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不知道自己是怎得離開這座府邸的,好似在她還驚慌於天雷之中時,他們竟是已經在長安城的街道上,這讓她不由的想到江湖上的一種絕世武功,乾坤大挪移。
真可謂是彈指之間的時光。
長安城的街道上異常的熱鬧,跟在新郎身後的他們也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想要看看新郎和新郎身後跟隨着的那些俊俏侍衛,怕是不少人心中還在想着若是有個機會嫁給他們也是不錯。
故而劃過青玉身上的視線,如同針尖麥芒。
已從青衣背上滑落下來的青玉緊抱着哮天犬垂着腦袋跟在後頭,時不時的唉聲嘆氣。
今日,她又會成爲全長安城最爲有名的人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青玉何時不是長安城的名人,這大街小巷還有哪些個還沒有認識她。
這不,念頭纔剛落,便聞得有人在說:“那不是林府的小姐的麼,好像叫什麼林青玉來着,她倒是臉皮夠厚,竟是跟在新郎的身後去迎親。”
“你們也不能這麼說,她一個沒家的孩子,這麼做也不過是想來下半身有個依靠,況且那葉家小姐可也是喜歡她的很,說不準還能夠讓她當個小妾。”
“這麼說來,這丫頭還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落得個家破人亡還有人收留。不是說還有那莊園的融公子嗎?難不成……”
……
竊竊私語聲如同雪花紛飛,紛紛揚揚的落入她的耳中。
青玉嘴角緊緊抿起,關起自己的雙耳做得不去聽,不去看,心裡卻還是難受的很。
若得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又如何會讓她變成這樣,家人被殺,親近的人被軟禁,就連她也不得不聽人的話,而這罪魁禍首是……她猛地直起頭,如水般清澈的眸子裡陡然如同寒霜,凌冽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劍,陰森森的盯着高頭大馬上的溫鬱。
他不配,他不配是她的師傅。
她的師傅縱使不喜與她親近,卻也沒有想過傷害她。
可是,這個有着許許多多關於師傅記憶的人,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他的眼裡只有自己的利益,殺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而這一場婚禮,怕不過是爲了掩蓋不久後的葬禮。
葉府那麼多的人口,逃不過他的傷害,縱使溫鬱真對百花仙子有一點點情意,也改變不了那事實。
青玉盯着那熟悉的背影,忽地停下腳步。
恨意浮現。
最後一次見融哥哥,這怕不過是他威脅她出現在衆視線中的法子。
她是掃把星,誰與她有關係,誰家要倒黴,這是整個長安城都認爲的事兒。
然而,這一次只要葉府出事,許許多多的人都會把罪過推到她的頭上,到時候她就算找條縫鑽下去,也有人會在上頭戳她的脊樑骨。
好,真好啊!
青玉咬牙切齒的看着前頭一身喜服的溫鬱,他會後悔的,她定然會讓他後悔自己所做的。
哮天犬察覺到她的異樣,在她懷中蹭了蹭,低聲道:“小玉蠢貨,別入魔。”
親切的罵聲拉回了青玉的思緒,她垂首
對着哮天犬輕輕一笑:“好。我知道。”
她邁開步子,跟上已放慢腳步的青衣。
青衣見邊上的人已經跟了上來,側首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地方有所改變。
青玉注意到青衣的視線,淡淡的開口反問道:“有事?”
“無事。”青衣收回視線,淡漠的回了一句。
接下來,一路上除卻那震耳欲聾的喜慶之樂,再無其他的聲音侵入到青玉的耳中。
約莫走了半多個時辰,迎親隊伍終是在葉府門口停下,聽着鞭炮聲聲,青玉眉眼間不自覺的劃過一絲羨慕,尤其是瞧見在喜娘的唱喏下,葉笙一身喜服爲丫鬟們攙扶出來的模樣時,她嘴角的笑容竟是有些悽楚,她都分辨不出,自己是真得在羨慕,還是在嫉妒,更或者只是覺得這一場成親之喜不過鏡花水月。
她該是在哀嘆嗎?
被喜帕遮了容顏的葉笙,青玉瞧不見她面上是喜是悲,也許不過是一場平靜。
喜轎被擡起,一羣人興高采烈的跟着隊伍向着溫府而去,青玉抱着哮天犬越走越慢,最終終是落在了最後,她擡眸看了眼周圍的人都不曾注意到她,轉身離去,哪知纔不過走了兩步,卻是讓人抓住了衣領。
“果然讓主子說對了,你這丫頭不讓人省心啊。”紅衣提着她的衣領說得頗爲無奈。
青玉嘴角一抽,訕訕的轉過身子望着紅衣,又看了看紅衣一邊的青衣,諂媚道:“你們兩個就讓我走唄,不,是讓我回融樂莊園看看吧。就一天,反正我也跑不到哪兒去,是不是?你們完全能夠輕而易舉的抓到我。”
青衣微蹙眉頭,聲色依舊淡漠:“主子並不是在和你開玩笑。如果想要你的融哥哥好好的活着,那麼最好乖一點。”
威脅,他們總是愛威脅她,因爲她看上去就那麼好欺負嗎?
而她也真就吃這一套威脅,聽着青衣這麼一說,她只能一臉無奈的跟上。
這時候,青衣與紅衣可謂是左右夾擊,將她緊緊看護在他們的中間,想要溜走的可能性當真是小啊。
不遠處就是溫府了,大紅燈籠高高掛,四處都是洋溢着喜慶的色彩。
纔不過片刻鐘,就到了。
青玉輕嘆了聲,她怎得忘了溫府,林府,葉府本就毗鄰。
她繞到一邊,站在林府的門口,看着溫鬱從馬背上優雅的翻躍下來,面帶柔情笑意來到喜轎面前,作勢踢了下,接着伸出一隻修長的手。
好久,衆人屏氣斂息的等了好久纔看到葉笙伸出手,將纖纖細手放到了那寬厚的手掌上,他牽着她走進了溫府的大門。
青玉瞧見一個個人都是笑得合不攏口,唯有她的笑容有些牽強。
大家都進去了,她卻邁不動步子,一直倚靠在自家的門口上,不,如今該是說倚靠在端王的府邸大門上。
林府,留下最好的該就是這一扇朱門,和周圍的那一圈圍牆了。
“你要去哪兒?”紅衣見青玉走進林府,不由出聲道,“難道你忘了青衣的提醒嗎?”
青玉頓下腳步,她怎得會忘,她只
不過是在林府等人而已。
身子輕輕一躍,便是上了高高的牆頭,她坐在牆頭上,眺望着溫府內的場景,空曠的院子裡坐滿賓客,一對新人於高堂上拜堂,當看到他們一拜天地時,青玉不由笑了。
因爲溫鬱看到她了,那一雙黑眸中閃過詫異,而他們彎腰的模樣,倒是讓青玉覺得他們是在拜她。
清脆的笑聲在狂風呼嘯之中,甚是吸引人的目光,一下子引來了好些人的注意。
“青衣,紅衣,他們都在看我,都在看我的笑話。”她擡手指着溫府裡的人,滿面笑容,“你們也上來陪我,好不好?”
嬌嗔的聲音讓青衣二人愣了片刻,兩人仰頭望着雙眼一直注視着溫府的青玉。
“我沒有看到融哥哥,他還沒有來嗎?”青玉忽視了那些人驚愕的目光,厭惡的目光……一切目光都被她無視了,她的眼裡只有那一抹溫柔熟悉的身影。
“下來。”一道淡漠冷沉的聲音從牆頭下邊傳來。
青玉驚詫的垂下頭,看見一身喜服的溫鬱,又向着高堂望了眼,徒留新娘一人。
她苦澀一笑,這下可好,她一個無心之舉竟是讓新郎拋下新娘來找她,看來馬上她就要讓人咒罵了。
只是,她沒有想過破壞葉姐姐的婚禮。
她淺淺一笑:“溫哥哥,你怎得跑出來了呢?小玉不過是擠不進屋子,所以纔在這兒看,小玉知道你最喜歡葉姐姐了,葉姐姐也喜歡你,而你們都那麼疼愛小玉,小玉定然是要親眼看你們成親。你現在這樣,豈不是讓葉姐姐和小玉難堪?溫哥哥你太壞了,我要告訴融哥哥去。”
她只能裝,裝得無辜。
這時,一道諷刺的聲音傳來:“這說得可比唱得好聽,不就是想讓他們錯過吉時,想要溫公子和溫少夫人成親不吉利。真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虧得有人白白疼愛你。”
青玉皺皺眉頭,側首望向說話之人,這不就是當初害得她爲人捱了一巴掌的安華公主嗎?
看樣子還是沒有學乖。
只是,她忽然看見公主身後不遠處站着融墨,那不是融哥哥嗎?
他們怎得會在一起?
青玉眸間閃過一絲狐疑,但不等她思考,那一道難聽的聲音又響起:“怎得無話可說了?”
青玉掃視了眼四周的人,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可真所謂萬衆矚目,她脣角微勾露出一抹嘲諷:“那公主的意思是,我是蛇,你是蠍?還是說公主有其他的高見。”
安華公主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本公主不和你一般見識。融墨,我們不能讓人等及了,該是進去了。溫公子,你難道還要撂下新娘太久的時間嗎?”
溫鬱淡淡一笑:“讓公主見笑了。”
青玉抿了抿脣,又鼓起嘴巴望着自始自終不曾看她一眼的融墨跟着安華公主走進了溫府。
最後一次,她隱隱明白溫鬱話中的意思了。
融哥哥他爲何會和安華公主走得這麼近,是因爲她嗎?
她盯着融墨的背影,一會兒咬着脣,一會兒抿脣,一會兒鼓嘴……她只是爲了壓抑住心中涌起的一絲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