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晚風輕拂,夜涼如水,月色朦朧如覆上了一層輕沙,月色下一騎黑色的快馬絕塵而來,在許願槐樹下停下。馬背上的人穿着厚重的銀色鎧甲,臉上戴着一張精緻的白玉面具,只露出一雙如秋水般的眼睛,纖長睫毛如薄扇,輕輕扇動着,睫毛之上是一對彷彿用水墨勾勒而出的柳葉眉。
位於許願槐南邊的樹叢中,是一片被騰蔓隱藏起來的秘密石室,一個苗人小女孩正看着這邊,幽黑的夜色把她的身影和樹叢合爲一體,只有一雙眼睛如幽火般明亮。
銀色鎧甲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幽冷的寒光,身穿鎧甲的人從腰則拿出一個包袱,從包袱中拿出一把斷劍,依依不捨的撫摸着,彷彿撫摸着最珍愛的寶物。許久之後,又把斷劍重新放入包袱之中,再把包袱綁在了許願槐上,做完這一切後,再次騎上馬轉身離去。
第二天,包袱被取了下來,打開後,是一把斷劍和一張紙條,還有一封信。那把斷劍是刻有一片凌型樹葉的劍,劍像是被人用內力折斷的,斷口處平整,卻又不似刀削斷的那般平滑。
紙條上面寫着幾個玲瓏飛舞的拈花小楷:渭水河一戰後,把信和斷劍送到梨姜秋楚雲將軍的手中。
晉穆王朝腐敗不堪,皇帝晉喜只懂的享樂,長期不理朝政,使得國家內亂不斷,民不聊生。
而梨姜,於晉穆王朝來說,是在南邊柔城所掘起的叛軍,於百信來說,卻是民心所向的民之義軍,一經起義,四方呼應,梨姜之主姜嬰帶領義軍自南邊柔城一路北上,襲捲了大半個江河,所向披靡,勢如破竹,數年後,姜嬰拿下梨城,在梨城稱帝,隨立國號爲梨姜。
而晉穆王朝皇帝晉喜聽信妖妃白煙的讒言,設計剷除了君家和司家家後,所有人都知道晉穆王朝已經完了,只是遲早的問題。
梨姜和晉穆長期爭戰不休,一方是被視爲叛軍的民之義軍,一方是腐敗的空膛皇朝,誰勝誰負早已經註定。
渭水城之戰打響,連戰一月卻仍然拿不下來,所向披靡的梨姜之軍首次吃了敗戰。
十日之後,渭水之戰再次打響,晉穆王朝領軍之人仍是世代爲將的葉嫋,而梨姜是後起之秀的年輕將軍秋楚雲。兩軍交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在渭河畔打了五天,無數屍骨血肉把河染成了紅色,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一個角落。
垂死掙扎的晉穆王朝最終還是敗了,渭水河之後,便是直逼晉穆王都祈城而去,晉穆大勢已去。
戰場一片狼藉,梨姜的軍隊在屍骸中尋找倖存的將士,冷傾月和君傾找到了主將秋楚雲,那是一個有點書生之氣的年輕人,有些女氣的眼睛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
“兩位有何事”聲音中毫無起伏,卻又如珠玉落地般乾脆,誰會想的到,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有些書生之氣的人會拿下這座易守難攻的渭水城。
“有人託給我一個包袱,要我將它在渭水一戰後送給你。”
他有些疑惑的打開那個包袱,裡面的斷劍讓他的瞳孔無由的一縮,然後他迅速打開那封信。
玲瓏飛舞的鑽花小楷,於他來說是無比熟悉的字跡,寫那個字的人曾經嫌他字醜,還手把手的教過他。
雲,見字如見人,君於渭水之戰撕殺時,便是舞兒成親之日,舞兒無意負君,然父母之命,不得不從。與君之情誼,只當是一場境花月水,忽念,師妹舞兒。
揪心之痛楚,隨着水墨字跡,一筆一劃像是在削着他的心般,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寒着一張臉對着身邊的人說:“來人牽我的馬來,吩咐下去,本將軍有要事回師門一趟,所有事儀由副將李湛全權處理。“
“將軍,此次出戰的並非葉嫋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然而秋楚雲卻並沒有聽他說完,便騎上快馬離開了戰場,實事上,他的耳中只有風聲和師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他一門心思急着趕回師門,所以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聽不清。
那名小將繼續說着:“李將軍,晉穆此次領軍的主將已經擡過來了,並不是葉嫋本人,會不會有詐。”
名叫李湛的年輕將軍在屍體前停下,屍體的臉上戴着精緻的白玉面具,身上穿着葉嫋本人特製的銀色鎧甲,那身銀色鎧甲是葉嫋本人命人打造的,在晉穆軍營中非常獨特,若說不是本人,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可是看那具屍體卻又與葉嫋的身形不符,鎧甲之中的人身形明顯要小許多,連帶着唯一露在外面的手指都非常纖細且白皙,像一雙女人的手。
李湛掀開那張白玉面具,所有人都吃驚的看着那個面具下的那張臉,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如同熟睡了般緊閉着又眼,她的臉是那種非常尖銳的瓜子臉,如墨勾出的柳葉眉,秀氣的鼻子,緊抿着的朱脣,只是臉色過分的蒼白,影響了一絲美感。
“立即上報給皇上。”
冷傾月和君傾回到許願槐樹叢中的石室後,兩人都疑惑重重。
君傾猶有些理不出頭緒的問一身苗人裝扮的小瑤,“那個來掛包袱的人長什麼樣?你看見了嗎?”
“是一個穿着銀色鎧甲的人,天太黑,臉上像是有什麼東西遮住了,看不清楚。”
幾天之後,晉穆王朝祈城轉來消息,渭水一戰原是由葉嫋出征,卻被他的女兒假冒。以往一直打壓葉家的朝臣趁勢進言,言說女子出征,壞了規矩,天理不容,纔會導致渭水一戰告敗,晉穆皇帝一怒之下判了葉家一個滿門抄斬。
而秋楚雲在師門奕劍閣,卻沒有找到關於師妹葉舞的消息,她就好像是突然間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般,他渾渾噩噩的回到了軍營。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覺得,或許葉舞從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只是他的假想,只是一個不真實的夢,一個人怎麼會消失得如此乾淨呢。可是手中的斷劍猶在,那封絕情絕義的信猶在,只是人不見了。
秋楚雲始終想不明白,他曾說過,渭水一戰後,他會上門提親,爲什麼葉舞連幾天的時間都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