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面前有一張矮桌,除了正德外還有兩個女子一左一右坐在矮桌旁,段飛目光掃了過去,那兩女都站了起來,向他施禮道:“奴家見過段大人。”
兩女都有國色天香之容,一舉一動都溫婉有禮,年少那個看起來至多十五六歲,但是氣度不凡,自有一股雍容華貴的味道,段飛不知她們身份,總之不敢多看,向她們拱拱手,道了聲幸會。
因爲兩人並沒有通名,他也樂得裝糊塗,能陪皇上玩牌的女人,身份會低到那裡去?他來到桌前坐下,只見矮桌上正擺着一副精緻華美的牌盒,寶大祥三個金漆的大字赫然醒目,《大明牌》三個字倒是被擠到了一邊,寶大祥終於知道要打品牌了,不過這樣又未免過猶不及。
正德坐直了身體,從那牌盒中倒出一副金燦燦的牌來,手法熟練地洗牌切牌,笑着介紹道:“左邊這個是我內人,你可以叫她朱夫人,右邊這個是我妹妹,你叫她朱小姐好了,好久沒跟你玩牌了,這幾日與張管家配合總是玩不過她們,輸了許多好東西給,今晚一定要贏回來!”
段飛心裡有些嘀咕,沒聽說正德有妹妹啊,而且他只喜歡收義子,沒聽說他收過妹妹的,段飛笑着向兩女打了個招呼,然後笑道:“那可不一定哦,自從上次寶應一別,我可是好幾個月沒有玩牌了。”
正德笑道:“我知道你貴人事忙,這幾個月跑江西跑應天又跑蘇州揚州,辦了許多公務,破了不少案子,不過也沒少遊玩打牌,你騙不了我的,來吧,大家翻牌,誰最大誰先摸牌。”
陪着皇上和貴妃、公主打牌,這可是一件大費腦筋的事,哄皇上高興容易,若是惹得貴妃或者公主不開心了,隨便吹吹枕邊風,段飛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段飛暗慶自己沒有喝酒,強打起精神,煞費苦心地玩着牌,上家貴妃的大牌不能壓,公主下家的牌不能頂,還得照顧着對面的皇上,時不時地給他們一個驚喜,讓他們保持着高漲的情緒,第一局肯定是要大勝的,好在正德牌不錯,段飛只要不喂錯牌就行,最後果然大勝,正德扣底得分翻倍,他們不但搶回了扣底權,還憑空升了一級。
正德很久沒玩得這麼舒爽的牌了,張銳雖然挖空心思想討好他,卻沒玩雙扣的天賦,時常出錯牌惹得正德不高興,每次玩牌都提心吊膽,生怕正德一氣之下要了他的腦袋,這樣玩起牌哪有什麼樂趣?作爲對家的正德自然也就沒了興致,今天終於有了好對家一起玩牌,正德開心極了,就算輸了也一樣的高興。
“呀,運氣不好,若不是滿手爛牌,這盤怎麼會輸給你們呢?”正德在丟出第二盤最後一張牌時忍不住嘆道。
輸也要輸得毫無破綻,在正德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哄得剛纔慘敗的貴妃與公主嫣然一笑,這就是本事啊!
不過這種玩法也極耗腦力,段飛玩了幾輪之後有些心力交瘁,他揉着頭說道:“不行了,我趕了一天路,明日還要早朝,再不休息明天就要頂着兩隻熊貓眼上殿面君,這可了不得。”
正德見自己還是小贏着,索性見好就收地擲牌道:“好吧,今晚就玩到這吧,你精神不濟,再玩下去可又要輸了。”
朱夫人與朱小姐恰到好處地埋怨幾句,說他沒牌品,贏了就走,正德哈哈大笑着說道:“誰說我牌品不好來着?記下記下,明日早朝回來再玩,呃……只怕明天就沒這麼好玩了……”
正德突然有些失落,段飛明白他的想法,明天早朝之後段飛自然就知道眼前的朱公子其實就是皇上,牌友變成了主從關係,這牌玩起來就沒有意思了。
段飛猶豫了一下,突然退後兩步,跪地拜道:“臣請皇上恕罪,臣早已知悉皇上身份,卻依然對皇上不恭,請皇上恕罪!”
正德愣了愣,面色一冷,說道:“是誰告訴你的?”
段飛心中一凜,似乎感覺到了來自正德身上的無形壓力,他趕緊說道:“皇上,沒有人敢告訴我,不過臣善於觀察,又早已聽聞西苑豹房之名,再從張管家身上發現了許多線索,這才猜到了皇上的身份!”
正德看了張銳一眼,張銳心中暗罵一聲,段飛分明把罪過順手栽在了他頭上,他臉上卻笑得很開心,讚道:“段大人不愧有神捕之名,果然觀察入微,皇上,老奴慚愧,瞞不過段大人的神眼,請皇上治罪。”
“罷了,”正德揮揮手,笑道:“我只是跟段愛卿開個玩笑而已,段愛卿起來吧。”
段飛道:“謝皇上。”這纔敢站起來,不過那卑躬屈膝的樣子卻讓正德嘆了口氣。
正德懶洋洋地說道:“既然你猜到了朕的身份,那我也不用瞞你了,這位是劉貴妃,這是永福公主,你重新拜見過吧。”
段飛才站起來又急忙跪下拜見兩女,劉貴妃微笑着虛扶一下,說道:“段大人請起。”永福公主卻側身只受了半禮,然後對正德道:“皇上,既然無牌可玩,我還是先回去歇息了。”
正德點點頭,永福公主向正德和劉貴妃告辭,轉身離開,在離開的剎那,她的目光好奇地向段飛望去,正巧段飛偷偷瞧了過來,兩人目光一對,同時一驚,永福的心兒狂跳起來,腳步紛亂地逃走了,段飛先死嚇了一跳,但是轉眼見到永福慌亂地走了,他倒是暗暗好笑。
再次站起時段飛感覺自己與正德之間似乎生分了點,這可不妙,他試圖補救地問道:“皇上,剛纔臣在樓下時皇上曾說讓臣看一件好東西,不知究竟是何寶物?”
提及此事正德頓時精神一振,他吩咐張銳道:“你快去將那副軍棋拿來。”
張銳轉身走了,正德對段飛笑道:“本來想逗你玩的,沒想到卻忘記了,這軍棋也是你發明的吧?挺有意思的,你小子每天不會就在琢磨這些玩物吧?”
段飛正色道:“皇上,您這可是冤枉我了,段飛不敢說頭懸梁錐刺股地勤於公務,但也絕非整日玩樂的庸官,這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臣在做事之餘忍不住想找些東西來娛樂身心而已。”
正德笑道:“行了行了,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在江南辦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連你收留了一個小殺人犯我都知道。”
段飛吃了一驚,急忙跪倒說道:“皇上,臣憐她自幼多厄,父母雙亡,而且又不是有意傷害母親,因此才瞞過大家,將殺人罪名安在她父親頭上,收她爲婢也是爲了就近照顧她,教好她,此外別無他意,請皇上恕罪!”
正德嘆了口氣,說道:“看看,我又沒責怪你,動不動又跪什麼?我若要降罪於你,早把你打進天牢了,還等得到你來請罪嗎?起來吧,昨日早朝有人告你貪污鉅款,縱容手下買髒賣髒,朕都替你駁了回去呢。”
段飛抹了把汗,站了起來,輕笑着恭維道:“皇上聖明,知道臣這麼做都是爲了皇上。”
正德點點頭,說道:“他們都說你是奸臣,朕偏不信,你說的那些開工廠、造大船、打海盜的事朕都十分讚賞,可是朝裡那些人卻全都反對,真是氣死朕了。”
段飛笑道:“皇上聖明,這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這得慢慢來,就像打牌一樣,要看牌局來出牌,不能隨便亂押,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富國安民,其他的事還得先放放。”
正德嘆道:“放放,放放,還得放多久啊,富國安民,你說得輕巧,你從蘇州給朕繳來了千多萬兩銀子,再好的國策落到這些貪官手裡也全變味了,富是全富到他們的口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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