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出頭的下場是什麼?自然是一起捱打。
童傾玫不記得那天被踹了多少腳,但是她下意識地緊緊地護住那個看上去比自己小的男孩,就像當時媽媽緊緊護着她一樣。
終於,孩子們欺負累了,鬨笑着散去,“醜八怪和妖精最配!”
許久許久,童傾玫才鬆開對方。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小孩子,即便此刻的他頭髮凌亂,雙眼通紅,臉頰上沾滿了塵土,可是依然無法掩蓋他那張可愛的小臉。相比之下,同樣狼狽的她簡直是不忍直視。
“呵呵……呵呵呵呵……”童傾玫也不知道爲什麼,忽然間傻笑起來。
小男孩終於可以恢復視線,當他看清對方後,微微發愣。
童傾玫忽然間止住了笑聲,她最害怕別人這種打量的眼神,因爲每次,對方下一句就會脫口而出……
“你的眼睛真漂亮。”小男孩歪着頭,忽然間甜甜地笑了。
“哎!”童傾玫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爲什麼不是你好醜你離我遠點之類帶着厭惡語氣的話。
“姐姐的眼睛像星星,一閃一閃的。”小男孩仰着頭,聲音依舊奶聲奶氣,卻溫暖無比。
童傾玫心頭一熱,忽然間嚎啕大哭起來,止也止不住。無論是被小朋友們孤立的時候,還是被爸爸拳打腳踢的時候,她都從不曾想如此放肆着哭一場。可是此時此刻,她卻難以自控地讓眼淚盡情地發泄。
小男孩陪着童傾玫一起蹲了下來,伸出軟乎乎的小手拍了拍童傾玫的肩膀,像個小大人似的說道,“姐姐,我叫明洙。姐姐,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童傾玫擡起一塌糊塗的小臉,用力擦去臉上的淚痕,抽抽搭搭地說道,“我叫童傾玫。以後,都由我來保護你。”
…………
童傾玫被鬧鐘驚醒,她很久沒睡得那麼沉。許久許久不曾記起的過去又通過夢境驚擾自己,讓她的心情從一大早開始就有些沉重。
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準備按下那個熟悉的快捷鍵時,忽然清醒過來,那個傢伙已經不需要自己每天定時喊他起牀上課了。
簡單地洗漱了一下,童傾玫下樓去買早餐。
大學裡,永遠不缺的就是青春和朝氣,以及飯點亢長的等待隊伍。排在隊伍的最末端,童傾玫打着哈欠,揉了揉因爲一夜長夢而酸澀的眼睛。
“嗨,你們看新聞了沒。我們學校的校草明王子,竟然是上官家的私生子。”忽然間,前方隊伍裡傳來某個女人激動的聲音。
“對對!我看了!天啊!沒想到我們學校居然藏着個高富帥!我就說明洙看着不像普通人,真可惜,之前沒找到機會認識他。”
“難怪昨天來接人的那羣黑衣人那麼有陣勢。我親眼看到他們鞠躬邀請明洙上了一輛黑色賓利。”另一個女生不甘寂寞地插入談話內容。
“切,不就一個私生子,說穿了就是孽種。看你們一張張恨不得倒貼上去的嘴臉。真替你們丟人。”另一旁的一個女生推了推眼鏡,不屑地說道。
她話音剛落,立刻引來一羣鄙視的眼神。
“土鱉的私生子和富豪的私生子,那檔次可是差得天高地遠。你吃不到葡萄就嚷着酸得要死。別以爲我不認識你,大二文學系的齊海尹,因爲明王子當初拒絕過你的情書對人家懷恨在心到現在。”開口的便是號稱明洙全校粉絲後援會的會長何薏薏。
何薏薏話音剛落,立刻引來衆人的一片熱烈掌聲,而那個齊海尹在衆人的白眼中灰溜溜地離開。
何薏薏解決掉異端分子,這才走到縮在最角落的童傾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往自己的身邊帶,“我們明王子的首席護衛軍童傾玫同志,我要譴責你這一次的失職,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爲明王子撐腰。”
童傾玫有些苦澀地扯扯嘴角,“薏薏,看到你真好,你還是那麼活力四射。”
何薏薏聞言立刻垮下肩膀,一臉苦惱地說道,“NO~其實我難過得要死!我怕以後再也沒機會見到我的明王子了。可是,一想到後援會還有一大票妹子等着我給她們希望,我只能告訴自己,要堅信王子不會拋棄我們,他一定會回來的!”
“薏薏,他……真的還會回來嗎?”童傾玫問着她,也問着自己。
“傻瓜!”何薏薏握拳輕砸了一下童傾玫的胸口,“這點不是應該你最有自信纔對!拜託,你跟明王子都處了十八年啦!他就算丟下任何人也不會丟下你的。你知道後援會的那些妹子們有多羨慕你嗎!”
“呵呵……是嗎?”童傾玫無奈地笑笑,“黃金帝國的二少爺,光想象,已經遙不可及。”
“安啦!安啦!我知道你又在自怨自艾了。憑我這個死忠腦殘粉對明王子的瞭解,他絕對是真心把你當做最好的哥們,要是他飛黃騰達後就把曾經共患難的好兄弟給遺忘了,我明兒個就把粉絲會解散了!”何薏薏豪爽地保證着,終於逗得童傾玫展露了一絲笑顏。
哥們!兄弟!是啊,童傾玫,這點自信你應該是有的。你跟明洙的關係,深至此,止於此。只是那笑顏裡,卻藏着一絲不爲人知的苦澀。
可是,明洙卻真的,沒有了音訊。
問學校,學校沒答覆。打電話,永遠是關機狀態。
學校不堪記者騷擾,加強了門禁,那些試圖矇混進學校獲取消息的記者們都被擋在了門外。同時迫於黃金帝國的壓力,對內發佈了封口令,凡是有學生向記者透露任何與明洙相關的事情,一律以開除學籍爲懲。一時之間,明洙成了學校的禁忌話題,從原本的議論紛紛瞬間消聲滅跡。
童傾玫唯一能獲得消息的途徑,也只能在電視鏡頭裡看到被採訪記者和採訪車圍得水泄不通的黃金帝國大廈入口以及上官家的豪宅門口。偶爾鏡頭切換,會出現一個自稱黃金帝國的公關經理,一遍遍重複着不日後集團會召開正式發佈會給大家一個答覆,其他概不回答。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童傾玫每天按時吃飯,睡覺,打工,上課,有條不紊地活。什麼都沒有變,她一直如此告訴着自己。
可是,爲什麼,心卻像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塊,空落落,再也沒有了實感。習慣真得好恐怖,一個真真實實存在於生命裡十八年的人,根本無法輕易忘記。她終於明白,十八年來,不是她保護着明洙,而是她依附着他而活,如果沒有明洙,她依然是那個自怨自艾孤獨無助的童傾玫,不會成長爲現在自立自強奮鬥拼搏的她。
明洙對於她的意義,童傾玫第一次如此透徹地想通,卻空餘一聲嘆氣。
沒有人會因爲沒了誰而活不下去,她所有矯情和自以爲是的想法也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對於明洙來說,超過朋友的界限,她就只是負累,她十分清楚。
…………
週日,是童傾玫難得的休息日。沒有工作可以打發時間,也沒有了明洙可以調侃,日子忽然空洞得可怕。打電話約薏薏一起共進午餐,可惜這丫頭忙着後援會的安撫工作,遺憾地拒絕了。
童傾玫沒辦法,只能在牀上賴到中午,直到肚子吵得快翻了天,她才懶洋洋地掙扎下牀,睡眼惺忪地穿戴整齊拉開房門。
下一秒,一個黑影猛然間將童傾玫拉回房間中利索地關上門。
“啊……嗚嗚……”童傾玫嚇得正準備開口大叫,卻被捂住了嘴巴。
對方用另一隻空閒的手除掉帽子和墨鏡,露出一張顛倒衆生的俊臉。亞麻色的頭髮柔順地垂落,好像小動物的絨毛讓人很想伸手觸摸。一雙深如墨石的眸子散潤着與生俱來的秋光,放射出魅惑迷人的神采,明亮如夜空的第一顆皓辰星。長而微卷的睫毛巴眨巴眨,瞬間引爆女性的保護欲。堅挺的鼻子如篆刻師精心雕琢的傑作,如粉玫瑰般柔嫩的薄脣總是會揚起特定的自信弧度,讓人不由怦然心動,彷彿只消他一個淡然的笑容,就能讓四周的空氣如春風拂過般溫暖舒適。
“是我……”簡單的兩個字,熟悉的清澈語調,對方緩緩鬆開手,朝童傾玫微微一笑。
“明洙……”童傾玫消化許久,才反應過來此時此刻的情況,她驚訝更驚喜於出現在面前的人兒,可是除了這兩個字,竟再也找不到能表達此刻心情的話來。
明洙看着童傾玫許久,這才緩緩鬆了口氣,“童傾玫,一個星期不見,你怎麼更醜了。”
童傾玫聞言,上一秒還在胸口亂竄的激動因子瞬間蒸發,表情一僵,“你這傢伙!你也知道自己不見了一個星期!一通電話也沒有,一句解釋也不說,姓明的,你翅膀硬了,有沒有我都無所謂……”
童傾玫一肚子的牢騷還沒發完,忽然間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圈住,明洙難得感性而低沉的聲音在她的左耳邊響起,“童傾玫,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