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以後你就搬到兆溪殿住着吧。凰國現在還安穩着，漸兒還是在鳳城多陪父皇幾年。”凰立旬眼裡露出了一絲算的上的慈愛的目光。
凰羽漸猛的擡頭，已經很久沒有正眼看他的父皇, 竟然對着他笑着, 像是個普通的父親說着話。凰羽漸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高興一點, 可是他心裡轉着的卻是, 父皇他怎麼想的, 想怎麼對他。
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就沒救了。
“是，兒臣謹遵父皇教導。”凰羽漸恭恭敬敬的給凰立旬行了大禮。
沐泠風等在大殿的外面, 他現在已經沒有立場繼續可以站在凰羽漸的身邊了。小孩子久久沒有出現，反倒是樑玉學先出來了。他的臉色不算好。
“怎麼樣了？”沐泠風迎上去。
樑玉學眼神有點冷：“三皇子翻身了。”
“什麼意思？”沐泠風不明白。
“皇上讓三皇子住進兆溪殿, 今天以後, 三皇子也要有一批擁護者了。”樑玉學眯着眼睛, 有點翹着的睫毛讓他的眼睛形成了一個危險的黑線。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想着什麼, 又突然的睜開了眼睛，嚇了一直看着他的沐泠風一跳。
“沒準是件好事…….”樑玉學自言自語道。
沐泠風忍不住咬了咬嘴脣。對一個皇子來說，得到皇帝的肯定，是莫大的榮耀了吧？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件好事。
“三皇子背後的勢力, 算上鳳凰書院嗎？”樑玉學突然轉向沐泠風。
沐泠風警覺的後退了幾步, 他是暫時站在樑玉學的陣營了, 可是他根本不告訴自己, 他想做什麼。
“別緊張, 我只是想確定一些事情而已。”樑玉學恢復了微微笑着的神情，帶着鉤子的眼角瞥了沐泠風一眼, “畢竟因爲你的關係，我已經不得不站在凰羽漸的那邊了。”
“他不會出來了，是不是？”沐泠風放棄的問樑玉學。有些事情，他想的太天真了。
樑玉學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少年落寞的樣子，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心裡生出幾分的憐惜出來。
“不會的，只是，他以後，就不只是你的三皇子了。”
“泠風。”
沐泠風聽到了凰羽漸的聲音，他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立刻向着那個方向跑去。樑玉學的手底下突然空了，這樣的差別待遇，讓他危險的眯起了眼睛。
“樑公子。”凰羽漸面無表情，也不管走來的沐泠風，反而先是向着樑玉學打了個招呼。
樑玉學不禁歪了歪頭，仔細的看着這位皇子的表情，卻可笑的發現，他是面無表情的，就連眼睛裡也看不出他的一點情緒。樑玉學幾乎都要以爲他的瞎子了。
“我沒事。”凰羽漸錯步，拉開了與沐泠風的距離。
沐泠風對凰羽漸的態度措手不及，也不明白。等他看見，凰羽漸的眼神在他和樑玉學之間掃視的時候，剛剛衝進腦袋裡的熱血一下子涼了下來。
“你沒事就好…….”沐泠風乾巴巴的說了一句。
沐泠風不知道他自己幾乎是用着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凰羽漸。
沐泠風倒還不至於把凰羽漸看做自己兒子養着，但是的確是用着養親弟弟的感情相處着的。現在，凰羽漸卻用着看背叛者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股子的怨氣來，靠，老子還不都是爲了你，甚至……
沐泠風突然想起什麼來了。一直被他忽略的，靠近心臟的地方，像是突然變燙了。沐泠風震驚的往後退了幾步。
先前他整個心思，都在怎麼把小孩安全的弄出來，現在凰羽漸安全了，有些問題就緊接着浮出水面來了。
他的身份變了。
在這裡的人看來，最尋常不過的生理變化，在沐泠風眼裡，卻是一覺醒來，自己突然變成了人妖的感覺。
看來小孩也是這麼想的，他覺得自己噁心了嗎？
“怎麼了？”樑玉學突然感覺到，氣氛有點向負面方向發展，心道不好。他快步走到沐泠風身前，果然看見，沐泠風一臉詭異的表情，原本就很黑的眼睛，變得毫無焦距。即便是他，也是定了定神，才問出這句話。
這和樑玉學平時的聲音不一樣。他的聲線本來是比較低，說話的時候，習慣性的帶着上揚的尾音，顯得很傲慢。可是這句話，卻說得很溫柔，像是有種力量一樣，很能安撫人心。
就連凰羽漸都看向了他們，眉毛不經意的皺起來了。
樑玉學的聲音像是一股清泉一般，把沐泠風從內心極爲的震驚中帶了出來。但是他第一個反應，卻似越過樑玉學看向凰羽漸。
跟小孩生活了這麼久，沐泠風熟悉他所有的小動作。
小孩在擔心自己。
沐泠風突然豁然開朗了，有什麼關係，他自己都接受不了的，小孩覺得奇怪，也沒什麼奇怪的。
“你不跟我住在宮裡了吧。”凰羽漸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陳訴着什麼。
沐泠風心裡一陣的難受，有種送自家孩子到寄宿學校的感覺。
“…….我們，在書院還是能見面的。”凰羽漸應該還會去書院上課的吧？
凰羽漸沒有說什麼，這次的沉默跟沐泠風見過的，都不一樣。
凰羽漸一直是跟着他，乖乖的聽他的話，不管自己說的是正確的，還是不正確的。小孩一直很直接，還有點可笑的正義感，儘管從來沒有人公正的對待過他。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秘密的。
但是沐泠風感覺到了，凰羽漸已經有了他自己的打算，而且他不打算跟自己分享，更不想聽從他的安排了。
他的小孩長大了。
沐泠風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有點不敢相信。不過短短的幾天而已，他的小孩，已經不需要他了。也許再過些時候，他的存在，就不會比凰羽漸身邊任何一個幕僚親近了。
“算了，隨便你吧。”沐泠風賭氣的說了這一句。
就在沐泠風幾乎要絕望的時候，凰羽漸突然拉住他的手，捏了兩下。沐泠風驚訝的擡起頭，對上凰羽漸那張越□□亮的臉。他的臉已經不像小時候木木的了，他竟然現在才發現。
這是凰羽漸一直的，唯一撒嬌的方式。當然，這是沐泠風一意孤行的認定的。凰羽漸在對他道歉了。
“走吧。”樑玉學就是來破壞氣氛的。
沐泠風點點頭，跟着樑玉學離開了，卻沒有看到，踏出門的那一刻，樑玉學對着門裡憐憫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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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家似乎一轉風格，和樑家的聯繫日益的緊密。慢慢的竟也有了些人蔘與到了朝堂之中。像是醞釀着一個大陰謀，沐泠風也很少看見凰羽漸了。
不止是凰羽漸，還有季宇。莫凌已經開始準備着下一屆的科考，也很少能看見人，但是沐泠風感覺得到，季宇是故意的避着他的。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經被孤立了。沐家的態度，依然是不承認他的，而其他的人，卻因爲這他的身份，疏遠他。
除了樑玉學。這是當然的，樑玉學就是靠着跟自己的關係，慢慢的滲入沐家的。
沐泠風一直在冷眼旁觀着。他對沐家沒有感情，有感情的只有兩位爹爹和大伯一家而已。而且，對這件事的態度，爹爹和大伯也在漸漸的放手。
現在他明白爲什麼爹爹們不再反對他和樑玉學的干係了，他們也想借助這個契機，脫離沐家。
沐家算是聰明的，處於權力的漩渦裡，屹立不倒數十年。可惜了，總有那麼幾個沒有眼光的人，自尋死路。沐泠風擔心的只有他的家人能不能明哲保身而已。至於自己，他已經離開不了了。
就像阿源說的，有一天，他會主動的去找他的。
和沐泠風猜的不錯，阿源身後的是薊國。
離開凰羽漸以後，沐泠風有了大把的空閒的時間。那天他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很眼熟的東西。一串黑色寶石的手珠，記得那時因爲他的手腕太細套不了，所以珍惜的收了起來。但是這個時候，黑色的寶石卻讓沐泠風想起的別的事情。
比如過年的時候，阿源送給凰羽漸的一條腕帶。上面交織着的寶石，和他的手珠如出一轍。
再比如他聽說了一點樑玉學的身世。他的麼麼也是薊國的俘虜，只是已經死去了。
還有，沐紅在凰羽漸的事情上作出的努力。
一件一件的事情串聯起來，其實很容易懂。阿源沒有騙他，出來一開始，他根本就沒有瞞過自己，只是他從沒想過而已。
他大概能明白，美人爹爹總是擔憂着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什麼了，也知道，爲什麼疼愛他的美人爹爹，會同意這一切的開始。
他的人生，根本就是已經被人計劃好了的。
但是沐泠風不承認，最讓他動搖的是，程昱時不時帶來的，宮裡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