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長,上官昊霖以平靜地情緒講述完,而他的一隻手至始至終緊緊握住母親的,所以他能真切地感受到,母親越發明顯的顫抖。
上官思雲聽完這件事,整個人像遭到雷擊般矗立不動,完全沒了知覺。
明洙一直靜靜聽着,像是在聽說別人的故事。臉上一直沒有什麼大的表情變化。
童傾玫站在原地,視線至始至終落在明洙身上,唯恐他下一秒會激動。她對明洙再瞭解不過了,他越是難過,就越是安靜。
金秋華怎麼也不會想到,藏了十八年的秘密,有一天居然會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個抖露出來,她漲紅着雙眼,無法相信地看着他,“昊霖……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媽媽……”
上官昊霖再次蹲下身,緊緊地控制住媽媽顫抖的身體,“媽,我不想你一錯再錯下去。我們道歉,我們接受懲罰,然後問心無愧地重新開始生活,好嗎?”
金秋華死死地咬着脣,她看着兒子,恨不能一巴掌打醒他的愚笨,可是終究擡不起手。
上官思雲終於從極大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他怒指着金秋華吼道,“你這個毒婦,當年到底對冰蓉和年僅五歲的孩子做了什麼!”
金秋華冷笑,“上官思雲,你現在在我面前裝什麼癡情無悔。當年如果你真的愛畢冰蓉勝過一切,也不會爲了錢重新回到我身邊!畢冰蓉就是個賤人,勾引有婦之夫,還敢生下孽種!我就是要替上官家清理門戶!畢冰蓉自己沒用,被我氣了幾句就沒氣了!而這個小孽種,當年我明明讓那人親手殺了他,沒想到他居然揹着我把孩子偷偷賣掉了!不然哪來這麼多事情!這些下賤的人,都不配出現在上官家,我清理乾淨他們都是理所當然的!”
金秋華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接近吼叫。
上官思雲走到金秋華的面前,憤怒地擡起手就準備給她一巴掌。
可是上官昊霖卻先一步衝到母親面前,這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拍在了他的臉上。
“你滾開!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毒婦!”上官思雲說着便是要扯開兒子。
上官昊霖堅定不移地護在母親面前,“爸,你有什麼怒氣,都撒在我身上。我願意替媽承受!”
金秋華卻不幹了,她用力推開兒子,理直氣壯地對着上官思雲喊道,“你打我啊!你有本事殺了我替你的相好報仇啊!我告訴你上官思雲,你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我。上官家唯一正統的子孫只有昊霖一個。你敢再碰他一下,我就讓那小孽種痛苦一輩子!”
童傾玫管不了那一家三口的爭吵,她只看到明洙的心在默默流淚,她再也忍不住,跑到明洙的身邊,伸出手捂住他的耳朵,努力向他擠出一個微笑。
明洙看了許久,才終於開口,“童傾玫,你笑得真醜。”
上官昊霖抱住抓狂的母親,繼續說道,“媽,住手吧!我把一切都說出來,就是希望你能改過自新。我們不是上帝,沒有資格左右別人的性命。紙是包不住火的,你前幾次都僥倖沒被發現,但是不能保證你會一直這麼幸運。媽,趁還沒有釀成大禍之前,收手吧!我求求你了!”
金秋華在兒子的懷裡冷笑,終於崩潰,“你以爲我願意這麼做嗎!我還不是爲了你!你這個蠢貨啊,居然和外人聯合起來算計你的母親!啊……我真是造孽啊!!!”
上官思雲一腳將前面的茶几踢翻,碎了一地的茶杯,“你就是個神經病!李管家,馬上訂一張去洛杉磯的機票,下午就把她給我送出國!”
“我不去!我哪都不去!上官思雲,你休想擺脫我!我這一輩子都會纏着你,你跟畢冰蓉生前別想團聚,死後我也會橫阻在你們中間,當你永生永世的噩夢!”金秋華尖叫着,嘶吼着,不願妥協。忽然,她的表情一呆滯,隨即暈厥了過去。
救護車載着金秋華和上官昊霖趕去醫院,一場鬧劇就這樣匆匆落幕。
上官思雲傷心過度,回房間緩神去了。
明洙依然坐在輪椅上,曬着太陽,看着外面的世界。
童傾玫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輕聲問道,“明洙,要不要我退你去外面走走?”
明洙搖搖頭,忽然又開口問道,“你去過那個小鎮?”
童傾玫點點頭。
“那裡美嗎?”明洙好奇地問道。
“美,很美。啊,我有帶禮物回來。”童傾玫忽然想起自己做好的相冊,趕緊從包包裡掏出來,放在明洙的膝蓋上。
明洙輕輕地打開相冊,一張張排列有序的風景照躍然眼前。“這是?”
“這就是你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童傾玫回答到。
明珠的視線掃過一張張的古屋老樹,小橋流水,他努力回憶着,試圖想起一絲熟悉的感覺。但是,沒有,太單薄而弱小的記憶,根本無法引起共鳴。直到相冊翻到最後一張,他忽然愣住了。
“這是曾經的房東黃奶奶囑託我一定要交給你的。相片裡的人,就是你媽媽。”童傾玫小聲地解釋道,此刻明洙目光專注,似乎在思考什麼,估計是聽不到她的說話。
這是……媽媽?!上官昊霖盯着這張溫柔和慈祥的臉久久發着呆。終究,還是掉了眼淚,終於他明白,自己憋屈而難受的心情是因爲什麼,他不在乎那個恩怨情仇的故事,他不會理會金秋華的惡語相向,他難過的是,他至始至終,記不起一點關於媽媽的記憶。
“媽媽……”明洙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纖長的手指緩緩撫摸着照片上的她,最後停留在那溫暖的脣角。淚水下一秒打溼了手指,滑落到相片上。
童傾玫真的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明洙,他渾身縈繞的悲傷像無形的手,緊緊地扼住她的喉嚨,讓她發不出聲音來。她難過着明洙的難過,心疼着他的心疼,卻始終無法代替他不傷心。
“童傾玫……”明洙終於又開口了。
“嗯,我在。”童傾玫趕緊迴應道。
“她,會不會怪我?”明洙問道。
“怎麼會呢?黃奶奶說,阿姨彌留之際還一直惦記着你,可見她很愛很愛你。那麼愛你的媽媽,絕對不捨得怪你。”童傾玫很肯定地回答到。
“是嗎?她很愛我……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她曾經多愛我。”明洙的聲音還是很低落,被淚水溼潤的睫毛和眼眶讓此時的他看上去份外像受傷的小孩急需安慰。
“明洙,那時你很小,記不住也很正常啊。人不能與生理機能對抗,你要是記得才恐怖呢。”童傾玫故意打趣地說道,“但是,就算你不記得,那些事還是真實存在過的,你媽媽對你的愛,曾經真真切切地發生過,那就行啦。再多的記憶總會被時間帶走,唯有愛這個字能長存。我們不需要牢記太多,只要記得,被愛過,就是幸福。”
明洙微微睜大眼睛,終於擡起視線,看向童傾玫,他在童傾玫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傻傻的,需要安慰的自己,片刻後,他輕笑了一聲,“童傾玫,你安慰人的本事越來越長進了。”
童傾玫見明洙眼中的悲傷開始消散,心中的大石總算是落了下來,“那是,也不看我是誰啊。”
“童傾玫,我……”明洙還想說什麼,此時李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二少爺,老爺在房間暈過去了!你快去瞧瞧。”李管家焦急地說道。
明洙瞳孔微微放大,隨即命令自己鎮靜下來,“醫生來了嗎?”
“已經叫了家庭醫生過來。”李管家回答到。
童傾玫趕緊站起身走到明珠身後,推着他的輪椅朝上官思雲的房間趕去。
到了上官思雲的房間,家庭醫生替他做好了檢查,而上官思雲也已經醒了過來。
明洙擔心地問道,“醫生,我父親沒事吧?”
醫生回答到,“只是氣血攻心而已,不用擔心,保持心情愉快和舒暢就沒事了。”
明洙這才放心地點點頭。
李管家送着醫生離開,屋子裡只剩下三人。
童傾玫覺得自己站在着也不太好,便是準備轉身離開,但上官思雲開口喊住了她。
“小童啊,你也留着吧。”許是剛剛清醒過來,上官思雲的聲音還有些虛弱。
童傾玫聞言,只要停下腳步。
“爸,你剛醒來多休息一會,別說那麼多話了。”明洙勸說到。
“不,這話我不說會難受一輩子啊。明洙,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爸爸現在心裡真是痛啊,都沒有臉見你了。”上官思雲說到這,便是擡起手捶着自己的胸口。
“爸,你不用愧疚。我不怪你,真的。你們上一輩的恩恩怨怨,我也沒資格去評論。我只想繼續沒心沒肺地活着。”明洙語氣平靜地說道。
上官思雲長嘆一聲,“我現在唯一能爲你媽媽做的,就是更好的補償你。爸也想通了,你現在還受着傷,心情也受到了影響,一定比較希望有熟悉的人陪着你照顧你。爸今天就腆下這張老臉了。”
說着,上官思雲轉向童傾玫,“小童啊,叔叔求你,留下來照顧明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