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國與紅縣一江之隔,地形與我們這邊差不多,都是大山區。因我們紅縣相對發達,對南越國的輻射、吸引作用較強,南越國那邊寨子的密度比紅縣高,人口的密度也比紅縣大。這裡山同脈、水同源,數百年來村民交往非常頻繁,現在兩地的風俗習慣出入不大。
我和李梅沿着一條山溝,漫不經心地遊山玩水,遇到村民就向他們打聽徐清榮。但是,一連問了三、四十人,都不知道徐清榮是誰。
我和李梅探討,徐清榮是當地的神婆,可謂婦孺皆知,爲什麼一連打聽三、四十人都不知道呢?
說着說着,我和李梅想起我們打聽徐清榮時,這些村民一臉不高興,或者回答很淡漠。我們突然想起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這邊的村民對佛教、鬼神的信仰比我們那邊濃厚得多,對佛教中的菩薩、大師,陰界的鬼怪,現實社會中的端公、巫公、巫婆、蠱娘絕對虔誠,一定不會直呼其名。那些村民看我們對神婆直呼其名,可能認爲我們褻瀆了它們心中的神婆,雖然沒有指責我們,但肯定不會告訴我們。
這時,前面恰好來了四位年紀較大的村民,我立即讓李梅裝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緊緊攙扶着李梅,待幾個老者路過時,李梅很逼真地“哼哼”**着。
我立即極度虔誠地問路過的老者:老伯,打擾了,請問神婆家怎麼走?
一個老伯說:怎麼了?
我說:我老婆最近一直不舒服,走了好多家醫院都不見效,昨天聽說神婆法力高強、醫術高明,特來請她救治。
一個老伯說:你們是哪裡的?
我說:老伯,我們是中國的,在兩邊口岸市場做點小本買賣。
一個老伯說:年輕人,你們中國雖然經濟條件比我們這邊好,但醫術遠遠不及我們。你找對人了,你老婆這病,我們神婆三道符紙、兩碗神水,絕對手到病除。你們順着這條山溝一直朝前面走,到了“兩河口”,也就是第一個岔河處。兩條小河交匯處有一棟單獨的三間蓋茅草的竹樓,那就是神婆的居所。
我急忙問:老伯,神婆除了畫神符、制神水以外,還用其他藥嗎?需要住院嗎?
一個老伯說:年輕人,怎麼聽不進話呢?你老婆的病,我們神婆三道符紙、兩碗神水,就知道你們被什麼鬼怪索債了,就將這些妖魔鬼怪驅趕得乾乾淨淨,根本不用住院、打針、吃藥。
我說:老婆,我們如果早一天聽說神婆,你的病早就好了,根本不會受這麼多的苦難。
一個老伯說:你們中國人居然連我們的神婆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聞了。神婆的丈夫是我們這裡有名的“神父”,他去世以前將法術傳給了神婆。如果“神父”在世,你們根本不用上門,找人帶個口信過來,神父再帶一個口信回去,轉告給你老婆,三兩天就下地大行大走了。
帶信治病我們老家的苗寨也有,有的苗醫不遵循“望、聞、問、切”診這一國醫傳統規則,可以讓他人代爲就診,醫治得較多的是婦女乳腺炎。某女乳痛之後,請自己的侄男侄女或者弟弟妹妹到苗醫家中,向苗醫磕三個頭,說某某人乳痛,請某某醫生醫治。苗醫立即拿出三根香,點燃後插在竈上,跪在竈前,雙手作揖,一邊磕頭一邊唸咒。儀式完畢之後,苗醫讓求醫的人轉告病人,叫她不痛了。病人接到轉告後,輕則半天,重則兩天,乳痛一定會消除。據說苗醫這一手藝都是祖傳,穿女不傳男,隨時在竈上炕一包草藥,一年四季用竈火熏製,一旦有女性找她醫治乳腺炎,她立即向祖先禱告,向神藥叩頭,基本上藥到病除。
我立即虔誠地稅:媽呀,好厲害,老婆,你的病有救了。
李梅痛苦的臉上立即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算是謝謝四位老伯。
一個老伯說:年輕人,今天好像是神婆的八十大壽,我們這邊的規矩是擺酒三天,就是生日那天以及前後一天,不一定有空給你們看病。
我說:神婆兒孫滿堂,八十大壽一定很熱鬧,我們也趁機給神婆祝壽。
一個老者說:神婆雖然法力高強,但也沒有兒孫滿堂,好像只有兩個兒子,據說在中國那邊工作,還是這兩個孩子小時後我看到的,接近三十年沒有看到過了。不過,即使她的兒孫不回來,她救治過的村民可能也要給她祝壽。
我說:我們來得正是時候,正好可以給神婆祝壽。老伯,按照這裡的風俗,我們給神婆祝壽要帶些什麼禮物?
老人家說:以前要帶雞鴨牲禮、香燭紙禮,現在沒有特別要求了,憑自己的心意即可。
我和李梅急忙對幾個老伯作揖鞠躬,感謝他們指點迷津,恭送他們離開。
送走幾個老者,李梅兩個纖纖手指成夾鉗狀,“啪”地一下夾住我臂膀丁點贅肉,使勁旋轉,痛得我汗水直冒。如果不是怕引起幾位老伯懷疑,我絕對慘叫出來。
我哭喪着說:師傅,你這是演的哪齣戲?
李梅說:我什麼時候是你老婆?
我立即嬉笑着說:從看到你那一刻起就是。
李梅說:你這千刀萬剮的已婚的暴蔫老頭,還老牛吃嫩草,瞧你那老眼昏花、老態龍鍾的樣子,也想佔老孃的便宜。
我立即裝着仇開祖的聲音說:開宗兄弟,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可要相依爲命囉,蓋好被子,別受涼了。
李梅知道我在提醒她我們在一個牀上,緊緊摟着,耳鬢廝磨睡了兩晚上的事,臉蛋、脖子一下就紅了,瞪着銅鈴大的眼睛,喘着粗氣,惡狠狠地看着我。
我立即說:師傅,你老人家就不要記我的氣了,不要生我的氣了。我那婚姻名存實亡,結婚至今還沒有和她睡過一個枕頭。
李梅說:你們兩口子怎麼睡與我屁事。走,找老太婆去。
我們根據老伯的指引,順着山溝朝神婆徐清榮家進發。
大約個半小時後,我們所走的山溝突然變成了兩條山溝,像蛇的信子在舌尖上突然分裂成“Y”字形一樣。“Y”字形的中間是一堵白花花的、成箭頭狀的懸崖,懸崖下面是一塊三角形的荒地,這座山像一把利劍,一路披荊斬棘而來,劈開我們剛纔所走的山溝,剛剛劈到我們的腳下。
懸崖下是一塊緩緩向下的山坡,山坡上有七、八座墳塋;山坡下面是一棟低矮的、蓋着茅草的三間竹樓,破敗不堪,感覺很多年沒有人居住了。
竹樓前面是幾丘水田、幾塊平地,一條小路從“箭頭”中間穿過,遠遠看去這塊平地像一支死蝴蝶,張開翅膀挺屍在那裡。
李梅說:這裡應該是那幾個老頭說的神婆居所吧,但好像不對,這老太婆不是八十大壽嗎?怎麼院壩沒有一個祝壽人員,房上沒有一縷操辦壽宴的炊煙?
我說:徐清榮比較老、比較窮,老公死了,一個兒子被我們擊斃,一個兒子亡命天涯,沒有人給她祝壽很正常。說不定徐光合有了那麼多錢,早就把她接到城裡哪個大酒店過生去了,或者在哪棟別墅享福去了。
李梅說:這竹樓好像十幾年沒有人居住了。
我說:最近應該有人居住,你看,竹樓上蓋的茅草還沒有像仇萬仞的房子上面的茅草一樣長出小樹、雜草,說明最近幾年應該在翻修。我詳細看看了一下,這塊地壓根就不是陽宅之地,是一塊陰宅之地,徐清榮既然會一些陰陽學說,怎麼將住房修在這極陰之地。不過,無論是什麼情況,我們都要去看一下。
我喊出耕紅,讓他前去打探情況,我和李梅慢慢靠近。
不久,耕紅回來說:主人,那就是幾間破屋,我沒有看見有人。
從幾個老者所說的徐清榮會帶信治病來看,以及邂逅之人的言談舉止來看,他們應該沒有給我說假話,這裡肯定是徐清榮的居所。
這裡“鐵箭刺陰溝”“死蝶擺地頭”的風水、這種房屋的結構等等情況,都符合徐清榮初通陰陽,人比較老、比較窮,丈夫亡故,兩個兒子長期不在身邊,無異於一個孤老婆子的特點。
李梅說:進去看可以,必須小心翼翼,免得又像馬家寨一樣,被獨眼蠱公向清明打進陰司鎮。
我說:打進陰司鎮多好,將你賣到陰司青樓,我天天包你,不準別人碰你半根指頭。
李梅擡腿給我屁股一腳,說:死老頭,你怎麼變得這麼下流呢?
我說:打進陰司鎮了不是買到青樓,我們也在那裡佔據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山,招募一支軍隊,我當寨主,你當壓寨夫人,我們生他十個八個孩子……
話未說完,李梅擡腿踹了我腳踝一下,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男人一結婚就變壞,吃着碗裡看着鍋裡,我看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小心我給你老婆告狀。
我說:老婆,我們是來找老太婆看病的,已經到了神婆家門口,還是要人模狗樣的,免得漏出破綻,影響革命工作。來,老婆,把你病怏怏的手伸出來,我扶老婆去找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