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有發脾氣?”一身着白色華貴衣衫的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幽幽言道。
青衫男子望着背對着自己的主子,恭敬的搖搖頭,但想到主子看不到他的動作,便開口回道:“不曾。林姑娘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
話落,一陣輕笑聲從白衣男子的口中溢出,那丫頭能夠在那麼冷清的地方呆得住?以她之前愛湊熱鬧的模樣,若得在裡頭繼續帶上個三五天,怕就要瘋了吧?
到時候,她會求着要見他,不是嗎?
這樣,有些事兒似乎就更加好辦了。
“好生伺候着她,若得她大吵大鬧想要見我,你就允諾了。”白衣男子止住笑容,淡漠的聲音從其口中溢出,“但不可讓她踏出一步小木屋。”
青衫男子依舊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恭敬的應聲:“是。”
但他有些懷疑,那關在山上的林姑娘雖然說話有些衝,但似乎並非是個會大吵大鬧的人,他總覺得主子的想法可能要落空,林姑娘並不像是會求人的人。
也許能夠讓她開口求的人,就只有融樂莊園的莊主融墨了。
青衫男子嚅動了下雙脣,欲言又止。
白衣男子微微側身,屋外的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那一張俊美絕倫的容顏上鋪着一層金色的光芒,如神祗一般,不可褻瀆。
可他究竟是神,還是魔,誰也不能妄自斷論。
“還有什麼話兒要說?”涼薄的脣微微張開,平靜似水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溫度,不冷不熱。
青衫男子終還是搖搖頭,默默的退了開去。
但不等走出門口,卻又讓白衣男子喚住:“那地方比較冷,上去的時候,給她帶件厚實的衣衫。”
“是。”青衫男子絲毫沒有意見,他也覺得那兒是個極冷的地方,若得半夜去時,穿得一身夏衣,尋常女子怕是會凍得直打哆嗦。而那林姑娘也毫不意外,可以說一直都是鑽在被窩裡。
金燦燦的陽光下,那一張俊美的容顏上掠過一抹複雜的面色,只見那劍眉輕蹙,幽深如潭水般的黑眸有着深不可測的暗涌,似乎是在醞釀着什麼東西,讓人難以琢磨,更讓人難以猜透與靠近。
青衫男子見主子沒有說話,本欲退開去,可依舊讓他喚住了。
然,白衣男子偏生什麼都沒有說,那一雙黑眸泛着凌冽的目光凝視着一直垂眸的青衫男子,那模樣幾乎是想要將他看透。
半晌,白衣男子終於開了口:“多帶些東西上去,她總歸是個女孩子,有些東西還是用得着,沐浴所需的東西你也去給她備好。”
“是。”
“你且下去吧。”
青衫男子恭敬的退了出去,只不過臨出門的時候,不由擡首望了眼自家主子,他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一邊是擔心,一邊又是利用。他想了許久,只能認爲是主子的心還是軟的,尤其是對一個女孩子。
但他也知道自己依舊是故意忽略了主子眸中閃過的一抹名爲關懷與愛膩的神色。
也許這世間當真是有他看不懂的東西,每一種情感都是那麼複雜,讓人揣摩不透。
青衫男子離開這兒後,便是照着自家主子的吩咐,去準備青玉可能需要用到的東西……
而此刻,山下冷宮裡的洛明也正是滿眼好奇與愁緒。
她從不記得這後山上有什麼人,更沒有從端王那兒聽說過這冷宮邊上的萬霧山上會有人出入,可她剛纔清晰的瞧見一個漢子提着食盒從那一條爲茂密的枝葉遮住的小徑上走了下來。
她斷然不會認爲是自己眼花,那人只不過是她的幻想。
她心裡明白這萬霧山上有人,而且極有可能是不想讓人知道的人,或許是住着的人不想讓外人打擾他,也或許是被人囚禁了,但無論哪一種,洛明都想一探究竟。
洛明望着那漢子提着食盒離開後,本想暗暗跟蹤,哪料她低估了那人的水平,竟是如同一陣風一般,稍即就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如此,不得不讓她謹慎。
是個高手,高過於她許許多多的高手,她若一個不小心,定是會被他發現。這麼一來,不等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可能就要死在人家的手上了。
她可還不想死。
她要找到端王,也要找到青玉那小妞,從昨天那情形來看,那黑寡婦似乎並沒有欺負青玉,可想而知,青玉是他們動不得的人,那青玉的安全定然是沒有問題。
然而,想想青玉口中的說得事兒,說不準他們是打算將她養肥了再宰殺。
腦海中躍出一個念頭。
洛明擡眸望向鬱鬱蔥蔥的萬霧山,茂密的枝葉幾乎是將明亮的陽光都阻擋在了外頭,裡邊怕是一片陰森森,她膽子雖不小,可也沒有打算那麼不知輕重。
一個人去闖?等着那送飯的漢子出現,暗暗跟蹤?
兩種選擇,有利有弊。
這讓洛明遲疑不決。
她不想做沒有把握的事兒,因爲她們人兒實在太少,經不起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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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乎她的命是要留着去見端王,
有些話她還是想要問問他,一個人憋着太過難受。
踟躇片刻,她仰望了眼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又望了眼陰森森的冷宮,脣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她連死過無數人的冷宮都敢睡,爲何不敢闖萬霧山。
這麼一想,她腳下的動作也跟着思緒而動,她分外敏捷的躍出了冷宮,小心翼翼的掃視了周圍一圈,見得沒有絲毫人影與動靜方纔急急的向着萬霧山奔去。
才一走入那萬霧山,洛明就感覺到一巨大的黑影投射在她的身上,不過一步的距離,便是光明與黑暗的分界。
回首,外頭是明晃晃的日頭;前頭,是幽暗的只有一點點光線的深山。
其實,洛明心中有些不明白,爲何皇宮要依山而建,而冷宮還位於這樣的地方,要知道這兒這麼冷清,有人翻山越嶺的從萬物山脈上而下到皇宮來,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樣的話,皇宮怕是要給人一鍋端了。
但這樣的想法當她看到萬霧山後頭那斷崖時,頓然明白這皇帝的精明。
洛明沒敢繼續踟躇,如是那漢子來了見着她,可就惹上麻煩了。
開始還有一條小徑,她沿着那小徑走了一會兒,立刻就發現前方沒有去路,四處都是及膝蓋的青苔,她從不見過這麼長的青苔,一腳下去分外的柔軟,但再次擡腳的時候,發現身後已經沒有了腳印,若得提着點內力走路,這兒更加不會留下一點蹤跡。
難怪,難怪她找不到那漢子走過的印跡。
青苔上還有凌亂的枯枝與枯葉,有些溼漉漉的,這大概是與這兒的氣溫有關係。
洛明明顯感覺到向着萬霧山深處走進,氣溫越來越低,她一身薄衫,似乎抵禦不了周圍的溫度,好在有內力。
她憑着直覺望向走着,一步一步,雙耳傾聽着周圍的動靜,讓她倍感疑惑的是,除卻風拂過樹葉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偌大的一片山,難道沒有動物嗎?
動物都滅絕了?
不可思議!
但她還是不敢馬虎,保不準有大蟲正在大瞌睡呢。她的步履很輕,在青苔上飄過,似蜻蜓點水。
只是,洛明猛然察覺到一件事兒,她明明感覺自己是在往上走着,怎得走着走着又走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她低了下腳下的枯枝,眉宇間露出一絲懊惱的神色。
她仰頭欲看天上的太陽,才響起那茂密的枝葉將外頭的光線全然阻隔在外頭,只依稀的光線能夠進入到裡頭,而就是這一點點光線才讓她能夠看清地上的是什麼。
“該死的。”洛明低低的咒罵了一聲。
眼下就算是要回頭,怕也是有難度了。
難道要困死在這兒了?
不甘心!
洛明擰着眉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尋思着該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境,她知道有人在這兒設了陣法,而偏生她對這個就是一竅不通。
這廂,洛明處於無奈中時;那頭,青玉卻是體驗着不一樣的滋味。
體內流淌的氣息甚是溫柔,如輕紗滑過肌膚,如溫水包裹身體,如此美妙的滋味是青玉從未體味過,比那美酒佳釀還讓人回味,她幾乎都快捨不得清醒過來。
耳邊迦大人的聲音還是悠悠響着,一字一句漸漸如同烙印一般刻在她的身上,再也不會忘記。
青玉脣角的笑容更加濃厚,但心中卻嘀咕了一句,這麼好的方法當初迦大人怎得不教她啊,好在現在也不遲。
她感受着背後那一雙看不見的手傳來的溫暖,她將它深深的記住。
許久,久到青玉的肚子響起了飢餓之聲,那飢腸轆轆的感覺讓她頗覺得難受,難道午飯沒有人送來嗎?
她暗暗嘀咕了一句,耳邊卻傳來低沉的笑聲。
“阿玉,照顧好自己。”
與以往一樣溫柔的聲音中似乎帶着些許疲憊,但青玉並沒有去思考這是爲什麼,只對着空氣道了一聲:“小玉記着了。”
青玉一直都是個會照顧好自己的丫頭,她斷然不會委屈了自己,故而爲人囚禁,也沒有大喜大悲,照樣吃喝拉撒,過看似平靜的生活。
其實,這樣的生活她早已經歷過。
只不過那時候更多了一分自由,但她卻沒有讓自己自由。
蓬萊山紅豔洞,一年四季花香四溢,但並非每一朵花都願意與她說話,很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鋤草,澆花,坐在洞口望着日落日升。
習慣,習慣有時候真得很可怕。
青玉抱着依舊還在昏迷中的哮天犬,望着窗外如紗般的雲霧,縹緲的纏繞在山上,空氣中裡,恰如仙境。
有那麼一剎那,她竟是覺得若是吃喝有人伺候着,如此過一輩子也無妨。
但轉念想到與融墨分別時,他滿臉的焦慮讓她陡然打起了精神,她要離開這兒,回到融哥哥的身邊,她還要做更多的事兒,不只爲這黎民百姓。
青玉翻動了下身子,靜靜的坐着,腦海中又一次回想起迦大人先前與她所說的法術,她口中輕聲嘀咕了一句,素指一拈,一團藍色的火焰與指尖跳躍着,彷彿夜間跳
躍的燭火,只是顏色不一樣。
手指輕彈,火焰落在木牆上,木牆並未燃燒,而是凍結成冰,上頭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塊。
想到如此,青玉脣角不由勾起笑容,有這法術的存在,若得想要逃跑,只要用其將人凍住即可,但不知道會不會將人凍死了。有些人畢竟是無辜的,他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可迴心一想,若得可憐他們,又有誰來可憐她?
青玉斷然明白會可憐她的人,只有身邊愛護她的人,那些想要捉她的人,不過就是看中了她是仙的資本。
忽然想起不久前,洛明姐姐與她說的故事,唐僧西天取經。
青玉有時候也會隱隱猜測關心她的幾個人裡,是不是也有假仁假義?說不準就是想要好言好語麻痹她的思想後,再對她痛下殺手,不過當這樣的念頭想起時,她便是在心裡不斷的唾罵自己,怎得可以這麼想身邊的人。
青玉哀嘆一聲,目光幽幽望着木牆上的冰塊,人怎得還不來?
若來了,以她現在的能力該是能夠打得過那個人,而後就是逃跑,即便最後是在皇宮裡,想來那麼多的宮殿,那麼多的人,她扒一個人的衣裳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到時候再想法子溜出去即可。
不過她還記得前些天來宮裡的情況,宮中瀰漫的氣息會壓制她,使得她頭昏腦脹,那麼她定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皇宮。
想着,青玉略有些頭大,她對這皇宮地形並不是很熟悉,若亂竄,反而會惹得更大的麻煩,可若按部就班,她怕是不等她走出皇宮,這身子已經遭受不住那死氣沉沉的氣息。
青玉不由咬住嘴脣,那一雙明亮的眸子裡滿是憂慮,雙眉也蹙得幾乎打成了結。
“咕嚕嚕!”肚子又一次傳來聲音,是在提醒着青玉該用餐了。
可桌子上除卻一壺冷卻茶水,別無其他。
莫非那人不再給她送餐點來了?
青玉從牀上爬了下去,將那一壺冷茶全部灌入腹中,冰冷的水落入腹中,帶來通體的涼意,使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嘀咕道:“這破地方真夠冷的。”
明明是夏天了,這兒卻是如同初冬,冷風呼嘯。
再瞧瞧木牆上的冰塊,似乎都沒有融化的意思,可想而知,此處有多冷。
青玉裹緊被子,視線依舊不忘停留在雲霧上,腦海中有着更多的盤算。
但無論哪種,都與離開這兒有關。
她不要留在這兒,絕對不要!
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不過沒了先前那麼輕快,而是有些沉穩,且不只一道。
難道來了好多人?
青玉不由咬住雙脣,若人多了,她一個人怎得對付的了,而且還容易全然將自己的能力暴露,這於她們來說是極其不妥的事兒,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現在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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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先見了那黑娘子口中所言的大人後,再想法子離開。
青玉心中略有矛盾,待得聞得那門鎖被打開時,她甩了甩腦袋,一副平靜似水的模樣看着外頭的人推門進來。
她當真沒有猜錯,進來的不止青衫男子,還有黑娘子,外頭還有好幾個影子。
他們手上拿着好些東西,大有真要將這地方裝扮成她的居室。
瞧瞧,青衫男子熟練的將屏風放置在一邊,隔開了牀與桌子,又拿進來一隻浴桶。
而黑娘子手中拿着好幾套衣裳,整齊的疊放在牀裡側。
黑娘子收拾好東西后,聲音略有諷刺道:“林姑娘,你的面子當真是大啊。不過一個被囚禁的人,竟是享受如此好的待遇。”
好嗎?青玉不由自嘲,她掃視了眼小小的屋子,當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只是看到他們放下的東西,她脣角勾起一抹冷笑,這些東西來是做樣子的嗎?
沒有水,怎得沐浴?怎得洗衣?
“若是你喜歡,大可以留在這兒。”青玉反駁道,“想來你是會樂意,我一個囚禁的人都能夠享受如此好待遇,你身爲你大人的下屬,怕是可以享受的更好,到時候就順帶讓我蹭蹭好處。”
平靜的口吻,譏諷意味甚濃,說得那黑娘子面色有些難堪。
正拎水進來往浴桶倒的青衫男子,聞得他們的話後,目光有所思的看了眼青玉,又看了看黑娘子,道:“主子不喜歡下人越距。”
話一出,說得那黑娘子面色一陣紅,一陣白,但卻沒有再說話。
“林姑娘,請沐浴。”
熱氣騰騰的暖水讓青玉嘴角微抽,難不成他們是將熱水挑上來?而且這麼多人,如此聲勢浩大,這皇宮難道真得沒有人管了嗎?
青玉也管不了這麼多,當下跳入了浴桶裡,暖暖的水將她整個人包圍在裡頭,甚是舒爽,掬起水,淋在脖頸上,看着透亮的水珠順着肌膚滑落,入了水裡,消失不見……
但她並沒有沉浸在這麼一點點的舒適中,大腦依舊不停的轉動着,如黑娘子所言,她不過一個囚禁的人,他們爲何要如此伺候,養肥了再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