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兩個時辰過後,楊晨和楚懷玉方纔將體內奇經八脈,二十四周天的五行靈力盡數歸藏,按生生不息、剋制有法之道,循環往復,排佈列形,一舉凝練了玄心境界的修爲,且兩人皆是身負不世出之天資,加上各有先天靈獸在側,體內能量氣息再無一絲躁動,內斂沉穩,竟是比同等境界之人更甚一籌。
兩人破開已經式微的結界,只是心念一起,便瞬間移至小千世界之外,天宇宮印不同於一般身法戰技,其遵循大道至簡、大象無形之法,練至極致處,呼吸之間便可週遊萬物,此刻對於此印兩人雖只是初窺門徑,但是在這等小空間之中施展卻是可以遊刃有餘。
耳邊傳來一陣呼嘯之音,兩人便又回到了房間之中,楊晨環顧左右,見萬象長老早已不見蹤影,只有蘇聖嫣坐於桌前,兩手托腮,峨眉輕蹙,在暗淡燈光之下別有一番可愛韻味。
她聽到腳步聲,急忙擡頭望去,見兩名少年緩緩走出,皆是衣衫襤褸,甚至有燒焦氣味傳出,但卻都是滿面微笑,氣質飽滿,步伐之間隱隱有波光逸散,盡顯凌世風采。
蘇聖嫣俏臉之上歡喜與驚訝並重,她凝識探去,頓時如遭雷擊一般立在當中,結結巴巴地道:”你們……你們氣息怎的不一樣了?”
楚懷玉踏步向前,躬身微笑道:“回公主,此皆是長老的功勞,多虧他解了我體內的血獄封印,方纔一舉突破,成就今日之功。”
楊晨也笑着調侃道:“你的老師呢?是又被你氣跑了麼?”
蘇聖嫣此時一雙凝水妙目正癡癡的看着楊晨,他雖然不如身旁之人那般清秀,但眼神之中卻有一番不一樣的深邃感覺,令人望之便無法抽身,彷彿要陷進去一般。
她又想起了一年多前的山洞之中,這少年區區虛靈境的修爲,不是自己一合之敵,但其身體之上,卻是說不出的狂驕孤傲,彷彿天地萬物盡在他掌握之中,不知爲何,那一刻她心中沒有鄙夷,沒有輕視,只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他就應該是如此!至少,他將會如此!
“九……公……主!”
恍惚之中似是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封號,蘇聖嫣渙散目光重新凝聚,正對上眼前少年的目光,不禁“啊”的一聲,臉頰飛紅,嫣然若二月之花,嬌豔奪目,香氣襲人。
“老師……他忙得很,所以進……進房間裡去了!”
“哦?”楊晨兩人皆是心明澄澈之輩,對蘇聖嫣轉換不定的神情大惑不解,還道是她們師徒兩之間的事情,便不再追究,只是問道:“那能否請長老移步一見,我們兩人都是感激他老人家大恩,需當面道謝!”
蘇聖嫣悄悄凝練識海,定住心神,喘出一口氣,方纔正色道:“老師他進去之前讓我在此等待,他說你們不必謝他,也不要提起他,今日之事便沉寂於靈陣之中,永不見聞於世!”
楊晨和楚懷玉聞言心頭驚訝,剎那間腦海中涌過千萬般想法,萬象長老此語明顯是不願旁人知道今天破印一事,難道他是怕有人來追究他解開血獄鎮靈麼?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以他公會長老、公主之師的身份,在出雲帝國之中應是沒有懼怕之人,那他此言此舉,是生性淡泊,不願徒惹名利?還是另有原因呢?
……………………
兩人走出靈陣殿,頭頂之上烈日當空,灼熱之氣毫不留情的傾灑下來,楊晨卻擡首望去,任憑那刺目光芒照射在臉上。
在小千世界中雖僅僅是兩三個時辰,但是其中境遇之兇險,竟是讓他們心中生出隔世之感,剛纔若不是楚懷玉在千鈞一髮之時靈識甦醒,同時楊晨壓制住靈力玄蛇,恐怕此刻兩人識海已經被佔據,淪爲沒有神智的行屍走肉了。
楊晨和楚懷玉同時呼出一口濁氣,互相看到對方被火靈灼燒殆盡的衣衫,還有滿面的汗漬夾雜灰塵留下的印記,不禁一怔,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心情大好,修爲又皆是大進,一時不知收斂,爽朗笑聲之中不覺中帶着渾厚靈力,竟是震的遠方樹葉漱漱作響,待笑聲停止,靈陣殿旁像是刮過一陣無名旋風,滿地皆是雜亂不堪。
四處張望,發現靈陣殿旁依然是杳無人跡,楊晨放下心來,這樣的話,也不必擔心有人會看到自己和小玉子這番狼狽模樣。
“現在感覺怎麼樣?血獄鎮靈是徹底被解除了麼?”
楚懷玉點頭,慶幸道:“此刻只覺得氣息通暢,神清靈明,渾然沒有之前的阻滯痛感,只是……”他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出口。
楊晨卻是心中通明,只是武陽城四大家族之人卻是仍要飽受封印之苦,雖然絕大部分人在鎮靈作用之下根本難以接近玄心境,沒有丹田經脈刺痛之感,但是這種一輩子被外力所約束的感覺,卻是想來也不由得心底發麻,渾身冰冷。
當一個人被禁錮於深淵之時,不管他知曉或是不知曉,他都是悽慘的。
兩人各懷心思,默默向前走去,公會路徑兩旁有不少移植過來的巨木,綠葉蔥蔥,每一道紋路之上都飽含着濃郁的生命之力,雖是被人強行奪去了生長的家園,卻是渾然不顧,依舊挺然向上,欲要刺破這仰望蒼穹。
“停!”
楊晨口中疾呼,兩名少年同時停下,正前方一片樹葉緩緩落下,其顏色青翠如新生,甚至還帶着散發淡香的綠色汁液。
楚懷玉右手閃電般伸出,將樹葉捏在手指之間,定睛望去,竟是一片斷葉,且切口齊整,運起靈識感應而去,其上還殘留着淡淡靈力波動。
兩人見之大驚,本來運靈攻擊只是尋常之法,但是在兩個玄心境修靈者面前,卻是悄無聲息的使出,令人不得察覺,這等舉重若輕,藏形於外的修爲,實在是有些駭人聽聞。
“誰在那裡?”
楊晨急急朝左上方望去,那裡是一方飛檐碧瓦,反射着刺目陽光,可明明是正午時分,觀之卻有模糊之感,似是有一層結界籠罩。
兩人心下躊躇,對方不管是誰,實力都是遠遠高於自己,在帝國之中有此修爲之人,恐怕用手指都數的過來,可是苦思冥想,卻又是不得其解。
就在楊晨和楚懷玉驚疑之際,飛檐之上的“結界”卻是慢慢消融散開,兩人凝目望去,只見一青衣老者立於其上,衣不沾石,足不點地,竟然是懸空而站。
“兩位小友!金烏凌空,日輪當世,我們如此有緣,何不上來一敘?”
楊晨和楚懷玉對望一眼,看着對方眼中的平靜,內心竟都是生出一片豪情,如果這人想出手的話,就算兩人齊上也攔不住,既然如此,倒不如坦蕩對之。
“哈哈,前輩吩咐,豈敢不從!”
兩人足尖一點,身體便如離弦之箭,嗖的一聲便也躍到了琉璃瓦之上。
青衣老者咦的一聲,掉轉過頭來,只見其頭髮花白,臉上卻是光滑無比,無一絲皺紋,一撮鬍鬚迎風飄蕩,看向兩人的目光如深井古波,無驚無擾。
“小子楊晨、楚懷玉見過前輩!”
“嗯!”青衣老者微笑點點頭:“不愧是少年英才,卓爾不凡,你們……從哪兒來?”
兩人面面相覷,道:“從武陽城來。”
“將要到哪兒去?”
楚懷玉聞言語塞,這是一個亙古未解的難題,世間許多人活了一輩子,上百年,恐怕也沒有答案,甚至,沒有想過答案。
唯有大智慧方纔能解!
一時間周圍寂靜無聲,唯有不時掠過的飛鳥低鳴,和拂過耳邊的微風和煦。
楊晨心下焦急,識海之中似有萬千波動,卻是雜亂無章,眼前這青衣老者一個簡單問題,竟擾得他心中煩躁不堪。
突然,一道清明之音響起,如暮鼓晨鐘,震聾發聵,他想起自己一路走來,你傾我軋,劍刃上帶着鮮血,利爪下捎着亡魂。
不知怎的,楊晨突然想對這青衣老者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我要去那自由之地!沒有殺戮,沒有仇恨,沒有隔閡!”
“哦?如果世間本無自由,本就沒有這個地方呢?”
“那我便打破這一個,重建一個新的自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