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眸子陡然睜開,帶着濃濃的不捨之情。
青玉從臥榻坐起身子,望向安靜的躺在牀上的哮天犬,烏黑的身子緊緊的蜷縮在一起,是因爲它來到她的身邊,才得以能夠和迦大人見面嗎?
只是,迦大人爲何會在那冰天動地的地方,碰不得,摸不到,即便她能夠感受到他溫暖的觸感。
迦大人,是不是出事了?
所以纔會讓她去找三個師傅。
師傅,她明明就只有一個師傅,卻意外的變成了三個,想來他們容顏都不再一樣,而且還有善惡之分,當真是困難。
素來面上掛着甜美笑容的青玉這一回兒再也笑不出來了,浩劫,是真要出事了!
她收回視線,望向寧靜的院子,春暖花開,恬靜的日子,可以左看雲起雲落,可偏生有人要生事。
果然是現在的生活太安逸,太幸福了,所以使得那些人就想着弄點事情來嗎?
青玉又看了眼牀上的黑狗,輕嘆了聲。
它的到來,怕是在提醒她一場不爲人知的浩劫已經在慢慢的啓動了。
融墨掀起簾子進來的時候,瞧得青玉正佇立在牀前,視線幽幽的望着黑狗,他以爲她是在擔心哮天犬的傷勢,安慰道:“小玉,它不會有事的。”
青玉輕頷首:“嗯。我知道。”它若是有事,就不會出現在她的夢中了,它只不過是太累了,且不方便和她交流。
融墨望見她的神色不似曾經那般乾淨,心田有些苦澀,是他太笨,若是他強大一點,或許就不會讓她這麼難受了,他擡起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放下了。
“小玉,我……”
青玉側首望向欲言又止的融墨,微扯起脣角,笑容似乎有些牽強:“融哥哥,怎麼了?”
融墨抿了抿脣,淡淡道:“要像以前那樣開心點,就算是不開心有些事兒也已經是解決不了,回不過去了。笑着去面對後頭的事兒,我們一起。”
我們一起!
心田劃過一陣暖流。
青玉重重的點點頭,她知道自己也應該開心點,她要是不開心了,關懷她的人也會變得不開心,她不希望這樣,融哥哥對她那麼好,她怎得可以惹他陪着她不開心呢。
“融哥哥,小玉會一直都開開心心的去面對以後的風風雨雨。只是小玉剛纔在想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青玉遲疑了會兒,道:“迦大人讓我找到三個師傅。一溫一惡,至於另一個,迦大人並沒有與小玉說。你能幫我嗎?”
融墨蹙起眉頭,如此籠統的概念,在這大千世界中找三個人,當真是困難的很。
不過既然是讓她去找,他們之間定然有着某種羈絆,要不然當真如大海撈針。
“好。我幫你。”
青玉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先前她還想過不要將融墨連累,但她發現已然是不可能了。
“好了,既然你醒了,那該是去用晚膳了,你今兒個可又是睡了整整一天。”融墨清朗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寵溺之感,“昨夜看來真把你給累着了。”
青玉笑笑,其實她知道先前她可能並非是做夢,而是有一次的靈魂出竅,跟隨這哮天犬去了迦大人那兒,所以才沉睡了整整一天,迦大人是被困在了那兒嗎?
要不然……
笑着笑着眉頭又蹙了起來,雙眉緊緊的擰着,幾乎成了個死結。
走在前頭的融墨聞得身後的腳步聲停住,不由轉過了身子,瞧得她那張清秀的小臉,皺的那麼可憐,甚是心疼。
他返身走回到她的面前,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眉間,輕輕的將她撫平。
溫暖的溫度順着眉心向着全身蔓延,青玉直起頭望着面前溫文儒雅的融墨,道:“融哥哥,迦大人被困住了,他出不來,幫不了小玉了。”
這回輪到融墨眉頭小蹙,他知道那迦大人於小玉心中,幾乎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每每提及,她的眉眼間都是閃動着異樣的色彩,即便是提到她師傅,都不見得她如此。
而現在她說迦大人被捆住了,也難怪從剛纔起,她的神色那麼差。
“會好的,迦大人那麼厲害,怎得會那麼輕易的被困住呢,說不準這只不過是不時之需而已。”
是啊,迦大人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會被困在冰塊裡呢。
這樣的安慰於青玉來說,似乎還算挺有效,面容上又流露出淡淡的笑容,夕陽照在她嫩白的面孔上,如同塗抹了豔麗的胭脂,於融墨的眼中,有一絲別樣的嬌媚。
融樂莊園的人歡快的度過晚膳時光,便是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融墨給青玉安排了另一間屋子,但青玉並未過去,而是睡在了臥榻上,她要等着哮天犬醒來,或者說她還想它與她說話。
夜漸漸的沉了下來,青玉卻是睡不着了,她於臥榻上輾轉反側,腦海裡都是亂七八糟的事情,想要靜下來心理理似乎都非常的困難,她仰首望向窗外高懸的月亮,那月桂樹上站着一個人,舉着斧頭一下又一下的砍着,一隻兔子歡快的蹦達到他的腳邊,那玉兔怕又是無聊了,去打擾吳剛了。
脣
角不由自主露出燦爛的笑容。
其實,在天上的日子雖然無聊,卻是無憂無慮,累了,可以睡;煩了,可以找迦大人……
然而帶着一點點的小心思來到這凡塵裡,無憂無慮的過了那麼久,但終是碰到的事情越來越多,而且還捲入了麻煩之中。
有那麼一剎那的功夫,她以爲自己來到這凡塵裡,並非是她自己選擇,而是……而是都被安排好了,都讓命運這東西給安排了。
而迦大人就是一計催化劑,若他沒有出現在蓬萊紅顏洞裡,她或許就成了第二個百花仙子,與那成千上萬的花朵做伴,因爲不敢走到鏡花臺。
可偏生……偏生什麼都發生了。
迦大人,迦大人,有些事兒是不是你安排的呢?
青玉躺不住了,坐起身子,雙手支着膝蓋,託着下巴望着蜷縮着的哮天犬,嘀咕道:
“犬犬,你是怎麼了,快些醒來可好?”
她以爲它該是知道很多的事兒,而且極有可能已經碰到過不該碰到的人,要不然怎得會有那麼多的傷痕呢?再者昨夜那腐臭味又是從何處而來?
不知是不是它聽到了青玉的呼喚,蜷縮的身子竟是動了動,口中發出了低低的嗚鳴聲,好似在訴說它很疼。
青玉有些欣喜,她挪身來到牀邊,小手輕輕的撫摸着它柔軟的毛,但都避開了它的傷口:“犬犬,是不是很疼?”
又是一道輕輕的低嗚聲從它的口中溢出,只是它並沒有睜開雙眼。
但這於青玉來說,已經是極大的一件喜事,它既然能夠知道疼,那說明它的意識還是很清醒,只是太過虛弱而已。
“犬犬,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這一日,犬犬都不曾進食,雖然它還是仙,可以不吃食物,但如此虛弱的身體,沒有仙氣爲它渡難,只能靠食物來維持它的生命力。
青玉興奮的站起身子欲離開,卻聞得哮天犬的低嗚聲來得更加的急促,她小愣了片刻,待得垂首細細觀察時,才發現它現在極其的不安,小小的身子在不停的顫抖着,莫不是遇到了夢魘?
“犬犬,別怕,小玉在呢。”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撫摸着它的腦袋,但它彷彿感覺到不到她的存在一般。
低嗚聲中帶着濃烈的惶恐,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像它靠近。
這時,屋外飄起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與那帶來花香的風混雜在一起,奪窗而入。
在這剎那,青玉感覺到哮天犬的低嗚聲陡然變得尖銳的叫聲,她趕緊的抱起哮天犬,將它抱在懷中,警覺的望着窗外。
月亮又一次消失不見,風漸漸的變大,腐臭味越來越濃,幾乎充斥着整間屋子。
懷中的哮天犬四肢不停的動着,口中發出的聲音一次比一次的悽慘。
瞬間,青玉竟是有些手足無措。
她緊緊的摟着哮天犬,給它帶去安慰,而它的存在也讓她漸漸的平靜下來,她直視着窗外看不見的東西,冷哼道:“是誰,滾出來,裝什麼鬼神。”
這時,屋門被推了開來。
青玉猛地側過頭望去,警惕的望着那頭。
“小玉。”融墨掀起簾子疾步進來,面容上掛滿擔憂,“外頭的氣味與昨晚上的一樣!”
青玉輕頷首:“融哥哥,屋外可是有什麼東西存在?”
融墨搖搖頭,視線落在她懷中的哮天犬上:“我看不到。但直覺這外頭有東西存在。”
青玉抿了抿脣,即便看不清黑夜下的東西,但她的雙眼能夠感覺到就在院子中央處站着一個人,姑且說它是人吧,而這腐臭味也是它帶來:“嗯。犬犬它也感到極度的不安,定然是昨日那東西,使得犬犬受傷,不過看現在這樣的情況,那東西似乎並不敢襲擊我們。”
融墨蹙起眉頭:“小玉,你爲什麼這麼認爲?”
“小玉也不知道,就是一種直覺,它更像是在監視我們的行動,而且它只在夜裡出現怕是更想侵入到我們的夢裡……”說到這兒的時候,青玉的心不自禁的疼了一下。
夢,夢神!
它是來找夢神的嗎?
它想對師傅做什麼?還是說它真正想要監視的是師傅!
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裡驟然佈滿複雜的神色。
再往下想,迦大人也讓她儘快找到三個師傅,那是不是說師傅突然間不見了,它以爲師傅會通過夢來找她……
困惑越來越濃,好久她輕啓朱脣:“融哥哥,小玉想要冒險一次,你能夠在我們身邊照看着小玉和犬犬嗎?小玉要去夢裡一趟,它或許想要監視的並非是我們。”
融墨欲拒絕,但視線在碰觸到她堅定的目光時,終是點點頭。
他算是粗魯的敲暈了青玉,而後將她放在臥榻上,哮天犬依舊趴在她的懷中,而他則是靜靜的坐在旁邊,但全身的感覺卻依舊警惕着外頭的那怪物。
四處繚繞着腐臭味,甚是濃厚,使得胸口極度的難受,且彷彿有什麼東西壓制着他,讓他甚是疲憊,眼皮不停地打架,如同犯困的感覺。
但融墨的意識依舊清醒的很,他並不是真得想要睡覺,他使勁的拍了下自己的面頰
,疼痛刺激到了感覺,讓他的雙眸強撐住了。
而此時,青玉已經陷入昏迷之中,但昏迷不過是她的身體,她幻想着面前站着師傅,師傅笑着對她叮囑着些許事兒,讓她開心,讓她少管閒事,讓她不要捲入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而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嘲笑聲傳入了耳朵中,那笑聲肆無忌憚。
“小仙,你自作聰明。”
青玉大驚,她感覺到一股勁風向着她的魂魄醒來,她急促的催促着自己醒來,不能陷在夢魘中。
當風幾乎是要將她吹走時,她猛地睜開眼睛,身子陡然坐起來,這快速的動作讓一邊的融墨嚇了一跳。
“小玉,”他瞧見青玉的額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明明纔不過是春天,她是做了噩夢嗎?“怎麼了?”
青玉用力的吸了下,屋子裡的腐臭味依舊還是濃烈的很,她扭過頭望向窗外,抿了抿脣,才道:“它對我起了殺意。”
話落,融墨面色一變,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一片漆黑,沒有實物。
它想要殺她,而且它似乎只能夠在她魂魄出竅時對她有所動作,若是在這具身體上,它好像動不了她。
想到這個,她提着的心微微放了些許。
“你是什麼東西,爲何想要殺我!”青玉渾身竟是散發着冰冷的氣息,那雙明亮如璀璨星辰的雙眸,更是如同千年寒冰,寒氣凍人。
風過時,髮絲飄飛,那一張清秀的面孔上竟是面無表情。
一旁的融墨見着這樣的青玉陡然也是驚得說不出話,他從來沒有想到她竟是有這麼冰冷的氣息,任何人都無法靠近,但他似乎聞到了淡淡的酒香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那香味漸漸的驅除了空氣繚繞的腐臭味。
並沒有人迴應青玉的話語,但明顯風中帶來的腐臭味在漸漸的變淡。
而院子裡那一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移動。
青玉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處而來的勇氣,竟是抽出了融墨的軟劍,從窗口躍了出去,不等融墨反應過來,她的劍已經揮向了那一團移動的空氣。
旁人興許看不見,但青玉清楚能夠看到那一團黑色的如同夜幕般的東西,有着兩隻如銅鈴般的雙眸,在她的劍刺入那一團黑色時,一股強烈的惡臭味散發出來。
青玉當即皺起眉頭,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不時的揮舞着,毫無章法。
然,這不過是外人看來的情況,事實上,她的毫無章法不過是因爲這團黑色的東西在不斷的逃避,只不過還是讓青玉砍了好幾次。
不過青玉很快發現了一件事兒,它不敢對她出手。
如此最好!
青玉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而融墨也追了出來,好幾次他想要上前幫忙,卻是讓青玉用眼神給制止了,它不敢對她出手,不代表它不會對融墨出手。
也不知道她刺了它幾劍,它的眼眸中竟是流出了兩行血淚,它含恨的望着青玉。
青玉的身子不由得僵住,恰在這個空檔,它徑直的向着青玉撞去,青玉的身子被撞到在了地上,而它如同一縷煙一般的竟是嫋嫋的散去。
“叮鈴鈴——”
兩隻鈴鐺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青玉的目光落在沾染着鮮血的鈴鐺,全身輕顫了起來。
那是小菊的鈴鐺!
小菊,小菊!
剛纔她在恨自己,那雙眼中的恨意那麼濃,難道是因爲昨天晚上挖了她的墳墓的原因嗎?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小菊沒有這麼小氣。
“小菊!”青玉對着那變成煙消失的東西,大聲吶喊道,“爲什麼是你,怎麼會這樣。”
沒有迴應,沒有那雙含恨的眸子,有得只有含血的鈴鐺。
青玉伸手將它緊握在手中,竟是落下了眼淚:“小菊,告訴我,你究竟出了什麼事兒,爲什麼你會變這樣?”
融墨當即覺得事情似乎超出他們的想象了,他掃了眼在月色下一片寧靜的院子,沒有黑沉的東西,也沒有腐臭的味道,有得是小玉的哭泣。
而她口中所喊的人,明明就是她的丫頭,難道……
融墨走到她的身邊,望着她握在手中的鈴鐺:“小玉。”
溫柔的聲音讓青玉哭得更加厲害:“融哥哥,是小菊,剛纔的是小菊,小菊她恨我。”
“她怎得會恨你呢,你不是說她是最疼愛你的丫頭嗎?是不是有人對她做了什麼,而使得她誤會是你?”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沒有想對小菊動手,剛纔她一直都在躲避我的劍,一直不肯對我出手,她定然是於心不忍,而我爲什麼沒有注意到這些呢。”
融墨溫柔的擦拭着她的淚水:“你都說了她一直都不忍心對你出手,那定然是很疼愛你。也許那並不是恨,是心疼而已。”
“不,小菊是恨我,恨我沒有及時發現是她,她定然出事了,要不然她怎得會變成這樣,她定然是想要告訴我,但我卻是將她打走了。”
手中的鈴鐺竟是不由得響了起來。
“叮鈴鈴——”
清脆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裡甚是詭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