弟的臉,“不會讀了?查字典去啊!”
“哦,哥你這是在逗我的吧?這是歌詞?”
“這首歌叫《生僻字》。”田立心說完之後,便開始醞釀情緒,然後就輕聲唱了起來。
聽到副歌時,田立民已是激動得抓嘴撓腮了,“好聽,這歌還真有意思。”
田立心終於將這首歌演繹了一遍,笑問道,“怎麼樣?要不要學?”
“哥,快教我吧!教給我,你就是我大哥!”
“你少到處認哥!先查字典把字認全再說。”田立心給他腦門上來了一個鋼鏰,順手將寫着歌詞的稿紙遞給他。
“哦。”田立民臉色一黯,接過了紙,便照着那些不認識的字翻起了字典。
兄弟二人,一個願教,一個鐵了心要學,所以一直折騰到十一點多才回家。
在這個晚上,哪怕是在睡夢中,學渣田立民同志都在哼着幾十個生僻字。
田立心躺在牀上,卻在思索着新概念作文大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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