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死了……”
白夫人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身旁的白翎身子晃了一下,險些栽倒在地。
艾琳娜出手扶住:“白伯父,你怎麼樣了?”
白翎搖了搖頭,直起身來:“你……你連小沫都不放過?!”
“那時候雖然白翎和林清兒散了,但是我害怕可能會留下隱患,於是用幻術僞造了一起車禍,讓那林清兒死在了車禍之中。不過奇怪的是,我當時明明記得那個叫白沫的小女孩也在車裡,但是不知爲何之後失蹤了。但是六歲的小孩子……我並不認爲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孤身一人能跑到哪裡去,能活多久,因此沒有多加費心,估計早就被野貓野狗叼走分屍了吧。”
白翎緊握着拳頭,似乎隨時都準備衝上去。
“那時白沐還小,白翎的父親考慮到這橫豎是白家的兒孫,爲了白家的傳宗接代考慮,便讓白沐留在了家中。林清兒發生車禍後,林家與白家從世仇上升到死仇,林家也多次來找白家要白沐和白沫,但是都被白翎的父親拒絕了。”
白夫人一臉木訥,繼續說道:“之後,我如願嫁入了白家,並且藉助幻術和一些算計,收到了十三聖器之一的靈杖。而魂戒,也就是他們所說的‘龍珠’,因爲被白家老太爺說成是鎮宅之寶,因此堅決不賣。就是因爲這樣,我才策劃的這次‘搶劫’。”
白翎在一旁恨聲說道:“難怪了,難怪自從你嫁入白家後,總有人來白家收購東西,有時候我爸還很輕易的就賣出去,連價格都不多商量,原來都是你搗的鬼。”
白翎看向了我:“裴音,你還有要問的嗎?”
“還有一點。”艾琳娜看向了白夫人,“告訴我,你的黨派。”
“我們,直屬該隱……”
艾琳娜,愣住了。
我能感覺到艾琳娜情緒的變化,因爲我能感覺到她的靈魂。
而她此刻的情緒,無法形容。
驚恐?錯愕?痛恨?恐懼?
太多了,多不勝數。
但幾乎,全都是負面情緒。
而我的心,此刻也很是震驚。
因爲我也聽到了外面白夫人的話,“直屬該隱”。
該隱?直屬該隱?!直屬於那個血族的源頭?
我還記得,艾琳娜跟我說過,害死她和文森特的,正是那個血族的祖先,該隱。
而在夢中,在原初之城的古堡中,我也感受到了“虛僞”那個老奸巨猾的血能分身的恐怖。
一個分身尚且如此,本體……
又該強大到什麼地步?
“問完了吧。”白翎的聲音在旁邊傳來,然後白翎就走到了一臉木訥的白夫人的面前,“我之前一直對你不冷不熱,甚至有些討厭,那是因爲我覺得你搶走了林清兒的位置。但是現在我知道了,你搶走的不僅僅是屬於清兒的位置,還有她,和我女兒的性命!”
“不愧是妖魔,真是下的去手啊……”白翎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你他媽的,還下的去手啊!”
一拳,砸在了白夫人那張妖冶的臉龐上。
狠狠地,狠狠地。
我看着,心裡一痛。
當然不是爲了白夫人這個狠心的婦人心痛,我是爲了白翎,爲了那個從未見面的白沐的生母,依舊白沐那個叫做白沫的姐姐。
爲了一己私慾,害死了一家人,兩條命。
如果不是白沐命大,估計他也死掉了吧。
“我白翎年輕的時候,盜墓不在行,風水不在行,尋龍點穴哪一個老子都不在行……有人說我是個廢物少主,但是他們就是羨慕我這個廢物能找到清兒那樣的妻子!”
又是一拳,砸在了白夫人的臉上。
“你以爲我和清兒在外面是爲了躲避我家老爺子和林家那個老頭?你錯了,我們只是喜歡那種在一起的日子罷了!如果不是白沐太小,我們怕照顧不了他,你以爲我們會回來!我們當初就不該回來,清兒和小沫,也不會被你給害死!”
又是一拳。
“這一拳,是爲清兒打的。”
又是一拳。
“這一拳,是替小沫打的。”
又是一拳。
“這一拳,是給白沐,我親兒子打的!”
他擡起了頭,望了望天花板。
我知道,他只是在忍住自己的眼淚。
擡手,又是一拳。
“這一拳,是他媽的替我自己打的!”
白翎緩緩直起了身子,輕聲道:“老子年輕的時候,離家出走的那會什麼都沒有,但是老子覺得夠了,老子有清兒就夠了!當時我回家,我還盼望着能讓老爺子接受清兒,我還想着和清兒,和小沫,和白沐一起生活,一起長大……”
“都是你,給毀了……”
白翎站的很歪,就像一個地痞流氓,他的手裡攥着白夫人那纖細的脖子:“是,老子年輕的時候,什麼都不行……”
“但是老子他媽的……”
他揚起了拳頭,手中,攥着一大把符紙。
符紙燃燒,火焰,蔓延了他整個手臂。
“老子他媽的會打人!”
夾帶着火光,夾帶着青煙。
這一拳,砸在了白夫人那張已經面目全非的臉上。
“一個凡人能將不老不死的血族打成這副摸樣,他用的力道……每一下都可以讓自己骨折。”艾琳娜的聲音,有些顫抖。
“因爲他是爲了愛人,和孩子……”我在腦海裡低聲道,“艾琳娜,我突然想哭。”
“嗯?”
“你說我,是不是原本也應該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呢?”
“……”
白夫人死了。
死在了白翎的拳頭下,死在了火光中。
當時,白翎的拳頭上全都是血。
有的是白夫人的血,有些,則是他自己的血。
他的指關節已經穿透皮膚露了出來,森森白骨映着殷紅的鮮血,很刺目。
“這次是真正的血了,我怕我忍不住,先撤了。”艾琳娜說着,我瞬間又掌控了我身體。
“白伯父,您沒事吧。”我連忙跑到白翎的身邊問道。
白翎看着地上那一件被燒的破破爛爛的晚禮服和一地的粉末,忽然笑了起來。
“我報仇了,我報仇了!清兒,小沫,我給你們……報仇了。”
“你們……看到了嗎?”
說着,他跪倒在了地上,用那滿是鮮血的雙手捂着臉。
我心裡如同針扎一樣的疼。世間的可憐人不止我一個人,也不僅僅是我和尹落英,還有,還有很多。有財力如白翎如是,有實力如諾伊斯公爵亦如是。只是那些人不說,我們不知道罷了。
總有比我們過得慘的,只是他們,更堅強罷了。
我扶起了跪在那裡的白翎,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詞語來安慰。
想了片刻,我才低聲說道:“其實,還有希望,不是嗎?”
白翎聲音有些顫抖:“希望……希望……”
“嗯,那女人說了,但是白沫並沒有在車上,白沫當時雖然只有六七歲,但是活下來的機率也是很大的。”我輕聲道。
“已經十幾年了,我一直在想辦法尋找小沫的下落,但是……全都一無所獲。”白翎雙手放下,撐着地面,目光有些呆滯。
十幾年了……嗎?
我眯起了眼睛。
如果找他,他一定能算出來吧。
他不是很厲害嗎,他不是算無遺策嗎?
他不是……張道陵嗎……
如果可以,我自然不想去找張道陵那個心機深沉的僞君子的。
但是我希望能夠幫助白翎,幫助這個父親。
也許他的女兒白沫,此時正孤獨的漂泊在城市中,感嘆着別人的父母,然後繼續過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如果可以,不要有人再這樣了。
或許太過聖母了一些,又太過天真了一些。
但是……我想去做。
“我帶你,去找個人。”我說道,“他叫張道陵。”
白翎的眼睛忽然瞪大:“張道陵!天師張道陵?!你知道他的下落?”
“嗯,明天,明天我就帶你去找他,現在先處理眼前這些事情吧。”
我扶着白翎,看着躺了一地的賓客。
眼前的事情,纔是最棘手的啊。
躺了一地的高官富商,他們若是醒來,發現自己暈倒在了白家,那白家就算是家底再深厚,也難以承受吧。
白翎深吸了口氣,平靜後才說道:“這事兒已經沒辦法輕易擺平了,牽扯到的人太多。”
我眼珠一轉:“既然無法輕易擺平,那不如我們也成爲受害者好了。”
白翎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環顧了一週,發現沒人醒着,於是走後門出去,抱着睡着的尹落英回來,然後我倆都躺在了地上。
除了有些衣冠不整,倒是沒別的什麼了。
衣冠不整……衣冠不整……
這要是讓那些富商高官們逮住,豈不是要噴死我?
我看了看這一堆高官尤其是他們帶着的女人們,然後不懷好意的湊了過去。
“裴音!”
白翎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我嚇了一跳,難道他是要制止我?那等大家醒來我和尹落英就糗大了啊!
可沒想到,等我回頭後看到的竟然不是白翎制止的目光,而是他拿着的一把匕首。
“用這個,快一些。”
我大汗啊。
不過說的不錯,刀子就是比手快,唰唰唰幾下,那些貴太太大小姐們的晚禮服盛裝已經面目全非了。
而爲了不引人懷疑,我還多劃了幾個男性的衣服。
法不責衆,這樣,我和尹落英就安全了啊!
我又躺回了那裡,還順便把白翎借我的匕首還了回去。
躺在那裡閉着眼睛,我聽着艾琳娜說着話。
“你這次可是攤上了無妄之災了,沒事你找什麼張道陵啊,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嘛?一根手指頭,不對,半根都能碾死你。人家現在不來找你麻煩就不錯了,你還上趕子的去送死,真是不知所謂。”艾琳娜很鐵不成功的指責道。
“嗯……我是弱了一些,不過不是還有你嗎,再者,你不覺得他很可憐嗎?”
“是是是,他很可憐,尹落英也可憐,世界是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你也是其中之一。你幫得過來嗎?你有能力嗎?你毛線都沒有,想着靠我?我又不能陪你一輩子,你不想想,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該怎麼辦。你一個人,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