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什麼？”凰羽漸掀起眼簾, 深黑色的睫毛下的眼神冷的嚇人，讓來報的人生生的後退了一步。
他們一直是儘量的離這位主子遠着。一是爲了不得罪書院的其他的貴人太過分，二是這位主子看着就讓人心驚肉跳的。
來報的人覺得坑爹死了, 虧他還覺得沒準能撈着機會在皇子面前表現一把。這個院子在書院實在是個異類, 不但裡面種滿了很多稀奇的, 像是有毒的植物, 還有兩隻大狗, 一隻比一隻可怖。
裡面住的兩個主子更是奇怪。三皇子也就算了，從沒人見過他的笑容，或是能和氣的跟他說話, 實際上，基本沒有人敢正面的看着他。另一個, 據說是皇子的伴讀, 身份不明, 不知道是哪個世家的公子，但是風度卻是極好的。他長得很俊又溫柔, 但是處久了就能發現，這也不是個輕易相處的主。三句話不到就能輕易的勾出你祖宗八代，家底被刨的乾乾淨淨的。但即使知道這個事實，還是有人不怕死的迎上去。可能是覺得煩人，反正這位也很少出現。
前幾天不是莫凌出事了, 他的同窗找不到季宇, 只好來找了沐泠風。誰知莫凌是撈出來了, 沐泠風倒是總是出入酒館, 弄得他們都有點好奇了。
可是三皇子…….不是傳說中, 跟沐泠風形影不離來着。今天突然出現在他們聚會讀書的花圃，真是讓三月的陽春天氣都結冰了。
因爲是在書院裡, 大家都是求學的身份，所以不用拘泥禮節。但是他們真的沒有辦法跟這位平等交流。
“酒館…….哪裡的酒館。”凰羽漸沒有廢話，直擊主題。
“這個…….”說不清楚啊，難道要帶他去？不要，怕怕~
“酒館！”
聽到這個聲音，衆書生鬆了一口氣，紛紛自覺地讓開一個道兒。
“季宇。”凰羽漸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了。
季宇已經習慣他這個德行了，轉身問其他的人：“就是上次莫凌去的那個？”
“是。”
季宇眼珠一轉，他的身量拔高了，但是臉上還帶着粉粉的嬰兒肥，黑白分明的眼睛轉着，顯得很機靈，但不是狡猾。
莫凌去酒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更知道沐泠風藉着這個機會促成了一筆大生意。但是凰羽漸估計是不知道的。他這人，每天不是比劃着讀書，就是比劃着連拳腳，要不就是比劃着畫畫，實在是沒有趣味。沐泠風的生意沒有瞞着他，但是到底發展成了什麼規模，他保證，凰羽漸知道的不比自己多。
看着季宇嘰嘰咕咕的跟着學子們交流，凰羽漸自動自發的躲到後面去了。他不擅長跟別人交流，尤其是同時和這麼多的人。這大概也是他不正常的地方之一。出宮以後，凰羽漸沒有覺得生活有什麼改變，只是從一個院子搬到了另一個院子裡而已。但是沐泠風不允許自己這樣，有機會就帶着他出去轉。凰羽漸恍然的發現，他生活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沐泠風的影子，現在自己會做的事情，都是沐泠風引導他的。這讓凰羽漸覺得沐泠風非常的聰明，他越是覺得沐泠風聰明，就越是怕自己太笨，越是怕自己太笨，就發現自己更笨了。他有點怕沐泠風了。
從前，沐泠風以爲自己小，從沒有在他面前掩飾過什麼，他也不覺得。但是現在，沐泠風在人前，甚至他的面前，都謹慎了很多。這讓他很不快。他的記憶很好，也許這是他唯一的優點，但是事實。即使是小時候的記憶，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不時就能翻出來做個比較。沐泠風也看出他的不對了，總是告訴他，不能太過依賴他。可是凰羽漸卻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
今天是第三天，沐泠風沒有回去，他是着急了纔出來問人的。
想到這裡，他羨慕的看着季宇，季宇的交際能力實在讓人望塵莫及，他就不明白了，季宇怎麼就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跟別人產生共鳴的。
“好了，我們一起吧。”季宇過來，熟稔的想要拿扇子敲敲凰羽漸的肩膀，但是被不客氣的躲開了。
“唉，”季宇尷尬的收回手，“你說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我也信了，可是跟着小泠風，咱們也有幾年交情了吧？怎麼還這麼見外！”說着趁他不注意，用扇子背重重的敲了他的脖子。
疼，自然是不疼的。這個季宇，大概是沒機會跟他動嘴，所以見面總是動手。凰羽漸倒是不生氣，也感覺其中的感情互動，但是也做不出什麼迴應來。
“唉~無趣，無趣。”季宇搖搖頭，一馬當先的走到了前面。改良版的儒生帽子後面飄着兩條飄帶，乍一看竟是很有幾分的瀟灑。
“走吧。”凰羽漸招呼後面，腳步穩健。
*******************************************************************************
“我可算是逮到你了。”竹葉青狠狠的擦乾淨汗水。和他的名字一樣，他的身板就那麼一點兒，雖然沐泠風不胖，可是弄起來也好重啊。
爲了加強效果，竹葉青順手拿他小寶脫下來的皮綁住沐泠風的四肢。
今天沐泠風是來給他送錢的。他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酒，能賣那麼多的錢。他對自己的酒是很自信的啦，可惜銷量一直不好，他還要不停的處理不知道怎麼惹來的麻煩事情。
他在家考慮了好久，還是覺得沐泠風這個人，實在是百年難得一遇，一定要拉他入夥。他爲人的確挺惡劣的，不但破了他的攝魂術，沒被他的醉生夢死醉倒，但是優點也是有的。
比如他能抵抗自己的術法，比如他有雙很黑的眼睛，比如他長得很好看！
對，最大的原因就是他長得好看！師傅說了，攝魂術長得好看的人練，事半功倍。於是竹葉青很不客氣的將人放倒了，然後準備施法。
其實他三天前就想要這麼幹了，可惜陪着沐泠風喝酒，喝着喝酒就被他弄得差點自報家門，連帶打得主意都差點說出來，所以他乾脆的用藥了。用完藥他還覺得可惜的，難得有人能陪他清醒着喝酒……
等了三天，才終於等到沐泠風要清醒了。這個狀態施法最好了。他有點緊張，把酒館的門都鎖得緊緊的，生怕有人打擾。
沐泠風的資質真的很好啊，可惜竹葉青試探過了，他沒有心思學別的什麼東西。爲了不讓他們光輝的傳統失傳，竹葉青決定鋌而走險。
師傅曾經教過一種“灌體大法”，就是在讓對方失神的時候，強行灌輸一些概念，讓這些知識概念直接變成對方的記憶。但是這項功法對施法的人要求嚴格，一個不好就可能被反噬。
其實受者也是一樣的，但是當年竹葉青的師傅覺着小徒弟沒有那個水準，就沒有提。
“沐泠風，睜開眼睛。”竹葉青又發出那種飄渺的聲音。
在藥物的作用下，這回沐泠風乖乖的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黑的眼睛，漆黑一片，沒有神采。
***********************************************************************
“啊咧，關門了？”季宇簡直捶胸頓足，扇墜被搖的直晃。
凰羽漸輕推了一下門，果真被反鎖了。
“人在裡面。”凰羽漸說，手沒有放下的意思。
“你確定沐泠風就在裡面？”季宇表示懷疑，撐開扇子扇啊扇的。
“小黑說的。”凰羽漸解釋了一句。
季宇看着他一路帶來的小黑，退了一步，看凰羽漸怎麼做吧。沐泠風總是說凰羽漸的身手很厲害，可惜他就是看不出來。他身子瘦瘦的，長的豔豔的，整天穿着招搖的紅衣服，還這麼一板一眼，讓他一點高手的代入感都沒有。
他還想着，凰羽漸也許會揣上一腳，或者打不開門直接放小黑也行。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凰羽漸只是將手輕輕的放在門板上，都沒看出什麼動作，然後直接推門進去了，就像他剛纔推不開門是演的一樣。
季宇實在太吃驚，連扇子都忘了收起來。看着凰羽漸進去了，他才急急的進去。
“好香。”季宇皺了眉頭，酒館裡裝飾的是清幽的竹子，怎麼會點這麼濃烈的香氣？
“有問題。”凰羽漸袖子一揮，跟着小黑找到了一個香爐。袖子一揮，可是香氣反而更加的濃烈了。
“別扇，別扇！”季宇一手用袖子捂着自己的鼻子，另一隻手空不出來了，只好將心愛的不離手的扇子插進腰帶裡，蹲下，研究了一下香爐，將它給封死了。
“要暈了~”站起來的時候，季宇差點摔倒，後面一個東西接住了他，“多謝了……”
剛回頭，季宇停住抽扇子抽了一半的手…….後面扶着他的，不是以爲的凰羽漸，而是一張咧着的，滿是雪白的利齒的…….
小黑舔舔季宇的臉，看他沒有反應，回過頭委屈的看着自家主人。
“走。”凰羽漸平靜的眼睛裡，出現了一個名叫‘不屑’的情緒，摸摸小黑的頭，安撫着。
有小黑，又少了多話的季宇，凰羽漸的效率高了不知一個檔次。很快的，小黑就從一堆一模一樣的門中間，扒開了一個。
“泠風？”沐泠風正背對着他，坐在一張竹椅上。凰羽漸猶豫的喊了一聲，見他不答應自己，才發現，他的手腳上面纏着…….這是蛇皮？
疾步走進去，竹椅上的沐泠風睜着眼睛，可是眼睛裡沒有一點焦距。他正要伸手，沐泠風的身上突然蹦出一條青色的小蛇。
凰羽漸退了一步，聽見身後有模仿的蛇“噝噝”聲，回頭發現，原來這裡不知沐泠風一個。一個全身青色的人，隱在竹壁之中，卻像是沒有看見凰羽漸一樣，專注的看着沐泠風的眼睛。
看似安寧的竹屋，突然冒出了無數的青色的小蛇，吐着鮮紅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