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對方之前,我對這位在盤龍鎮,家喻戶曉的升龍觀觀主,有過很多猜測。
一直以爲對方應該是一位,薄嘴勾鼻,心思陰沉的傢伙。
現在第一次與對面見面,我不得不承認了,對方擁有一副好皮囊。
或許是對方惑心術,太過高深的原因,就連我這種,對他抱有敵意的傢伙,也難以在心中,對他升起太多惡感。
“我幾位弟子,正在天人感應,我們別打擾他們,幾位隨我到內觀說話。”那位大道祭說完站起身,向着道觀後面走去。
對方一襲寬大的道袍,姿態飄逸,若是不瞭解他底細的人,絕對會以爲這是一位出塵高人。
“看來他不好對付啊。”我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種表面客客氣氣,讓你抓不住一點破綻的僞君子,反而不如那些直來直去的惡人,好打交道。
“走,看看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我招呼了身邊同伴一聲。
道觀後面,有專供客人休息的廂房,那位飄然出塵的大道祭,領着我們走進一間閒置廂房,伸手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我正好收到一位弟子孝敬的新茶,味道非常不錯,也請幾位貴客嚐嚐。”那位大道祭擺弄着茶具,聲音溫和地說着。
“不必了,我們過來,是有幾件事相詢。”江曉溪不客氣地說着。
大道祭毫不介意的一笑,轉身盯着江曉溪,聲音溫和地說:“上門是客,有什麼事情,我們喝完茶在談。”
江曉溪被對方烏黑髮亮的眼眸盯着,嘴脣動了動,最終把溜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眼皮跳了跳,對方的惑心術,已經修煉的爐火純青,能舉手投注間,就改變一個人對自己的看法。
他這種春風化雨,潛移默化的惑心術,比直接惑人心神的邪術更難提防,危險的程度,也要高得多。
我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着,通過洞明眼來觀察大道祭。
讓我意外的是,對方身上的氣息,磅礴浩瀚,而且醇厚無比,感受不到一絲陰邪的氣息。
“這是怎麼回事?”我在心中想着。
一個人若是修習了邪術,他不管是面相,還是身上的氣息,多多少少,都會發生一些改變,相由心生,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坐在對面泡茶的大道祭,若非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我絕對會以爲,這是一位性格溫和的醇厚長者。
大道祭似乎察覺到的窺探,擡起眼皮掃了我一眼,溫和笑了笑,說:“用秘術窺探別人,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爲,下次別這樣了。”
對方風輕雲淡的揭過這事,可是我心中卻是冰寒刺骨,敏銳的直覺告訴我,對方溫和的外表下,似乎隱藏着什麼可怕的東西。
“這是什麼茶葉,爲什麼茶香是我沒聞過的?”甄青衣忽然問了句。
大道祭手中的沖泡動作未停,那茶葉形如彎月,帶着一種淡淡的紫色,與我們平時喝的茶,完全不同。
“這是雲霧茶,只有武夷山頂峰的幾棵老茶樹,才產這種茶,比極品大紅袍還珍貴。”大道祭淡
淡解釋着。
我發現那茶葉沖泡後,在杯口升起一片霧氣,如游龍一般翻騰,瞧着非常的神異。
“這茶的味道,好香啊。”王胖子閉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大道祭將沖泡好的茶,倒入我們身前的茶杯中,清新的差香味,撲鼻而來。
王胖子忍不住拿起茶杯,就要往嘴邊喂,我用力咳嗽了一聲,引起他的注意力,用眼神向他示意別喝。
甄青衣見到我的動作,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安安靜靜在一旁坐在,沒有再看那杯茶。
江曉溪的動作很奇怪,幾次想端起茶杯,一口喝掉,可剛拿起茶杯,又神色掙扎的放下,臉色變幻不停。
我眼角餘光,打量到江曉溪的神色,從桌子下面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向她體內渡入一股純陽之氣。
江曉溪的掙扎神色,逐漸平復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只是無論如何,不敢再看大道祭的眼睛。
倒是老方,自從進來後,就呆呆坐在那裡,形如木偶人,也不知在想什麼。
“新茶泡的久了,可就不好喝了,大家別客氣。”大道祭拿起身前茶杯,淺嘗輒止。
我端坐在桌子前,盯着那雲霧繚繞的茶杯,如老僧入定,一動未動。
身邊的幾位同伴,即使沒心沒肺如王胖子,見到我的神色,也知道這茶有問題,自然不會端起茶杯。
房間內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大道祭臉上的笑容,少了幾分,擡起眼皮注視着我們,問:“怎麼,難道這堪比大紅袍的極品茶葉,還配不上幾位的身份?”
“大道祭,我們喝了你的茶,可就沒有回頭路了啊。”我擡起頭,意味深長地說着。
身邊幾位同伴,用不解地目光看着我,不知道我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道祭臉上的笑容,再次少了幾分,神色甚至有些陰沉,一瞬不瞬地注視着我。
我此時才感受到,對方身上,那一絲隱藏的極好的陰邪之氣。
“我倒是想聽你說說,喝一杯茶而已,怎麼就沒回頭路了?”大道祭面無表情地問。
“這茶的真正名字,恐怕不是叫雲霧茶吧?”我盯着對方,出言試探。
這種茶葉,我似乎在殘破相經上見過,只不過一時還不敢確定,需要從對方的神色中,再次確認。
“你認識這種茶葉?”大道祭的神色,平靜無波。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茶不叫雲霧茶,而應該叫迷神茶吧?”我似笑非笑地盯着對方。
根據殘破相經的記載,這種名爲迷神茶的茶葉,可不是產自武夷山,而是隻有在陰煞氣極重的亂葬崗,纔有極小的機率尋到這種茶樹。
沒等對方回答,我拿出一張黃色符紙,看了身邊同伴一眼,笑着說:“等我給你們變一個戲法。”
大道祭冷眼注視着我的舉動,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我輕輕晃了下手中符紙,一團火光升起,符紙無火自燃。
這時,擺在我們身前的幾杯茶,有了新的變化,只見縈繞在茶杯口的那一小
團雲霧,顏色由淡紫,變成烏黑,而那看似龍騰的霧氣,也變得有些猙獰,形如鬼臉。
“啊!”甄青衣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下意識伸出纖手,抓住我的衣角。
“我的媽呀,這茶裡面怎麼還有鬼臉?”王胖子大驚小怪地喊着。
江曉溪想起自己,差點受不住誘惑,喝了這杯恐怖的茶水,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年輕人,學了幾手法術,總是自以爲是,喜歡賣弄。”大道祭神色冷冰地說道。
“那按照您的想法,我們乖乖喝了這杯茶,成爲受你控制的傀儡,那就叫識時務了?”我用譏諷的眼神,看着對方。
大道祭冷哼一聲,直勾勾盯着我們,神色變幻不定。
“您現在多半在打算,用秘術強留下我們吧?”我用平淡的語氣說着。
大道祭剛眼中閃過狠色,似乎下了什麼決定,聽到我說的話,神色又驚疑不定起來。
江曉溪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被我暗自扯了下衣袖,用眼神制止。
眼下我們的處境,十分的微妙,若是任由大道祭翻臉,我們多半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通過剛纔的接觸,我發現這個僞君子,生性多疑,眼下只能期待,我的攻心戰術,是否能湊效了。
大道祭冷冷看着我,突然開口說:“你在年輕一輩裡面,算是修煉有成的,不過想要與我對抗,還差了幾分火候。”
“那您可以出手試試,若是沒有幾分把握,我們會傻兮兮的過來送死?”我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對方。
大道祭忽然把目光投向老方,神色驚疑不定,過來半晌,才冷笑一聲,“原來你的依仗,在他身上。”
我神色一愣,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老方,自打我們進來後,他就一直坐在那,不動也不說話,如石雕一般。
我不知道大道祭剛纔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也搞不懂老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眼下不是細究這些的時候,最主要的是,輸人不輸陣,要把氣勢撐起來。
在甄青衣她們看來,我是在毫不示弱地與大道祭對峙,其實其中的苦楚,只有我的自己清楚。
如果我一旦被對方瞧出破綻,發現我們外強中乾的本質,那結果是災難性的。
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大道祭的注意力,從我這邊,一下子轉移到老方身上,定定看着老方,神色變幻不停。
我又偷偷打量了幾眼老方,除了覺得他舉止詭異,也沒看出別的異常。
“算了,今天我不與你們計較,趕緊走吧。”大道祭忽然揮了揮手,彷彿趕蒼蠅一般。
老方二話不說,站起身就向外面走去,我趕緊用眼神示意身邊同伴,先跟着老方出去再說。
大道祭冷眼看着我們,沒有阻止,但我我注意到,他幾次擡起手,似乎想要出手,可不知因爲什麼原因,最終又自己剋制住。
我表面臉色平靜,心裡其實波濤洶涌,因爲在對方欲出手的那一刻,展現出來的氣勢,讓人心驚。
帶着十二萬分的詫異,我緊跟着老方,走出這座危機四伏的道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