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玲和司瓏很詫異的看着白莪哭喪着臉往車上搬東西,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司瓏攔住他問:“你在做什麼?誰讓你搬的行禮?”
白莪道:“是大爺吩咐的。”
司玲有些恨鐵不面鋼的斥罵道:“你是六爺的人,幹嗎要這麼聽大爺的?”
白莪憋氣的道:“大爺的意思就是六爺的意思。我是六爺的人不假,可六爺姓陳,我當然也是陳家人……”
司玲聽的一頭霧水,頓了頓又問:“奶奶回哪兒?是回家嗎?誰來送奶奶?”來的時候有大爺陪同,還請了兩個女鏢師呢,這回去呢?女鏢師在哪兒?
白莪搖頭:“大爺只吩咐我替奶奶把行禮裝車,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司瓏總算聽出來點門道,問白莪:“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跟着我們一起回去嗎?”
白莪搖頭,一臉的理所當然:“我要在這等六爺啊。”
“什麼?六爺要出來了?”司玲和司瓏更愣了:“六爺沒事了?什麼時候出來?既然出來,爲什麼奶奶還要這麼急着走?就算不想讓奶奶耽擱了六爺讀書,可夫妻總得見個面話話別吧……”
白莪只悶頭道:“我不知道,那是主子們安排的事。”
司玲一扯司瓏道:“你跟他廢什麼話,悶葫蘆一個,八腳踢不出個屁的玩意,有這功夫還不如直接去問奶奶呢。”
兩人急匆匆進屋,不想曼曼已經出來了,倒是陳雲端揹着手站在廳裡,滿面含笑,目送曼曼。司玲、司瓏兩個人有些傻,怎麼本末倒置,身份顛倒過來了,這會兒看着倒像是大爺是主,奶奶是客。
兩人迎上去齊聲道:“奶奶?”
曼曼朝她二人點點頭,道:“昨兒我就叫你們收拾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拿上走吧。”
“走?我們去哪兒?奶奶,不是說六爺就要出來了嗎?我們幹嗎不等見過六爺再走。”
曼曼很想罵娘,他還是你們哪門子的六爺?和離書在手,他就是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可她不想失態,尤其是不想當着陳家人失態。她越失態,證明她輸的越慘。輸人不輸陳,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寧可躲到沒人的地方自己哭着舔傷口,也不要給人落了話柄和嘲笑她的藉口。
曼曼步履匆匆的往外走,道:“你們快着點吧,時辰不早,我們還要在天黑前找家客棧呢。”
司玲還要問,被司瓏一扯,二人也顧不得陳雲端了,飛奔回房拿了貼身包袱轉身跟着曼曼出了院門。
曼曼已經上了車。
司玲看一眼司瓏,自動自發的坐到了前面,司瓏則一挑簾鑽進了車裡。曼曼沉聲吩咐:“走吧。”
車伕一揚鞭子,馬便踢喝踏踏的上了路。司瓏坐下來,挨着曼曼,方纔發覺她渾身冰涼,整個人都在發抖。司瓏從自己包袱裡翻出個乾淨的茶盅,替曼曼倒了杯熱水,遞過去道:“奶奶喝盅熱水……”
曼曼道了聲謝,接過茶盅卻沒有要喝的意思,只蜷在一邊默默發呆。
司瓏也坐下來,細聲細氣的道:“奶奶,您心裡有話就說出來吧,別憋在心裡。”
曼曼無意識的唔了一聲,擡超眼睛,半晌纔算看清了司瓏,慘淡的笑了笑,道:“改了吧,以後叫我蘇姑娘。”
司瓏當即就傻在了那裡。她剛纔還只是猜測在六奶奶身上出了事,這會快就有了答案,反倒把她嚇愣了。
曼曼呵呵的笑起來,道:“別跟我提陳家,一個字都不許提,從此以後我是我,他是他,我們再無任何瓜葛。”
她說的堅決,說的傷痛,說的司瓏心尖猛抽,下意識的就攥住了她冰涼的手,哽咽着道:“奶奶——不,奴婢該死,蘇姑娘,您這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司玲在車外頭聽的不甚清楚,心裡跟貓撓一樣,急的不行,到後來隱隱聽得有啜泣之聲,更是恨不得也掀了簾子進去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可她自知情子急,說話也直,萬一哪句話沒說好,再戳的奶奶心口窩子上,這不是成心添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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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車轅上扭來扭去,好幾次差點掉下去。
終於等到馬車休息的時候,司瓏從車裡跳下來和她並肩坐在一塊,纔有機會打聽:“司瓏,到底怎麼啦?”她忽然驚訝的指着司瓏的眼睛:“你,你眼睛……”
司瓏用帕子捂住眼睛,道:“我沒事,你別瞎吵吵,蘇姑娘剛睡着。”
“蘇——”司玲剛張嘴,就被司瓏把她嘴巴掩住了,道:“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消停點,等到了客棧我再跟你詳細說。”
兩人才安靜下來,卻聽車裡的曼曼又吩咐:“把車趕回去吧,咱們今兒不走了。”
車伕有些爲難,道:“夫人,車訂金可是交了的,您耽擱一天就耽擱小的一天的腳錢……”
曼曼沉聲道:“我補給你就是了。”
車伕見自己沒什麼損失,自然沒意見,打馬揚鞭,一行人又回了城裡。這回沒回從前的小院,曼曼只吩咐車伕到了城西一家格棧,打發他回去,對司玲司瓏道:“我想過了,咱們走也不急於一時,還是先住下再說。”
司玲、司瓏自然都聽她的。
曼曼早早就歇了,司玲和司瓏這纔在外間坐了小聲說話。
司玲聽說曼曼和陳雲正和離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六爺對奶奶那是一往情深……我不信,一定是大爺從中搗鬼了。”
司瓏卻默默的搖搖頭,道:“蘇姑娘說了,這和離書是六爺親自寫的。”
司瓏怎麼也不相信,揪着衣角,憤恨的道:“六爺一定是有苦衷的,他對奶奶那麼好,就算是委屈了他自己都捨不得委屈奶奶,一定是他自知這官司沒個眉目,不願意耽誤奶奶而已。說不定,說不定……”
司瓏嘆了口氣,毫不猶豫的打碎她的幻想:“六爺的官司已經沒事了,大爺託了人,連白莪也說,沒幾天六爺就要放出來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司玲猛的起身道:“奶奶不走就對了,總不能不明不白,稀裡糊塗的就走,就算六爺親手寫了和離書,可這裡面一定有原因,說不定六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奶奶拉不下面子去問,我去,我總得問問六爺到底什麼意思,難道說這些日子他對六奶奶的感情都是逢場作戲,都是假的不成?”
司瓏倒沒有攔她,只道:“我想蘇姑娘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平日蘇姑娘不愛說,可她對六爺的心意你我是心知肚明,就這樣一紙和離書兩人便斷了關係,換誰誰也受不了。可現在六爺還沒出來,你氣勢洶洶的質問誰去?大爺不可能跟你交待什麼,問白莪?他就是個懵懂的蠢蛋。再等等,等六爺出來……”
曼曼當夜便受了風寒發起了燒,慌的司玲和司瓏忙忙的請醫問藥,直亂了大半夜。第二天曼曼還是燒,氣色越發不好,便索性跟車行說了,把訂金退了,擇日再走。
主僕三人越發有理由住了下來。
司瓏照顧曼曼,司玲沒事就往外打聽消息。她不敢明目張膽的打聽士子們是否被赦免的消息,卻聽說了一件大喜事,說是當今副丞相文伯彥不日要嫁最小的嫡出女兒文初若。
司玲對婚嫁之事不甚感興趣,但聽街頭百姓議論紛紛,才知道這文初若訂下的男方竟然只是外鄉來的一個普通舉子。
也正因爲文小姐是下嫁,所以才引得滿京城的人都議論紛紛,無一例外都是稱許文副丞相慧眼識珠,愛才心切,豔羨這位未來的文家女婿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竟然一步登天。
司玲走到哪,哪都有人在議論,待駐足細聽,隱約聽說這位文副丞相看好的未來女婿姓陳,她便留了個心眼,上前打聽,雖不甚真,卻也不是空穴來風,果然這位未來文丞相的女婿姓陳,小小年紀,已經過了會試,只等三年大考高中狀元。
更有愛八卦的熱心人士替司玲詳細解說,原來這位文副丞相早年和這位陳公子是同鄉,自打陳公子離家進京,與這位文副丞相就相談甚歡,兩人惺惺相惜,文副丞相愛才心切,沒少請這位小友過府坐客,一來二去,與這位文六小姐便產生了感情。
如今是天作之合,有情人終成眷屬,實在是滿城佳話。
司玲頭一次忍住了暴躁的脾氣,她在陳雲端的住處守了兩日纔算守住了白莪,不由分說抓着他站到路邊叉腰喝道:“白莪,你說實話,六爺和六奶奶是不是和離了?”
白莪見是司玲,倒是有點膽怯,往她身後看了看,問:“你怎麼還在家,你們不是回鄉了嗎?”
司玲怒道:“我問你話呢?”
白莪只得點頭。司玲又問:“我再問你,六爺要娶文家六小姐,是不是真的?”
白莪猶豫半晌,又點了點頭。司玲二目圓瞪,甩手給了白莪一耳刮子,一陣風似的跑走了,連跑邊哭:“你們主僕沒一個好東西,髒心爛肺,將來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