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洙一看到對面的情況,早就已經料到了可能,此刻見童傾玫瞬間大變的表情,便是明白了,該來的,還是來了,還提早了!
“童傾玫,別哭!”明洙扶住童傾玫,奈何此刻他的嘴也變笨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哄人。
童傾玫趴在明洙的胸口,任憑淚水肆流,“明洙……我是不是看錯了……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的……”
明洙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是不是,去確定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不……”童傾玫立刻下意識地退縮,“我不敢……”
“那我替你做主了。”明洙果斷替童傾玫下了決心,在她還來不及阻攔的時候,大喊一聲,“齊謙然!”
聽到喊聲的齊謙然轉過頭去,看到相擁的明洙和童傾玫後,瞬間明白了,他有些吃慌地望向對面用奇怪眼神望着他的人,“媽……”
“怎麼了?是你朋友嗎?”齊母奇怪地問道。
“媽,姐來啦……”齊謙然心情無比複雜地說道。
“啊!”齊母忽然間眼眶一熱,猛然轉過頭去,在看清撲在懷中的童傾玫後,顫抖着手指向那,“是……是她嗎?”
齊謙然點點頭,“就是她……”
“哈……”齊母腿一軟,差點沒摔在地上,還好齊謙然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母親。
“怎麼……怎麼這麼突然……”齊母有些不知所措,“謙然啊,媽媽有沒有變老?她,她會不會不認識我?謙然啊,媽媽怕她不肯認我……”齊母說道這,淚已經落下。
齊謙然好聲安撫着母親激動的情緒,“媽,本來也安排在姐生日的時候讓你們見面的。既然現在老天這麼安排了,一定有它的用意。別擔心,姐很好很善良,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們過來了……”明洙在童傾玫的耳邊說道,這個傢伙還像個縮頭烏龜一般躲在明洙的懷裡,不肯面對現實。
“我們走吧……明洙,我們趕緊走……”童傾玫在明洙的懷中,完全慌了手腳。
“幹嘛要走!既然遇上了,就問清楚。把你這麼多年來的疑惑和思念告訴她。”明洙緊緊拉着童傾玫的手,不讓她掙脫。
此時,齊謙然和齊母已經走近,停下腳步。兩個大男人對視了一眼,隨即安靜無語。
明洙將童傾玫的身體緩緩撥正,讓她不得不齊母對視。
童傾玫掙扎了許久纔敢擡起眼來,當近距離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後,她的淚,更加洶涌。
真的,真的是她,真的是——媽媽……
齊母,也就是何晴,看到女兒哭得如此傷心,眼淚也刷刷地落下,是她的孩子啊,是玫玫啊!
就這樣,兩個女人什麼都還沒開口,卻先哭成了淚人,倒搞得兩個大男人完全不知所措。
童傾玫真的不想哭的,可是她那麼努力去擦掉淚水,卻只是讓手背沾得更溼。
何晴一直想伸手,卻又畏畏縮縮地不敢碰童傾玫,她很怕會遭到孩子的厭惡,只能一直掉着淚,看着她。
“媽,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姐嗎?你別顧着哭啊,倒是說話啊。”齊謙然在一旁看着乾瞪眼,實在急得慌。
“我……我……玫玫,你還認得我嗎?”何晴終於是抽抽噎噎地開口了。
聽到齊謙然的稱呼,童傾玫忽然停止了哭泣,她難以置信地倒退了一步,“他,是你兒子?”
何晴點點頭,“是啊,他是謙然,是他幫媽媽找到了你啊。”
“呵呵……”童傾玫忽然冷笑了一聲,“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童傾玫懂了,她什麼都明白了,所有的偶遇,都是別有用心的接近。
“姐,你不開心嗎?我們真的是姐弟啊。”齊謙然不明白童傾玫此刻的笑意爲何。
童傾玫已經逼着自己冷靜了下來,“恭喜你已經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了。我有事,先走了。”說着,便是轉身欲離開。
“玫玫,你聽媽媽說……”何晴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慌張地開口喊住童傾玫。
“我什麼都不想聽。”童傾玫忽然吼了出來,隨即,又逼着自己冷靜下來,“至少,你的選擇沒有錯。拋棄我的這個決定,做的非常正確。”
“玫玫啊,你別這麼說,你千萬不要這麼說。”何晴瞬間又淚眼模糊,“媽媽錯了,媽媽這些年沒有一天不再後悔,當初應該帶着你離開……”
“別再講那些虛僞的客套話了!”童傾玫冷笑着打斷何晴的話,“如果真的還惦記着我,爲什麼不回來找我。十八年我依然還在原地等着你!十八年來我一直在期待着你回來找我!可是,你沒有。你再也沒有出現過……”童傾玫吼完,手背用力地擦去隨之而來的淚水。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何晴一直試圖解釋,可是看着女兒傷心成這樣,她的心已經被千刀萬剮,完全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心疼的感覺那麼清晰。
“姐,你聽我說……”看得出媽媽現在情緒激動,齊謙然試圖替母親解釋,但也被童傾玫阻止了。
“不需要!你們一家三口恩愛去吧,又何必假惺惺來看我這個局外人的笑話。我現在一個人過的很好,十八年前,那個童傾玫已經在被凍死了。現在的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童傾玫說完這些話,便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玫玫……玫玫……”何晴已經哭得沒了力氣,忽然她一口氣喘不上來,整個人摔倒在地。
“媽!”齊謙然焦急地喊道,“我媽有哮喘,快叫救護車!”
…………
童傾玫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雙腿開始抽搐,她才緩緩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六歲的童傾玫在媽媽不見後,原本就沉默寡言的性格變得更加安靜。她最常做的事是跑到碼頭,看着第一班船到來的乘客從出口現身,直到最後一班船也靠岸休息。
那個時候的她,多麼希望能在茫茫衆人中看到媽媽熟悉的身影,可是每一次,她都期望而來,失望而歸。
爸爸酗酒更加嚴重,一旦喝醉就開始打砸家裡的東西,一不順心就對她拳打腳踢,以前還有媽媽護着她,現在,她只能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腦袋,哀求爸爸不要打打她。
可是,爸爸從未聽見過她的哀求,他一次次變本加厲,六歲的她幾乎每天都帶着傷。
就算如此,童傾玫都沒有忘記每天去碼頭的事情。哪怕全身疼得多厲害,餓着肚子的身體多虛弱,她都會堅持着去,一天不落。這件事,她堅持了整整三年,直到那一天。
已經是小學二年級的童傾玫一放學一如既往地朝碼頭跑去,跟在她身後的小明洙大聲地喊着,“姐姐,等等我。”
童傾玫趕緊停下腳步,轉回頭來拉住明洙的手,一起往前跑。
小明洙也不記得他陪着童傾玫一起在碼頭多少次了,“姐姐,你看到媽媽了嗎?”他每次都會這麼問。
童傾玫搖搖頭,難過地說道,“我沒有看到。”
小明洙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地說,“沒關係,明天說不定就看見了。”
童傾玫點點頭,“嗯。”
太陽西下,眼瞅着最後一班船靠岸,乘客也已經全部走光,童傾玫的眼中藏不住失落,低下頭對明洙說道,“我們走吧。”
可就在此時,從不遠處正跑來怒氣衝衝的爸爸。
“我就知道你在這!你個賤骨頭!都三年了,還等什麼等!”童天賀拎着棍子便是追了上來。
“啊!爸爸!快跑!”童傾玫趕緊拉起明洙的手便是朝前跑去,可是兩個人的速度嚴重妨礙逃跑,很快就被童天賀抓住了。
童天賀一把將明洙的手扯開,推倒在地上。隨即一手拎起童傾玫,重重地丟在地上。
童傾玫只覺得當時全身的骨頭都被震碎了,她忍着疼痛想爬到明洙那去,“明洙,你沒事吧?”
“你個賤骨頭!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準來碼頭了!啊!你想讓多少人看我們笑話!你跟你那個媽真是一樣賤!”童天賀滿嘴酒氣,此刻已經沒了理智,掄起碩大的木棍便是往童傾玫身上砸去。
“啊!爸,痛!”童傾玫嚇得四處打滾,哭喊着想躲開那些攻擊。
“知道痛啊!知道痛怎麼還這麼賤!說!還來不來碼頭了!說不說!”童天賀稍稍停了下來,惡狠狠地問道。
童傾玫咬了咬脣,淚水模糊的小臉卻帶着異常堅定的倔強,“媽媽會回來接我的!媽媽肯定會來的!”
“賤骨頭,你說什麼!你真是要把我活活氣死!”童天賀聞言,完全怒火攻心,一雙通紅的眼睛已經看不到理智,木棍和拳腳毫不留情地踹開了她的身上。
“不要打姐姐……”此刻被嚇呆的小明洙忽然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衝上去抱住童天賀的大腿。
童天賀已經失去了理智,扯了扯明洙見這小子力氣不小,便是擡起手給了他一巴掌,“鬆開!”
童傾玫見明洙被打,立刻哭訴着朝童天賀爬過來,“爸!不要打他!不要打明洙!”
童傾玫死死地拽着明洙的手臂,終於讓他鬆開了手,隨即將他一腳踢翻在童傾玫的身邊。
童傾玫趕緊抱住明洙,淚眼模糊,聲音都斷斷續續,“明洙,你快回家!沒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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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骨頭,你哭什麼哭!你等是吧!你等了三年了!你等到了什麼!你媽那個賤人早就丟下你享樂去了,傻子纔會回來找你這個拖油瓶!你就繼續犯賤吧!”童天賀歇斯底里地吼着,隨即掄起棍子便是又要開揍。
終於,看不過去的路人上來攔住了暴怒的童天賀,還有人報了警,沒多久,警察趕到,將童天賀帶走了。
一身傷痕累累的童傾玫在拘留所看着繼續發着酒瘋的父親,她流乾了淚,也徹底被傷透了心。
那天以後,童傾玫再也沒有去過碼頭等媽媽。從那以後,她跟父親的關係,越來越糟糕。
十八年了,念起來多麼簡單的一個詞語,卻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心酸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