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車上,一隻手緊緊地摟着夜沐,另一隻手則死死地抓住前面的座子。
如果不是還有安全帶束縛着我,我早就被震得掉到座子底下了。
然而饒是有安全帶,我還是在車上搖晃的東倒西歪。
夜沐更慘些,我雖然在用力的拉住他,但是現在我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再出手幫他更是有難度,只能夠勉勉強強的抓住。此時他的雙腿已經垂到了座子下,身子也有向下滑的趨勢,如果不是我死死地抱住他的腦袋,估計整個人就和車底親密接觸了。
“這……是來個人?”
雖然我還沒有看見“人”影,但是怎麼想這麼大的動靜也不會是一個人能夠辦到的啊。
嗯……我不知道巨人算不算“人”。
張道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他像是絲毫不受影響一樣的平穩下車。
我忍着強烈的眩暈感,努力保持平衡,身子向着作爲中間靠攏,看着張道陵下車,看着他走向了車的正前方。
與此同時,震顫忽然消失,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張道陵的身前。
張道陵身高一米七幾,已經不算矮了,但是在這個人的面前,竟然足足矮了一頭。
他的身材更加魁梧,上身赤裸,身上肌肉隆起,如同金剛鐵石一般的古銅色皮膚上有着道道疤痕,手腕左右兩個獸皮的縛手護腕,顯得威猛異常。
下身怎穿着一條寬鬆的像是裙子一樣的衣物,我倒是覺得那有些像古裝劇裡的裙甲護腿。上面還有寒光閃閃的鱗片裝飾,戰裙的下襬長長垂下,上面黃褐相間,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是血液乾涸後留下的痕跡。
這麼一身完全不搭的裝扮,穿在這大漢的身上竟然有幾分難言的霸氣和強勢,在他面前,張道陵竟然都遜色了三分。
那大漢似乎是在和張道陵交談,忽然他就伸出了手,一掌拍向了張道陵的頭頂。
我嚇了一跳,這巨大的手掌如果就這麼拍下,我估計就算是張道陵是散仙也未必扛得住。
可別忘了,剛纔這個男人還製造出了地動山搖的震撼場面呢。
然而我擔心是絲毫沒有用的,那一掌勢如破竹,僅僅過了零點零一秒,就已經揮到了張道陵的頭頂。
砰!
大地再一次震顫了。
那男人的一掌就那麼拍在了半空,而我所看見的他手掌下的地面,此時竟然因爲這一掌的掌風寸寸龜裂,蛛網一般的裂痕以那一掌爲中心向四處蔓延,看起來觸目驚心。
而張道陵……
原本站在那裡的張道陵,此時竟然消失不見了。
該不會……被拍的灰飛煙滅了吧?
有一瞬間,我心中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而這個念頭剛剛出現,我就看到那男人一個轉身,一腳踢向了自己的身後。
戰裙上鱗甲鐵環發出的叮噹聲透過了車門傳了進來,在他擡腳的那一剎,我看到了張道陵。
原來,張道陵不知何時已經閃到了這男人的身後,只不過男人身形龐大,擋住了我的視線,所以讓我沒有看見。
男人轉身的側踢卻還是落了個空,但是那一腳所帶起的腿風,竟然直接吹倒了不遠處一棵合抱粗的大樹,甚至後面的好幾棵大樹也開始搖撼,有欲倒的架勢。
張道陵此時又閃身到了男人的身後,只不過這次的角度比上次好,我能夠看到張道陵的身形,看到他的動作。
之間張道陵伸手,一把抓住了男人散亂垂下的頭髮,然後一個用力,男人魁梧的身軀就向後踉蹌而去。
男人反應也快,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呢,男人就已經一步落下,大地再次搖撼,男人赤着的大腳深深的踩進了地面,踉蹌的身形瞬間平穩下來。隨後一個鐵板橋,身子向後仰去,像是要抓住張道陵一般。
我是在是無法想像,他那麼魁梧的身軀是怎麼做出鐵板橋這麼需要柔韌性的動作的,但是偏偏他就做出來。
他一個仰身,張道陵卻是一躍而起,躲過了男人在仰身的同時揮舞過來的雙臂。
張道陵身形輕靈似燕,看起來就要躲過這一擊。
但是下一刻,令我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男人腿部的戰裙腿甲微微一晃,整個人拔地而起,竟然就這麼在鐵板橋的情況下做了一個空翻。
而且空翻的高度極高,身子直接籠罩住了張道陵,與此同時,雙手再次襲向了張道陵,像是要把他攬進懷裡。
但是從之前這男人展現出的怪力來看,這一攬如果中了,喚作普通人,那肯定會全身骨頭粉碎成渣渣。
而張道陵呢……
饒是他身體遠遠勝過普通人,但是在這怪力男人的面前,他能夠承受的住那巨力的攻擊嗎?
他,還能夠躲掉嗎?
我沒想着張道陵可以躲掉,因爲他身形已經被男人給完全籠罩了,毫無退路。
我的靈魂此時已經通過魂戒瞄準了男人,只要張道陵有被攬住的跡象,我就會立刻動手。
然而,就在那雙巨手觸摸到張道陵身體,就在我的靈魂準備轟殺過去的時候,一隻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頭。
我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張道陵衝我微微一笑。
而就在此時,那個被魁梧男人攬住的張道陵,成了飛灰。
男人落地,發出了像是雷鳴一般的巨響,腳下的地面龜裂。
他轉頭,看向了我們的車。
他緩步走來,戰裙上鐵環和鱗甲相互碰撞玎玲作響,片刻後走到了車的後座,拉開了車門。
“身外化身?有意思。”
男人的聲音有些粗獷,有些沙啞。
“是道法真身。如果只是一般的身外化身,你難道不會察覺嗎?”
張道陵說道。
他說話的時候,在笑。
我能夠感覺到,他笑的很開心。
就像是……
他鄉遇故知……
想到此,我忽然擡頭,又打量起了這個魁梧的男人。
這人,該不會是和張道陵同一個時代的人吧……
“咦,這個小妮子是誰,等會兒,她的體質……”魁梧男人看了我一眼,先是有些好奇的問道,隨後語氣立刻就變了。
張道陵看了我一眼,隨後衝着魁梧男人搖了搖頭:“她是裴音,如你所說,就是一個小妮子。”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魁梧男人哈哈的笑了起來,但是我看得出,他是爲了掩飾什麼才這麼笑的。
我沒有追問體質的事兒,因爲我知道,張道陵不說我就絕對不會知道。相反,我問的是另一件事。
“他是誰?”
張道陵回道:“一頭豬。”
“……”
我無語,而魁梧男人卻是伸手拽住了張道陵的脖領子:“想死直說。”
張道陵輕輕的拍開魁梧男人的手:“你能殺掉我再說。”
“嘿嘿,小妮子,別聽他瞎說,老子名叫樊噲,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魁梧男人聽到張道陵那麼說,立刻就慫了,轉而看向了我。
聞言,我狠狠地嚥了口唾沫。
樊噲……
比起張道陵這個有些神話色彩的人物,我瞭解樊噲更多一些。
劉邦手底下的猛將啊,但凡對於秦末漢初有些瞭解的,應該都聽說過這位舞陽侯。
只不過……
我記得樊噲是漢初的人物,而張道陵……是漢末的啊。
他們怎麼會相熟?
似乎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麼,魁梧男人樊噲哈哈一笑:“你可知那始皇帝求長生不老藥?”
“知道啊,難道……”
我點了點頭,隨後心下一驚。
“哈哈哈,當年打入咸陽宮,劉邦分東西的時候爲了測我們是否有二心,每個人都給了一個小盒子。那是他從咸陽宮拿的,都沒有開封。”
“當時我們剛剛打了勝仗,自以爲牛的不行,有些人就覺得,一個盒子打發自己實在太不厚道,就有了反心,劉邦就殺了一批人。但是我不一樣啊,我跟了他好多年了,不能說走就走,於是打開盒子看了看,竟然是一顆丹藥。我直接就吃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長生不老藥,而且整個天下,只有一顆,劉邦爲了試探,竟然把夢寐以求的丹藥給了我,嘿嘿嘿……”
說着,樊噲又大笑了起來,聲音震天。
“劉邦奸詐狡猾,卻也是自討苦吃。當年他雖然昭告天下,說雖然先入了咸陽不會動咸陽宮的東西,卻還是偷偷摸摸的分了。如果他真的安分些,這些都不會發生。”張道陵說道。
“是啊……”
樊噲的語氣有些感慨。
我忽然問道:“那……那你不是應該不會死嗎?怎麼史書上記載……”
“劉邦是個小心眼的,如果讓他知道我吃了長生不老藥,他不殺了我解氣纔怪,老子太瞭解他了,於是就找了個替死鬼,自己安分逍遙去了。”
張道陵看了看他:“其實我倒是很好奇,那幾百年你究竟是怎麼忍住不殺了劉邦的。”
樊噲的手忽然握緊,片刻後鬆開,長長的嘆了口氣。
“別說這件事了。”
樊噲的語氣又變得低沉了起來。
張道陵點了點頭。
“樊噲吃的長生不老丹其實還有一個效果,那就是讓他的身體得到飛昇一般的提升,不然的話他一介莽夫,也達到不了如今擎天撼地的強大力量。”
張道陵瞬間就換了話題。
樊噲也瞬間恢復:“是啊,如果不是長生不老丹這個功能,我當年見到你可就是一個死啊。”
“當年?什麼事兒?”
我覺得自己要八卦了。
這件事情聽起來很有意思,張道陵和樊噲……
張道陵無所謂的攤了攤手:“沒什麼,我看到他吃東西不給錢,當時年少氣盛就和他開打了。”
“我那不是……沒帶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