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槿對府門口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她正看着那大雨出神。
“郡主,郡主,你看我這做的詞可好。”冬靈懂些詩詞,把自己隨手寫的拿了過來。
蘇槿笑着接過來,冬靈此時的舉動和個孩子無異,不過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冬靈的字體很娟秀,蘇槿看着宣紙半天,冬靈一臉期盼的望着自己。
“冬靈。”蘇槿故作爲難的開口。
冬靈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是自己作的不好郡主纔會有這種反應吧。
“我並不懂詩詞呢。”蘇槿說完便放下了宣紙。
冬靈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她在等着郡主幫她指點呢,結果只是一句,不懂詩詞。
雪芽和露珠都笑了起來,冬靈欺負她們不會詩詞,結果郡主也不會呢。
冬靈看着偷笑的兩個丫鬟,也沒了往日的沉穩,跑和兩個丫鬟打鬧在一起。
站在遠處的米粒看到這一幕,用胳膊撞了撞身旁的墨竹“你看,郡主似乎也沒變呢。”
墨竹沒出聲,那個女子笑着看那些婢女玩鬧,除了衣着,她似乎也和她們一樣。
可是,確實也不一樣了呢。
這秋日的雨沒有給郡主府帶來任何悲傷的氣氛,反倒是一片笑意盈盈。
“給我敲。”郡主府門外的周玉蟬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她也不知道那是雨水還是淚水了。
丫鬟咬咬牙,再次將郡主府的門拍的砰砰作響。
郡主又如何,郡主就能不把夏王府放在眼裡了麼。
門,終於開了。
這次出來的不是雪芽。也不是那個收了錢卻不辦事的冬靈,而是木木呆呆的露珠。
“夏大少。”露珠恭敬的朝周玉蟬行禮。
周玉蟬沒有動,冷冷的道“蘇槿起來了麼。”
丫鬟心下緊了一下,大少夫人這是打算徹底和怡歡郡主撕破臉了麼,連郡主都不喊了,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不過也是常理,誰能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之門外。最後甚至還被一個丫鬟戲耍了。
大少夫人也是名門出生。這種委屈怕是從來也沒有受過的。
“郡主請你進去。”露珠似乎沒有發現周玉蟬喊的是蘇槿而不是郡主。
周玉蟬冷哼一聲,也不理會露珠撐過來的傘,一把推開她大踏步邁了進去。
露珠被推的踉蹌了一下。不過她也不惱,在來的時候郡主就告訴她可能會受些委屈。
周玉蟬走進院子便看到了廊下坐在那裡的蘇槿。
素色寬大的衣袍愈發顯得身材嬌小,依然是那種波瀾不驚的樣子,看着惹厭。
“蘇槿。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周玉蟬走到她面前站定,並沒有進入廊下避雨。就那麼被淋着。
蘇槿擡頭看着和落湯雞一樣的周玉蟬,此時的她早已沒了初見時的那種從容,這也許是周玉蟬從出生到現在最狼狽的時刻了吧。
“掌嘴。”蘇槿緩慢的從嘴裡吐出兩個字。
周玉蟬還沒反應過來,臉上便感覺到了疼痛。左右各一下,火辣辣的。
冬靈打完人後動作迅速的又退回到了蘇槿身邊。
這一變故把周玉蟬徹底打蒙了,她設想了很多種蘇槿見她以後的反應。可獨獨沒有這。
跟着周玉蟬進來的丫鬟也傻了,這。這,這怡歡郡主怎麼一開口就是打人。
周玉蟬想捂住自己被打的臉,卻因爲兩邊都被打了而不知道應該捂哪邊,手擡起來又放下,配合着那有些紅腫的臉,顯得有些滑稽。
“我打你是因爲你不懂得尊卑。”蘇槿慢慢站起來,她雖然比周玉蟬小了幾歲,但是身形卻不矮,加上她現在是站在廊上的,看起來就更加高大,有種俯視周玉蟬的感覺。
“我是郡主,而你不過是個普通婦人,膽敢直接喊我名字對我不敬這是其一。”看着還處在呆滯狀態的周玉蟬,蘇槿皺眉“論輩分你該喊我姑姑,直呼長輩名字這是其二。”
周玉蟬盯着蘇槿,那目光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丫鬟有些緊張的看着兩人,她真的很怕大少夫人一衝動就衝上去打回來,這畢竟是郡主府,她和大少夫人就是兩個弱女子,唯一一個車伕還在門外,若是真的鬧起來,她們可是一點便宜也落不到的。
兩個人就那樣對峙着,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不甘示弱。
“玉蟬,多謝郡主教誨。”這句話幾乎是從牙裡擠出來的,但是好歹是說出來了。周玉蟬朝蘇槿行禮,動作標準而恭敬。
對於這樣的周玉蟬,蘇槿卻並沒有感到欣喜,她的眉皺了起來,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來,她緩緩的坐下沒有說話。
周玉蟬仍舊在雨中淋着,雨水滑過那紅腫的手指印,有種詭異的感覺。
“你來找我什麼事。”蘇槿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並沒有邀請周玉蟬入座,對於周玉蟬被雨淋着的事情更是一字不提。
“郡主,那茶道欠下了三千兩的外債,玉蟬此次前來,是爲了……”周玉蟬話還沒說完便被冬靈再次截斷了。
“大少夫人,那茶道不是歸夏王府了麼,欠沒欠債,欠債多少和郡主何干。”話音剛落,不待周玉蟬解釋,她又接着道“啊,我明白了,大少夫人是來找我們家郡主借錢的吧。”
周玉蟬恨不得用眼神殺死這個冬靈,之前戲弄自己的也是她,動手的也是她,現在隨便亂開口的還是她。
“郡主,這就是你的下人麼,隨意開口接話。”周玉蟬指着冬靈,聲音有些顫抖。
蘇槿看了一眼冬靈,毫不遲疑的點頭“沒錯,這就是我的下人。”
囂張,好囂張!
這是周玉蟬婢女的唯一感覺。
冬靈卻明白,郡主並不是想表達囂張的意思,而是回答周玉蟬的那句話。
在郡主看來,周玉蟬那句話是個疑問句“這是你的下人麼。”所以郡主理所當然的回到,是,這是我的下人。
冬靈強忍住想笑的衝動,結果這個表情在周玉蟬看來就是得意。
周玉蟬抹了一把臉“郡主,這欠債的可是你。”
蘇槿一副記憶力不好拼命回想的樣子,半晌她搖搖頭,聲音裡有了一絲歉意“我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騙鬼啊你。
只是這話周玉蟬卻不敢直接說出來,臉上那火辣辣的感覺還提醒着她在蘇槿面前不能亂說話,這個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也許下一秒巴掌就會落下來。
“郡主。”周玉蟬調解着自己的呼氣“這欠的錢可是在茶道歸夏王府之前就有了。”
“哦。”蘇槿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還然後?難道她感覺自己是在和她說故事麼。周玉蟬想要破口大罵,可最後也只能儘量控制及的聲音,讓它聽起來不要顫抖的那麼厲害。
“郡主,這錢既然是之前就欠下的,那理應由郡主來還。”終於把自己多日來的目的說了出來,周玉蟬感覺心下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蘇槿卻一副神遊方外的樣子,沒說話,只是看着雨水發呆。
“郡主,”見蘇槿半晌沒說話,周玉蟬不得不再次揚聲“這錢既然是之前就欠下的,那理應由郡主來還。”
蘇槿收回目光,“冬靈,帶夏大少夫人去換一身衣服,還有她的婢女,一起去換了吧。這淋了那麼久的雨,還這樣淋着會生病的。”
“是。”冬靈應聲,笑眯眯的衝周玉蟬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少人夫,請隨我來吧。”
那恭敬的模樣,彷彿之前打了周玉蟬的人不是她。
周玉蟬沒有動,她的聲音有些木了“郡主,你這是何意。”
之前任由自己被雨水淋,甚至還讓婢女打了自己,現如今又讓婢女帶自己去換衣服,她到底想做什麼。
淋雨生病,之前怎麼沒想到這點,現在又假惺惺的做什麼好人。
蘇槿很是不解“大少夫人不想換掉這溼衣服麼,還是大少夫人喜歡在雨中待着?”
“郡主。我在和你說有關欠債的事情。”周玉蟬重複了一遍自己目的,她感覺自己要被蘇槿逼瘋了。
“嗯,那你也要先換了衣服在和我談吧。”說完蘇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上“你把這裡打溼了。”
周玉蟬低下頭,因爲自己渾身早已溼透,衣服也在滴水,不少水滴就那樣落在了蘇槿的面前。
換衣服,只是因爲打溼了她的地板麼。
周玉蟬再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屈辱。
“郡主,你這樣做就是爲了羞辱我麼。”周玉蟬這次帶了些哽咽“玉蟬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郡主,要讓郡主這樣羞辱於我。”
蘇槿沒說話,靜靜的看着周玉蟬。
“如果郡主是對玉蟬掌管茶樓不滿,玉蟬可以和相公說,讓他不要讓我去打理。玉蟬知道那茶道是郡主的心血,可是並不是玉蟬想要搶奪郡主的財產吶。”
周玉蟬這一番話,說的可以算說是見者傷心,聞者垂淚了。
此等委屈,她卻嚥了,你身爲郡主,卻要刁難一個小女子,着實失了身份。
“你想的實在太多了。”蘇槿說完便站起身“你若不願意換衣服,那便不換吧。”
自己這麼長一段話,她就這樣一句?而且說完還轉身走了?
周玉蟬僵在原地,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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