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層的厚石棉布中間均勻的附着着鉛液。緊緊拉上並封住四角的它將窗戶封嚴嚴實實。
所以即便是會議室裡依舊燈火通明,外面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唯有半開的大門透出一絲朦朧的昏黃,將門前的走廊照得半亮不亮。
現在已是深夜,但門口仍舊時不時有人進進出出,他們手頭的文件令人感覺到,裡面似乎是在忙個不停。
在那座沒有什麼裝飾卻因爲整個的結構而顯得異常硬朗大氣的會議室裡,博勒姆子爵正在奮筆疾書着。
他那糾結在一起的頭髮,好像是膠水黏在一起變得一塊一塊的。看樣子是好幾天都沒有進行清理了。
而一旁正蜷縮身體靠在軟榻上,一個侍從正小心翼翼爲他做着頭部按摩的,看上去好像是不惑年齡的男子。那位克勞迪厄斯·科克裡·加菲爾德公爵看樣子正是在休息當中。
大廳裡除了着兩位主要人物之外。就像是一間現代的作戰指揮室一樣,這裡也到處都是人。這些人非常忙碌,手裡好像有做不完的事、看不完的文件,但是他們的動作始終很輕,說話聲音也異常的低,爲的就是不至於加菲爾德公爵將吵醒。
加菲爾德公爵這位領袖過去在政務方面可稱不上是勤勉。自從多年前博勒姆子爵走入了他的視野之後,他雖然不能夠說是做起了甩手展櫃,但在明面上卻是用人不疑的楷模啊!
當然相當大數量的騎士領主,或多或少都有這一方面的偏差。像是博勒姆家族那麼專注並且擅長政務的,在這個團體當中才真正是屬於異類。也正是因爲數量上的稀少才顯得彌足珍貴啊!
但是到了最近幾個月,那位平常寧可呆在演武場的公爵大人,居然每天都在會議室裡工作8個小時以上。至於負責處理主要政務,進行訊息篩選分類的博勒姆子爵,每天的工作時間更是在15個小時之上。
在榻上閉目養神了大概半個小時,加菲爾德公爵突然睜開眼睛。他直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立刻就發出了一陣噼裡啪啦好像是在打麻將一樣的聲音。
感覺到自己的面部有些油膩膩的他立刻就對身後的侍從說道:“拿冷毛巾來,我要擦一把臉。”
侍從立刻吩咐下去,很快一羣人端着成套的洗漱用品走進來。可他現在可沒什麼心思在侍從們的服侍之下細心清理。草草地抓過毛巾摸了一把臉之後,他將自己的目光轉到了前面的桌子上。
在一根六邊形的一尺柱狀物之下,壓着一疊厚厚的羊皮紙。北面朝上的它們是剛纔公爵本人打瞌睡時,由博勒姆子爵整理出來的文件。
“這些臭鼬真的是怎麼清理,都沒辦法做到最乾淨啊!”看着自己眼前的第一份文件,加菲爾德公爵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這裡面的臭鼬指的就是那些,露西亞王國曆年來不斷安插在諾汗公國的間諜。以及被他們收買的暗樁所組成的情報網絡。
從去年末的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地精奇襲,還有接下來的調查當中所出現的問題。都非常明確的告知了衆人,公國現在的情報網,恐怕是和篩子差不多了。
加菲爾德公爵當時甚至是在懷疑,國內除軍隊之外的所有其他系統。他懷疑手底下的官員們正透過各種途徑和露西亞取得聯絡。他更懷疑情報部門已經被敵人滲透,從各地傳回來的若不是假情報,要不就是專門經過細心的篩選過的。
第一輪的清洗就此開始了。光光是在政府當中就有六十多人的間諜網直接暴露在了他的面前。緊接着一番的血雨腥風那是難免的了,叛國無論是在哪個時空,哪個地域都是無法寬恕的重罪。
經過了這一番的梳理之後,政府機構的效率,不僅僅沒有因爲人員的暫時缺失而下降,反而隱隱的有些上升。這可令主管這方面事務的博勒姆子爵都有些撓頭。
只能夠說這個世界上的情報組織體系並不完善。被收買了的人員往往無法投入工作當中,反而會整天提心吊膽的活在恐懼當中。
在幾乎開始有些官僚化的現有體系中間,這種人往往表現的勤勤懇懇,當卻始終沒什麼能力。有些時候還有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屬於那種千年都沒辦法挪動位置的類型。當然如果某些時候故意出錯,也是比較容易被人所接受的。
這些傢伙就算是無法接受到什麼真正機密的文件,但是勝在能夠細水長流。
而另一種能夠爬到對方高層,真正打入對方內部的高級間諜,以現有體系出現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像那些傢伙纔是努力上進,並且看起來能力與態度都上佳的表率。
第一遍的清洗可以說在當時看來收效還是不錯的。而後雖然在勃蘭登堡當中被露西亞王國也算計了一把,但是憑藉着某位“鎮國”的出色表現並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反倒是露西亞王國被抓住了一個大把柄,不得不狠狠的割下一塊肉才得以全身而退。也算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都處於被動的諾汗公國的一個有力的反擊。
而在這當中因爲經手的,都是貴族體系當中的騎士階層,可以說是徹底的斬斷了泄密的可能。但是沒有注意到這點的諾汗公國高層們,雖然憑藉以往的傳統打了露西亞王國一個措手不及,但是潛藏在諾汗公國內部的那些鼴鼠們也因此沒有暴露。
接下來的事情出乎人們的意料。喬吉本人以及普瓦圖城的雙雙遇襲,在整個諾汗的政壇之上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這可和之前的灰木鎮的那次地精攻擊的性質截然不同。
對於大型城鎮的攻擊,往往也代表着不宣而戰。雖然並不是露西亞王國的軍隊動的手,但是他們在幕後的影子卻可以說是清晰可見。
最爲重要的是,露西亞王國的這種行爲明顯超出了遊戲規則。在宣戰前派人員襲殺他國領土上的貴族繼承人,這是絕對無法被原諒的一種暴行。不僅僅是近乎於暗殺的行爲受到人們的厭惡,而且直接就斷人傳承的做法受到了騎士們的一致敵視。
既然對方已經撕破了臉,那麼諾汗公國的各位也都不那麼客氣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種行爲本來就是相對的,更何況諾汗公國在露西亞王國當中的人員,在知道這次蠻族南侵真相的第一時間,都被公國的公使團撤退的同時給捎帶回國了。
曾經挑撥着兩位騎士,並近乎是將他們倆玩弄與股掌之間的亞歷山德麗娜·巴格肖·博爾特伍德,還有她的那一位公使老爹直接就被限制了出行。當然調查不可能從這幾位的身上直接開始,爲了在國際上保持自己正義的受害者形象,諾汗公國將最先的突破口放在了各地的哨卡民兵及其周圍的相關人士的身上。
幾乎是現代一個營的兵力,不可能就這樣不留蛛絲馬跡的潛入博勒姆領的。就算是分批化妝潛入,但是帶着武器兵刃的他們必然也是民兵們注意的焦點纔對。
穿越前有所謂的“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而在這個力量並不是數字的簡單疊加的世界裡,卻有着更爲行之有效的一套解決辦法。
再隱蔽的躲藏,只要留下蹤跡,‘探知術’就能從鏡子裡找出你躲藏的巢穴;再精妙的計劃,也會在‘偵測思想’的感知下暴露無遺;再牢靠的鐵漢,也會在‘暗示術’的作用下身不由己;再忠貞的信仰,也會在‘支配人類’和‘指示術’的威能下成爲笑柄。
在放開了限制盡情施展出各自的手段之後,那些沒有超自然能力庇護的臭鼬們,不就是情報部門那些餓瘋了的傢伙的盤中餐嗎?
如果對方給這些傢伙配備上一些法術用品,或者對他們進行一些專門的對抗性訓練的話,諾汗公國的行動並不會像現在這樣順利。
不過前者需要大量的金錢上的投入,後者則需要某些專門的秘法甚至是精神上的修煉法門。這兩者同樣需要的,還有較長的時間花費。
法術物品不是街上的大白菜,想買多少都有的。專門的需求還往往只能夠通過定製來解決,花費的時間和人脈可是不少。而秘法上也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所有神功秘籍都能夠一看就會的。
再加上露西亞王國那本身的貪婪勁,對別人兇狠的同時對自己人也狠。更何況是這樣的二鬼子了。根本不可能花費大價錢去保證他們的安全。
這種拉網似的排查過後,露西亞王國在諾汗境內佈置了多年的網絡幾乎是被一網打盡。雖然並不能夠說是沒有落網的,但是主要人物全都被掌握,僅有一些小魚小蝦見勢不妙成功逃脫。就整體而言整個行動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
而後更是順藤摸瓜的端掉了幾個,潛藏在商會當中的情報傳遞的渠道。手握鐵證之後,超那對公使父女兩下手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從他們身上獲得的訊息更是超乎相像。
有着這麼完美的收尾,整個耗時兩個多月,光光是在法術用品上就花費超過了5000金幣的行動正式結束。雖然耗費巨大,但是戰果也算得上是非一般的豐碩。
同時掀起的那一場血雨腥風,也時時刻刻在警告着人們叛國者的下場——那600多具被絞死的屍體,其中的惡首就這樣的懸掛在城牆邊的鐵框子裡。同時城門後的城垛上也掛着那些賣國賊的腦袋,好讓圖謀不軌的人瞧瞧叛國的下場。
而經過了這段時間的風吹日曬之後,鐵框當中的屍體也只剩一堆白骨,偶爾幾個的頭蓋骨當中。還會發現鳥兒的巢穴呢!
當然手下的人在忙這忙那,作爲領導的幾位當然也無法就這麼閒着。這不幾位大人物最近都已經把國會大廳裡的會議室當家了。
在看到最新文件所敘述的在往來與兩國的商隊當中,又發現露西亞王國說派遣而來的新間諜的時候。好不容易以爲可以清淨一會兒的加菲爾德公爵,差一點兒就爆出了口粗。不過當他看到博勒姆子爵那兩隻盡是血絲的眼球子。也不忍心在給對方加擔子了:“艾洛克!等這段時間過去,我就給你放一個長一點的假期。”
剛剛擡起頭的博勒姆子爵聽到這話不由地一愣,而後苦笑的說到:“真的能夠有假期也不錯啊!不過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兩年還是三年之後?”
“我想應該不用那麼久吧!畢竟這場戰可沒那麼快就能夠打起來的。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夏天你就能回領地去陪陪孩子了。說真的你家那小子這次沒受到什麼打擊吧!畢竟他好不容易存下的積蓄,都拿去重建街道了。”加菲爾德公爵在自己器重的封臣面前換了一個相對輕鬆的話題。畢竟受到襲擊的就是眼前這一位的老家。
喬吉的那一番行爲,經過他佈置下人手的刻意引導,已經變成了自己心腸太軟不得不咬牙墊付重建款項的這種形象。這種半自污的行爲當然爲了是不讓公國內其他領主產生反感。本來這種吸引流民的行爲,就有可能引起他人心裡的不滿。這時候在進行一些表現自己英明神武的宣傳的話,那還不是自絕於人民。
“是啊!就是不知道那個小傢伙會不會在背地裡哭鼻子!不過作爲老爹的我,在他最困難的那段時間裡,並沒有辦法陪在他的身邊啊!等到回去之後,他八成也已經自己度過那道難關了。”博勒姆子爵雖然是按着喬吉的意思來幫自己兒子掩飾,不,配合宣傳了。
“看在你們家小傢伙那麼心疼的份上,我就免了你們家族今年的盾稅吧!雖然其實並沒有多少,但就算是灰木鎮的補償了。”看來加菲爾德公爵也知道,自己封賞給博勒姆家灰木鎮這塊領地的行爲不夠厚道。不過其他地方要麼跟博勒姆領不接壤,要麼就是有其他特殊的意義——比如說軍事要塞。
“誰叫你是公爵大人呢!”博勒姆子爵也只能扶着腦袋裝出了悲鳴。
“好了!玩笑到此爲止。現在說正事吧!對方在卡拉達南面的森林裡,似乎是建立了一個新的據點。不過我可不想暴露,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內線。”加菲爾德公爵又把出謀劃策的事情踢給了博勒姆子爵。
博勒姆子爵想了一會兒後,睜着他那一對通紅的眼珠子詭異的笑到:“既然不能夠動用正規軍的話,那麼我想用冒險者去給他們搗一搗亂也不錯。”
在平民區的小酒店“泡沫紅脣”中,幾名冒險者個正喝着廉價的酒水,討論之前在礦山上狗頭人洞穴中的冒險。
喬伊斯·詩風忍不住吐着苦水:“上次的戰利品真差。”
拉尼亞·安斯蘭特也有些心有不甘的說到:“我看到好幾個和我們差不多的小隊都收穫頗豐。”
砷敬·拉塔放下酒杯說到:“別擔心夥計們,我感覺新的冒險快要來了。”
酒店當中可以說是非常的熱鬧,很多平民在這裡喝酒狂歡,雖然大多都是點了廉價酒水和黑麪包。似乎桌子前的幾段臘腸和一塊帶着綠色條紋的奶酪,似乎也引起了他們嫉妒的目光。
砷敬·拉塔挑起了話頭接着往下說:“話說危險和收穫成正比來的。而那些狗頭人洞穴裡沒什麼危險啊。”
拉尼亞·安斯蘭特附和道:“是啊,畢竟只是個洞而已,除了名字之外連狗頭人都沒有。”
砷敬·拉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找個活兒吧,如果再不運動就沒錢喝酒了。”
喬伊斯·詩風立刻同意了這個提議:“也好。”
拉尼亞·安斯蘭抱怨到:“是啊,真希望能進行一次可以記載在詩歌中,使人在街頭傳唱的冒險……”
這幾人比劃了一下新修好的裝備,它們似乎正飢渴的等待着鮮血和榮譽。
伊萊恩·桑德拉嘆了口氣:“街頭傳唱.你想多了。記載在詩歌中的冒險可是得拿命來換的。我覺得吧!我們沒那命活着回來。”
“那麼如果人都死了,詩歌是怎麼流傳下來的呢?”喬伊斯·詩風發出了疑問。
“那是他們隊伍自帶詩人。”伊萊恩·桑德拉心不在焉的說到。
喬伊斯·詩風拍了拍隊伍中詩人的肩膀。
伊萊恩·桑德拉撥弄了一下手中的七絃琴,有氣無力地哼着,“有幾個傢伙,他們闖進了洞穴,裡面的狗頭人,窮得沒什麼好貨.”
一旁邊的店長好奇地問到:“所以你們才帶上他麼?”
緊接着的是大片的麥酒在空中飛舞。
喬伊斯·詩風拍了幾下桌子:“好啦,乾點正事吧,我們得再去接點生意了,否則我們下週恐怕就得露宿街頭。”
伊萊恩·桑德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話說在我們家族的冒險歷史裡,真的死在冒險裡的沒有幾個,越跑越窮最後混不下去了的倒是更多……”
喬伊斯·詩風拍了拍自己的腰帶:“我手上只剩下二十來個子了。”
拉尼亞·安斯蘭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嗯,去賺錢吧,夥計們。”
砷敬·拉塔苦笑着臉:“賺錢吧……”
伊萊恩·桑德拉打開錢袋翻了一下:“賺錢吧……”
砷敬·拉塔:“冒險者公會。我們來了。”
拉尼亞·安斯蘭幹掉了酒,把酒杯上下搖晃幾下,不放過最後一滴。
喬伊斯·詩風把一對彎刃往腰間一上掛,推開了酒館的門後,怪里怪氣的說到:“又要去黑心中介自投羅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