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起一塊水晶蝦餃，程諾慢慢咀嚼，卓逸看着她，眼神溫和。
“公司······還好吧？”
卓逸眼角跳了跳，扯出一絲笑意：“恩。”
“對不起······”
手上一暖，卓逸的大手覆上來，他低着頭，握着她修長嫩白的指尖，眼角眉梢的笑意漸漸放大：“我很有底氣呢！”
“恩？”
“因爲你在啊！”
眸子裡有一瞬間的怔愣，又迅速回過神來。
“這場商戰，說浪漫主義點，爲美人而戰，爲愛情而戰，說英雄主義點，爲名利而戰，爲尊嚴而戰，小諾，你在我身邊，我很安心，很有底氣呢！”
程諾差點迷失在他深邃的眼眸裡。
“感性的話我不會說，答應我，等這場戰亂過了，跟我去英國，我們在一起吧。”
程諾不說話，帶着腥鹹氣息的海風透過小窗戶吹進來，昏黃的小燈泡就一搖一晃的，搖曳得人的心也跟着一顫一顫的。
卓逸低着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從裡面看到那種讓人心碎的否決。
“好。”
很輕很輕的一個字，卻輕而易舉的讓喜悅盈滿他的眼眸，他長久的凝視着她，忍住想抱抱她的衝動，許久，才輕輕的道一聲“晚安”，走出船艙。
遠處，燈火依舊，汽笛悠揚，這場商戰，是輸是贏，在他眼裡早已沒了意義，他已經是最大的贏家了，現在，他只想用最快的方式結束戰役，然後，榮歸故里！
這一覺程諾睡得很不安穩，夢裡紛沓的腳步聲擾得她惴惴不安，天剛矇矇亮就醒了，披了件外套走上岸，到不遠處的沙灘上散步。
天氣極好，火紅的太陽躍出地平線，天邊被染成一片絢爛的金色，海風揚起她的長髮，身後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在自己的思緒裡沉迷得太深，她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不近的跟着一個漁民裝扮的高大男人，偶爾擡起頭看她一眼，又迅速別開眼睛，低頭，打電話。
羅盡煩躁的開着車，兩旁的建築飛快掠過，清晨的馬路上車還很少，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條路上——這條通往季悅老家的路上。
昨晚他一夜沒睡，坐在客廳裡一支接一支的抽菸，直到那濃烈的菸草味幾乎充滿他的鼻腔，快要把他憋窒息，草草的衝了個澡，拿起車鑰匙，直奔季悅老家，他安慰自己說，他想欣兒了。
兩個小時後，季家大宅，早起的傭人正在灑掃着庭前的落葉，看見羅盡風風火火的奔進來，連忙上前打招呼：“姑爺，早啊！”
羅盡將車鑰匙拋給他，腳不點地的走進大廳。
羅欣兒坐在餐桌旁，季軒端了一碗粥在喂她：“張嘴！啊！”
羅欣兒聽話的張大嘴巴：“啊~”
一口粥喝下，季軒順手扯過紙巾給她擦嘴，動作算不上溫柔，卻難得的耐心。
“舅舅真好！”欣兒奶聲奶氣的誇他，季軒千年不變的冰山臉有瓦解的跡象，扯了扯嘴角，還沒成型的笑容在擡頭看到羅盡時凝固住，放下碗，一言不發的走開。
“爸爸~你怎麼來了？”羅欣兒撲進羅盡懷裡，親暱的用臉去蹭他的下巴：“爸爸長鬍子了，扎人！”
“爸爸來接你回家，欣兒，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羅欣兒眉頭皺了皺，不滿的嘟起嘴撒嬌：“不要！爸爸整天不回家，欣兒和媽媽在家不好玩，在這裡舅舅會陪我玩！欣兒不回去！”
“欣兒聽話，跟爸爸回去！”
羅欣兒不說話，爲難的蹩着眉頭。
季悅從廚房出來就看到這幅情景，兩張相似度極高的臉湊在一起，羅盡耐着性子輕聲細語的哄着欣兒，欣兒始終嘟着嘴不說話，感受到季悅的到來，擡起眼睛看着季悅，問：“爸爸，我和媽媽跟你回去，你能不能答應欣兒，以後經常回家？”
羅盡臉上有點掛不住，連這個四歲多的孩子都知道他不愛季悅，不愛這個家，他這個父親實在是失敗。
“欣兒，過來，跟舅舅出去放風箏。”季軒拿着一個色彩斑斕的風箏走過來，招呼羅欣兒出去玩，是想把空間留給這兩個彆扭的人。
“好耶！舅舅最好了！”羅欣兒撲過去，季軒順勢抱起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邁着長腿走出庭院。
欣兒一走，氣氛陡然尷尬起來。
經過一夜的煎熬，羅盡疲憊得沒了在電話裡頤指氣使的氣勢，在沙發上坐下來，習慣性的交疊着雙腿，季悅泡了杯柚子茶擺在他面前：“喝點水。”
儘管已經做了五年的夫妻，但兩人真正像這樣坐下來的時間還真是屈指可數，季悅侷促得眼神不知該往哪放。
“老在這裡住着也不是個事，跟我回去吧。”羅盡開口，聲音不疾不徐，不溫不火，帶着熬夜過後的沙啞，格外的魅惑人心。
“欣兒挺喜歡這裡，我想帶她多住幾天。”
“別拿欣兒當藉口，你不就是埋怨我沒時間回家嗎？以後我多回家。”
“恩？”詫異於羅盡態度的轉變，他這樣放低姿態對她還是頭一回，以往對她避之不及，彷彿多看她一眼就會污了眼睛，如今這樣輕言軟語，又有什麼目的？
想到這裡，季悅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骨子裡就透着一股子賤性，他對她不好時，連做夢都想着他，如今對她態度轉好了，居然不習慣了。
“聽不懂嗎，我說我以後會多回家陪陪······欣兒。”羅盡有些着惱，不知是不耐煩還是想借此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恩······哦。”
坐在副駕駛座季悅的懷裡，羅欣兒圓溜溜的眼珠子一會兒看看羅盡，一會兒又看看季悅，小孩子敏感的天性告訴她：這兩個人在彆扭着。
確實夠彆扭！
羅盡目不斜視的開車，季悅很不自然的抱着羅欣兒，一會兒幫她理理頭髮，一會兒幫她整整衣服，純粹沒事找事。
按下車載音樂，羅欣兒甜甜的問：“爸爸媽媽，我給你們唱首歌好不好？”
“欣兒還會唱歌？”
羅盡飛快的看了季悅一眼，語氣裡是誇張的驚喜。
問完才覺得尷尬，他作爲父親，居然不知道女兒擅長什麼。
“恩！欣兒唱歌可厲害了，幼兒園老師還誇我唱的好聽呢！”
“那好啊，來，唱給爸爸聽聽！”
羅欣兒有模有樣的清清嗓子，跟着音樂唱起來：
“讓愛天天住你家 ，讓愛天天住我家， 不分日夜秋冬春夏 ，全心全意愛我們的家，讓愛天天住你家，讓愛天天住我家，充滿快樂擁有平安，讓愛永遠住我們的家·······“
羅盡有些動容，四歲的孩子，深知母親的不易，因此拼命裝乖來討好父親，只爲他能高興，然後多眷顧一下母親，他這個父親是有多不稱職啊？
看着欣兒稚嫩的臉龐，心底的愧疚一點點的涌上來，有你們一瞬間，他想好好抱抱她，就像所有的父親一樣，寵溺又溫情的把她抱在懷裡，而不是平時略帶不耐的敷衍，還有旁邊這個女人，曾經下狠手想把她打死一了百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