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已經去懸崖下面了吧。”夜凝說道。
“那靈力源的結晶在這懸崖下?”
“是的,你的那個稻草人是這麼對我說的。”
戀月向懸崖邊走了幾步,下面黑幽幽的什麼都看不見,風從崖底吹上來,拂動長髮輕舞,一絲絲的沁涼,卻沒有注意到身後一把被慢慢從袖子裡抽出的匕首在月光下閃出刀鋒處森然的寒光。
她正在微微探着頭往下看,忽然被小白一把往後拉了好幾步,腳下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小白你做什麼?多危險啊。”戀月道。
小白跑過來這一拉也用盡渾身的力氣,此刻氣喘吁吁只能說出兩個字:“快跑……”
“快跑?”看着他滿頭的冷汗和驚恐的神色,戀月皺眉,擡眼看向夜凝。
夜凝責怪走過來的車伕道:“你怎麼搞得,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你要做什麼?”戀月問道,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並沒有怎麼害怕,因爲她還是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危險。
小白使勁要拉她走:“快跑……她要殺你……”小白已經知道了,他看到了那森然的寒光,比匕首的寒光更寒冷的是在那一刻,夜凝眼中的眼神。
“不會吧?”戀月朝他笑笑,安撫地拍拍他身上沾的土。
“哼,呵呵……”夜凝索性將匕首抽出,“還以爲你有多聰明,看來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呢,現在還看不出來麼?我要殺你。”說着她揮刀向戀月刺出。
“等等!”戀月喊道,夜凝的匕首卻沒有在她的喊聲中停下,好在小白靈活,又推了她一把,這才險險地避過這一擊,一擊不中,夜凝又一匕首刺下。
小白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小腳踢在夜凝的小腹上,拉起戀月就往城門跑。
夜凝被踢了一腳,吃痛後退幾步,憤怒地對“車伕”道:“你只會站着麼?還不把他們抓回來?!”
戀月被小白拉着,滿腦子的想不通:“這不符合劇情!殺手殺人之前都要跟被殺的人說好多話的。”她看的書裡都是這樣的,起碼要解釋清楚“爲什麼要殺你”,起碼要問一句“你還有什麼願望?”這些話說清楚,起碼要好幾分鐘呢,爲什麼事實不是這樣的,爲什麼夜凝什麼都不說,舉刀就刺啊?
小白真是服了自己主子了,這時候還能想到小說裡的劇情,他也顧不上說話,拼勁了力氣拉着戀月跑,可惜他們一個小孩子,一個弱女子,弱女子還在考慮“劇情問題”,沒有拼命地跑,自然沒跑多遠就被“車伕”趕上,被他一手一個,拎回懸崖邊,小白還在拼命掙扎,可惜一點用的沒有。
戀月比較聰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不費多餘的力氣,由他把自己拎回來。
“等等殺,你總得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殺我吧?”
在夜凝舉匕首走過來時,戀月急忙問,這是被殺之前應該的固定對話好不好?怎麼可以沒有。
“哼……”夜凝冷哼,“你不是聰明麼,自己去想。”匕首寒着寒光,片刻不凝滯地刺下。
似乎被匕首上的寒光刺得睜不開眼睛,下意識的,戀月閉上了眼睛:“等等,你殺了我,你也活不了!”
這句話沒有說完,就感覺胸口劇痛,想是匕首已經深深扎進去了,戀月到現在還是不能相信這是真的,睜開眼睛往下看去,卻真的有一隻匕首沒入自己的身體,深深沒至把手——整個匕首都刺入了,紅色的血在衣衫上慢慢暈開,紅色的血液順着拿着匕首的潔白美麗的纖手,慢慢地一滴滴落到兔毛披風上。
這一刀刺下去,夜凝似乎完成了非常非常重大的事情,似乎終於安心了一般,從染血的匕首上慢慢擡七眼眸,一點點看上去,直到看着戀月的臉,她竟然笑了:“你要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在你死定了的時候,慢慢說吧。
奇怪,這個時候,戀月並不覺得恐懼和害怕,也許是她恐懼和害怕的時候太多了,死亡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反而覺得是解脫,只覺得這是一場夢,而這場夢,終於可以醒了。
“我剛剛想說,你這樣殺了我,會被查出來,畢竟你來找我很多人都看見了。”戀月平靜地道。
“呵……”夜凝笑,笑得像哭,“呵呵……你這個人還真有意思,你這算是在說‘我死了,你也好不了’,是吧?”
“算是吧。你自己覺得值得就好。”戀月其實是想說她的做法很不值,想來是爲了一個情字吧,爲了一個“情”字,有很多做法,可是,這是最不值的做法。
“值得,當然值得,即使他恨我也好,只要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即使是恨我的心,即使是時時刻刻不停地折磨我,都是好的,都是甘之若飴的。”
戀月搖頭,她不能理解夜凝的想法,但是已經無所謂了,此刻,她忽然覺得一切都像夢一樣,周圍的一切是夢,度過的光陰也是夢一場,現在,夢要醒了麼?
擡起手,握住夜凝緊握匕首的手,她想把匕首拔出來。
夜凝的手卻顫抖了,被燙了一般鬆開了手:“你不怕死麼?”
“我曾經無數次想象自己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最後頭髮落盡難看死去的樣子,吐血死,噎死,一口氣喘不上來死,睡覺死……不過……真沒有想象過會這樣的死法,”戀月一絲絲往外抽出匕首,“得謝謝你,讓我死得還算漂亮。”
“你……”匕首一絲絲抽出越來越多,夜凝的眼睛越睜越大,眼中充滿了恐懼。
不過是自己抽出扎進自己心口的匕首罷了,不過是不畏懼死亡罷了,有這麼可怕麼?
車伕也瞪着戀月,驚恐地眼睛越睜越大,冷汗從頭上滴下,終於一把扔下手中也嚇愣的小白,大叫起來:“妖……妖……妖怪!!”
望着連滾帶爬跑掉的車伕,戀月很是不解,如果有力氣,她甚至想回頭看看,自己身後是不是出現了一個六臂三頭的妖怪,才讓他們的眼中都是害怕。
“主子……”小白擡手,顫抖着指着戀月的心口,匕首扎進去的地方。
夜凝看着匕首扎出的窟窿說不出話來,嚇得動也動不了了。
順着他們驚恐和不可置信的目光,戀月低頭看去,心口的傷口開得很乾淨,沒有太多的血肉模糊,月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戀月將傷口周圍的衣衫撥開一點,費力地看進去,血還在從皮肉的上流出,但流得不是很快,濃稠得快要流不動的樣子,而裡面,什麼都沒有。
原本應該是心臟的地方,什麼都沒有。
說什麼都沒有也不準確,月光下看不清,匕首開出的洞也不是很大,勉強是一條寬一點的縫罷了,但是,縫裡沒有應該在那裡跳動的心臟,沒有心臟,其它器官也沒有。
可以肯定什麼都沒有,是因爲身體裡面有微微的熒光,藉着這一點點不太亮的光,肉眼可以看出裡面幾乎是空的,如果說身體是一個擺滿了傢俱的房間,戀月的身體便是什麼都沒有的山洞,虛無、空蕩……
戀月眨了一下眼睛,仔細看着,想再看清楚些,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眨眼中眼波流轉,失笑了:“我總是覺得自己身體裡面是空的,原來……竟然真是空的……”
如果這是一場夢,原來竟是這樣荒誕的惡夢。
戀月忍痛捂住胸口的傷口跪坐下來,直感到眼前發黑,思索着應該怎麼辦,一時間,她真的什麼都想不了,腦子裡空白如一片雪地,只希望這是場夢,這場夢快點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