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驚魂(中)

銀月如鉤爬上梢頭,將漆黑的天幕照亮了半個圓的光輝,房舍與樹林之間偶漏出幾點星光,風一吹又遮了去。

我瞧了瞧天色,沒有繁星如晝,但還算淨朗,明天也該是個好天氣,關了門走進屋裡,豔若還在內房裡沐浴,這時我已經明白爲什麼當初進這個房裡時沒看到有間房,全因爲它如壁櫃一樣隱蔽,不注意很難察覺。

拿出茶香爐,按照老媽媽的吩咐,把那些配好的茶蕊倒了進去,然後點燃了裡面的一支小蠟燭,一股好聞的香味隨即鑽入鼻孔,莫名讓人覺得異常平靜。

茶爐燒了不多會兒,豔若手肘搭着一塊大毛巾,穿着白色睡衣走出了屏風,我頓時屏息,一個是畫面太美豔,一個是心裡防着他要做什麼。

也許是我太緊張,全身僵硬過於明顯,豔若輕笑起來。

“你怎麼在狐戎這麼段時間還不能用正常心態看待一切?”說罷,走近牀邊坐下,用大毛巾擦着臉上帶着的水氣,垂下的長睫上掛着水珠,說不出的誘人。

此時我腦裡閃過一個念頭:爲什麼這裡不是女尊?

汗!

豔若擡眼瞟了我一眼,“站在這兒做什麼?把屏風給收了,將壁門關起來。”

我急忙照着做了,想着浴室裡的水於是問:“裡面的水這樣放着沒關係嗎?”

“什麼水,浴室下面有水渠,我洗完澡就放了,明早你拿了洗滌用品去整理一下。”

“哦……”

破格果然是雜工。

豔若把毛巾放到牀邊的架上,然後便躺上了牀。“你也洗了吧?過來睡吧。”

我驚跳:“你真是要我侍寢?”

他睨着我:“不然你以爲呢?”

我慍怒走到他面前:“今時不同往日,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別想打什麼鬼主意,否則一拍兩散,對你也沒有好處!”

他笑笑:“是的,就因爲我們暫時不能少了誰,所以才更需要對方呀。”

我瞪他:“除了侍寢,其它都好商量!”

他哧笑一聲,“你防心這麼重做什麼?我只是讓你與我一同睡覺。”

我斟酌着他話中的含義,不確定地問:“只是單純的睡覺?”

“當然,否則你以爲還有什麼?”他好笑。

我窘,乾巴巴地說:“那……也是會不自在的。”

他白了我一眼,翻身睡了,拋下一句:“我睡裡,你睡外。”

“爲什麼要我一個女子的睡外面!”我抗議。

他輕聲地道:“因爲我需要睡裡面。”

嗯?我坐在牀上,湊近他:“爲什麼?”

他閉上了眼,不再理我。我無奈,坐在牀上又過了一段時間,想着這麼睡也不會少一層皮,便不再顧慮躺了上去,然而卻怎麼也睡不着。

耳邊漸漸傳來豔若均勻的呼吸聲,我側身輕叫了幾聲,他沒有迴應,我又睜着眼過了半晌,確定豔若已經睡熟,才躡手躡腳的爬起來走向壁門,因爲這個壁門讓我聯想到了曾經在快餐店裡時,那一間小房,當時裡面也有一個暗閣,也是處於壁門裡的。我很想知道豔若的房間裡還有多少個這樣的暗閣。

我藉着窗外透進來的月化,沿着牆摸索着,正專心致志卻忽然牆上印出一個人影,我嚇了一跳,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能直直的盯着它,只見那人影慢慢的穿上衣服,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急忙扭頭去看,果然是豔若站在衣架前,此時他已經穿好衣服,彎腰在牀邊摸索着什麼。

我訝然出聲問他:“豔若,你在做什麼?”

他不理我,繼續做他的事情。我好奇起來走過去,而他不知從怎麼弄的,牀邊嗖的彈出一把長刀。我驚駭。

那是一把真正的長刀,刀身明晃晃的亮,再經月光一照,更透出一種詭異的藍光。

“豔若……”我定了定心神,又走近一步問:“你,你要拿這刀做什麼?”

唰!拔刀聲,把我嚇得停住了腳步。

只見豔若拖着刀柄向門外走去,光影下的他,如死神降臨。

說實話,我是真的被駭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打開房門,當他側身提刀時,月光將他的整個人都照亮。剎那間,我只覺頭腦一片轟響!——那是莊辰!

是的,沒錯,是莊辰,那樣散漫又認真的神態,那樣玩世又清爽的氣質,與豔若迥然不同。

我感覺心跳比平時都強烈了好幾倍,“莊……辰!”我激動的輕叫出聲。

但他似乎沒有聽到,轉身提刀跨出了房門,才走了一步然後停了下來,似乎在感受什麼,歪了歪頭,我急忙追上去,剛到門口,他忽然長刀一指直對着我。由於太突然,我驚叫都來不及就石化在原地。

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睜着的雙眼沒有焦距,向我凝視時,眸子裡沒有以往的流光溢彩,我心又是一跳,調整了一下忐忑的心,往後退了一步,躲在了門後,小心翼翼的又叫了一聲:“莊辰?”

他還是沒有應我,而是緩慢地轉過身,朝園落的梯道走去。

我終於肯定,這或許是——夜遊症!

那把大刀可以估得出來重量不輕,但是他的腳步卻沒有受絲毫的影響,他僅是單手提刀,也不高舉,只是伸直手臂握着長刀,僅讓刀尖稍離地面,就這麼走着,沒有任何的多餘的聲響。

我手捂着胸口,穩了穩心跳。一時分不清該叫他豔若還是莊辰,但是此刻我真的無法分辨了他倆了,感覺就如同一個人。

梯道上方傳來了兵器交接的聲音,我又是一驚,擡腳就衝了上去。

結果看到嵐夜和風翼兩人手裡拿着劍與莊辰版的豔若相鬥。但他們終是敵不過,眼看就要敗下陣來。

“該死!沒想到他還是這麼強!”風翼冷聲低咒。

嵐夜也不甘心地道:“終於等到他出現了,沒想到居然還是敵不過!”

這時煜大笑着出現,“那麼我也摻和進來吧,看看三個人能不能將他敗了!”話畢一個長矛直插了進去,速度極快且勢頭凜冽。

我不由驚叫出聲。

“唉,現在你就驚叫了?那麼再過一會豈不把你嚇死?”天楚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我轉頭看他,疑惑地問:“一會要出什麼事嗎?”

天楚臉色一改往日的嬉笑,凝重地說:“如果我們四個人都制不了他,就有可能引來一場大屠殺。”

我張大嘴,心又開始狂跳:“大屠殺?對誰?”

“自然是貴邸裡的女貢們!”

我大駭:“爲什麼?”

“誰知道!”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所以……豔若才討厭住在貴邸?”

“嗯——”

我怒:“你們明知道他有這毛病,還硬要他留下來!你們就不怕女貢們真的出事?你們還有沒有人性!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天楚攤攤手,“我們也是想救豔若啊,只要他敗下來,以後就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不然不管是不是在貴邸,沒準在其它的府邸也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我哼:“只是可能,但是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吧?”

天楚點點頭,但是輕嘆道:“可是他的這種情況慢慢嚴重了啊,凌風說的,必須儘快讓他得到治癒。”

聽到他提起凌見,我沒再吱聲,這時嵐夜低呼了一聲,我們忙扭頭去看,發現他被砍了一刀,天楚見狀也不再旁觀,從腰部解下長鞭加入了混戰。

我緊張得要命,一個是擔心女貢們的安危,一個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簡直比武俠片還驚心動魄。

嵐夜顯然有些支撐不住,退了下來,而同時的,我看到了凌風,他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對面的,手裡拿着醫藥箱,看到嵐夜退下,便拉過他給他包紮。

我想了想,便從後面的石頭間穿插的走了過去。當我走到他們面前,嵐夜已經包紮好了,他把劍一提,又參與了進去。

凌風看到我,笑笑,“莊歆,好久不見了。”

我也懶得打招呼了,直接問:“凌風,那個是夜遊症吧?”

凌風笑着點點頭。

我問:“你沒有辦法治好他嗎?”

凌風搖搖頭:“這裡與心理因素有些關聯,要想完全治好,還需要把他的心病給治了,可是我們都不知道他心裡有什麼解不開的事。”

我怔然,轉身看着越打越瘋狂的豔若,現在的他,連莊辰也不像了,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不,確切的說,像一個魔。

“你沒有好好陪豔若睡覺吧?”凌風忽然說。

我有些不明所以,扭頭看他。

凌風說:“你是不是沒有陪在他旁邊一塊睡?”

我一聽明白了,心虛的閃開眼。

凌風語氣慍怒起來:“該死,你當時在做什麼?”

“我……”一時我不知如何說,總不能說想逃回城市,於是查看豔若的房間吧。

凌見看到我的模樣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莊歆,你別說是爲了查看豔若的房間而丟下他一個人睡覺吧?”

我啞然。

他嘆氣,“你是不是也沒有給他侍寢?”

我默。

他咬牙切齒起來:“莊歆!我告訴你!別把你自個打得有多嬌貴!這裡的女人給男人侍寢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何況還是你的主子!”

我一聽火了,脫口道:“我管你什麼男人什麼主子,我和豔若是有協議的,我答應他成爲最優秀的破格!這期間他不能讓我做我不樂意做的事情!”

凌風眼神一凝,我暗道糟了,不會透露了什麼吧?

只聽凌風長嘆一口氣說:“這樣一說,我有些明白了。那麼莊歆,我也和你做個交易吧,今晚之後你如果肯給豔若侍寢,那麼——”

我打斷他道:“交易要公平,如果只是小恩小惠,我纔不屑於做。”

他淡淡一笑:“那麼你就忍心看着女貢們有可能一連幾天遭遇殺戮?”

我心一抽,暗裡握緊拳頭,挑眉笑道:“她們關我什麼事?不是你們教我的麼?要想活着,就得聽話,並且多爲自己着想。”

是的,我很明白,現在不能錯過與凌風的談判,否則以後將再無機會。

凌風沉吟了一下道:“那麼,你想怎麼交易?”

我挑眉,“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事情。——這對誰都好,瞭解了所有的情況,纔好治病。”

其實我知道自己是獅子大張口,並不指望凌風會完全答應,但起碼能瞭解多少是多少。

果然凌風笑笑道:“不可能,這涉及到狐戎的安全,這樣吧,我只答應解答你一個疑惑,你選擇最想知道的來問,如何?”

我哼,“才一個?”

他眼神一冷:“別得寸進尺,你要知道侍寢並不是非你不可,我完全可以另找別人,雖然……會有些麻煩,但是哼,我們女人也不差那一個。”

我心下顫慄,總覺得他這話有些血腥的意味了。想着自己在沒有完全處於有利地位的情況下,還是不要雞蛋碰石頭,於是點頭說:“好,交易成功!”

凌風臉色才緩和下來,“那麼你問吧!而且我會詳細解答,也算是額外給你的一份禮物。”

“讓我想想。”

我低下頭,極力想着要問什麼,但是心裡疑問太多太雜,什麼都想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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