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領張政治員、李梅、老警進入端公坡,走着走着,端公坡慢慢起霧了,越來越濃,我們居然走進了一個夜間的、空無一人的民國小鎮上,兩旁的房屋有的是一樓一底的木質吊腳樓,有的是土牆青瓦房,有的感覺是打烊的店鋪,有的感覺是僅供人住宿的店子;不遠處有燈籠發出微弱的光,不是還傳來更夫敲擊竹棒的打更聲。
我正在納悶我怎麼走到街上來了,突然發現我和張政治員、李梅、老警不知什麼時候分開了。師傅反覆告誡我,這種時候、這種環境下開展這種工作,千萬不要分開,急忙喊:張政治員、李梅、老警,快過來一起,不要分開。
我感覺他們分別在很遠的地方回答,都在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分開了,我找你很久了,找不到你。
我叫大家把強光手電朝天空照射,大家朝我的手電方向集中。但是,大約三十分鐘後,大家說始終看不清楚手電光線,李梅說走着走着又反回原地了,我還明顯聽到她帶着哭腔。我突然想起,我們要麼中了“鬼打牆”,要麼前輩埋葬這些英雄時布了什麼陣法。不管是哪種情況,目前前輩的魂魄還沒有出來打擊我們,最多也就是警告,迅速撤出墓葬區就安全了,如果把他們全部惹惱怒了,即使動那麼區區十幾個端公前輩,我們四人不被打死也絕被嚇死!
我馬上叫紅兒將張政治員、老警和李梅帶到我這裡,紅兒出去轉了一圈,垂頭喪氣地回來,說:主人,我也差點沒有找着你,更找不着他們。
我看不遠處有一座高大的牌坊,這一般都是街口,想從街口走出去,再確定方位尋找張政治員、老警和李梅。但是,剛走到牌坊位置,發覺周圍還是街道,始終找不到出路。
我靜下心來,以月亮爲圓心,仔細查看房屋、店鋪、河溝、街道,隱隱約約感覺這個街道是“旱八陣”,在凶宅之地布“旱八陣”,威力更加強大。我在“鍾馗堂”學習時,有一門課是端公佈陣,其中就有“旱八陣”“水八陣”的基本知識,但怎麼佈陣、怎麼破陣,要“天師”級別的弟子才能學,所以我對這裡的“旱八陣”一知半解。看過《三國演義》的都知道第八十四回寫道,東吳大將陸遜火燒蜀軍連營七百里,縱馬靠近了魚腹浦,“看見前面臨山傍江,一股煞氣,沖天而起”,幾番差人前去探視,皆“回報並無軍屯在此”。陸遜便引數十騎親往察看,不想鑽進了諸葛亮擺下的“每日每時,變化無端,可比十萬精兵”的旱八陣。他一進去,陣門突然關住了,“方欲出陣,忽然狂風大作,一霎時,飛沙走石,遮天蓋地……怪石差峨,槎椏似箭;橫沙泥土,重疊如山;江聲浪涌,有如劍鼓之聲。陸遜大驚曰:“吾中諸葛亮之計也”。
所謂“八陣”,爲“天、地、風、雲、龍、虎、鳥、蛇”爲名稱的戰鬥隊列,大陣包小陣,演變出八八六十四陣,彼此又合爲一個大方陣。演來演去,陣法無窮,加上陣後另設騎兵二十四陣,遊變往返,機動靈活的配合大方陣作戰。具體而言,以乾坤巽艮四間地,爲天地風雲正陣,作爲正兵。西北者爲乾地,乾爲天陣。西南者爲坤地,坤爲地陣。東南之地爲巽居,巽者爲風陣。東北之地爲艮居,艮者爲山,山川出雲,爲雲陣,以水火金木爲龍虎鳥蛇四奇陣,作爲奇兵。佈陣是左爲青龍陣,右爲白虎陣,前爲朱雀鳥陣,後爲元武蛇陣,虛其中大將居之。八陣又佈於總陣中,總陣爲八八六十四陣,加上游兵二十四陣組成。總陣陰陽之各三十二陣,陽有二十四陣,陰有二十四陣。遊兵二十四陣,在六十陣之後,凡行軍、結陣、合戰、設疑、補缺、後勤全在遊兵。
突然,不遠處一聲槍響,聽聲音是“五四式”手槍射擊發出的,我知道李梅攜帶的“六四式”手槍,老警攜帶的“五四式”手槍,未必老警和端公前輩戰鬥起來了?我沒有給他塗“天眼液”,他不可能看到端公前輩。我剛想到此處,“啪、啪”又是兩聲“五四式”手槍射擊聲響起,老警滿口髒話怒吼:狗日的臭端公,再把老子困在這裡,老子明天一把火把你們的街道燒了,把你們的墳墓掀個底朝天。
老警被困住後,想用手槍的陽剛之氣震懾鬼魂。
我知道,“旱八陣”“水八陣”在起誅殺對手這一作用的同時,也起阻擋、圍困作用,被困者如果不主動出擊,想辦法走出困境,伏兵一般不會出擊,如果被困者試圖破陣,伏兵會回毫不留情出擊。
老警這三槍闖下大禍了。
我還未回過神,聽到街道兩旁傳來“噼裡啪啦”的開門、開窗聲音,有的在房頂上飛奔,有的從窗子上跳到街上,有的用門洞跑出來。雖然出口不同,但都怒氣衝衝朝槍聲響起的方向飛奔。我急忙叫紅兒跟上去,再三告誡只要他們不危及我們生命安全千萬不要出手。突然,街道不見了,又出現了荊棘、荒草遍佈的山坡,張政治員在一個墳堆上坐着,一臉苦瓜相;李梅在三百米以外的一個墳頭上站着,頭髮凌亂,活脫脫一個乞丐;老警在兩百米外的一顆松樹下、握着手槍怒吼,幾十個端公將老警包圍在中間。老警幾乎絕望了,邊突圍邊舉起手槍準備鳴槍壯膽,右手剛一舉起來,突然地下伸出一根粗大的藤條,將他絆倒在地,臉部被荊棘颳得稀爛。老警爬起來,對準荊棘叢開了一槍,槍口的火焰剛一噴出,一根纏在古柏樹上的藤條好像被射中了,一截落下來纏在老警的手腕上,一截纏在老警的踝關節上,將老警捆了個“半邊豬”,竟然升向空中,倒掛起來,老警越是掙扎、慘叫,升得越高。
我急忙從“兌”門轉向“坎”門,再從“離”門轉向“震”門,終於走到老警被捆綁倒掛的古柏附近。
此時,周圍大約聚集了一百多位鬼魂,渾身傷痕累累,好像剛經歷一場血戰,大家議論紛紛,有的說前不久一個東洋鬼子擅闖“旱八陣”,大家佈陣讓他撞得頭破血流後手下留情放了他一碼,破了戒;有的說把這三個小子趕出端公坡;有的說這他們居然帶着小妞來如此聖潔之地,理應重處。我斷定這些老鬼就是當年爲抗擊東洋鬼子壯烈犧牲的端公、僧人、道士,不由得肅然起敬。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老鬼說,攻打小東洋以後就沒有發生槍戰了,這小子居然開槍破陣,實屬數大不敬,就處死他一個人,把其他三人趕出去。感覺這個老鬼德高望重,很有話語權,大家一致同意了老鬼的意見,老鬼揮出右手作法,正要斬斷捆綁老警的藤條,老警離地大約十多米,一旦藤條斷裂,老警不死也是半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