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1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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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朝暉慢慢喝了一口茶,纔對繪歆道:“既然身子也養好了,你也該回謝地去了。——老待在孃家,也不是事兒。”
繪歆大喜過望,激動地站了起來,問道:“爹,您說真的?”
範朝暉似笑非笑地回道:“你該知道,我從無戲言。”
繪歆按捺下心頭的振奮,恭恭敬敬地給範朝暉跪下磕了個頭,仰臉望着範朝暉道:“爹,您放心。女兒此去,不敢稍忘女兒是範家的女兒。還望爹爹看在兩個嫡外孫的份上,再給女兒一個機會。”
想起繪歆同謝順平的兩個嫡子,範朝暉心頭黯了一下,沉吟良久,才字斟句酌地道:“繪歆,你這次回去,以後也不會回我範家了。以後在謝家,要溫良謙讓,做謝家的好媳婦。不該你管的,就不用你管。不該你問的,也不用你問。只要你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不理外事,自然有你的結果。”
繪歆聽了爹爹的話,先是心頭一喜,以爲爹爹看在自己的兩個兒子份上,終於打算對自己網開一面的。可是越聽到後面,越是臉上發白。忍不住哀求道:“爹爹,您不讓繪歆再回孃家,是不當繪歆是您女兒了嗎?”
此言一出,範朝暉突然覺得心頭大怒起來:現在我要斷了範家對你的庇護,你倒想起你是我的女兒了?——當初你大鬧我的婚堂,大鬧安兒的靈堂的時候,你可曾記得你是我的女兒?你可曾把我當作你的爹爹?
繪歆惶恐不安地看着座上的爹爹,臉上突然從平淡無波,轉向陰沉蕭索,心裡更是忐忑起來。她剛剛說錯了什麼話嗎?她明明低頭了啊?
範朝暉又看了看繪歆的神色,終於長嘆一聲,道:“你是個聰明人。別的,也不用我再說了。你的身子不好,不能操勞。回去之後,只在自己房裡歇着就是了。你的兩個孩子,如今都養在繪懿屋裡。你以前的丫鬟婆子,跟了你一場,如今你回去不能理事了,繪懿都做主把她們放了,也是全了你們主僕的情分。”
繪歆一下子癱在地上,忍不住低聲喊道:“我纔是世子妃,繪懿不過是平妻——她如何能越過我去?”
範朝暉冷笑道:“看來我還是高看你了。——你只要記住,你這次回去,攏着謝順平就是了,別的不用你管”
看見繪歆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範朝暉又道:“我今兒說得話,你給我記好了。別以爲回到謝地,我就不能把你怎麼樣。——我對你,已是一忍再忍。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若是想着你是謝家的人,與我們範家再無關係,也行。不過到時候你就別來怪我不講情面”
繪歆終於哭了起來,道:“我嫁到謝家,就是謝家人。女兒向着謝家,有什麼不對?”
範朝暉忍得頭上的筋都冒起來了,低聲呵斥道:“你以前靠着範家這顆大樹,去給謝家做牛做馬,也由得你。只是你不能一邊仰仗孃家給你在婆家做臉面,一邊又挖孃家的牆腳,去肥你的婆家——你記住,從此以後,你沒有孃家我再沒有你這個女兒”
說完,範朝暉拂袖而去。
繪歆趴在風存閣二樓碧綠嵌花的地磚上,哀哀地哭了好久。
第二日,範朝敏帶着阿藍和自己屋裡的婆子丫鬟,一大早就來到繪歆住的院子裡,殷勤道:“繪歆,姑姑給你準備了一籃子糕餅點心,你帶着路上用吧。”
繪歆的東西,昨日就整理好了。服侍她的婆子丫鬟,也都是範家的下人。這次要跟着送她回了謝地,再回來。
繪歆昨晚哭了一夜。本來她還打算這次回去之後,要同謝順平好好商議一下,如何讓範家和謝家不要走到那一步。大家和和氣氣地,各自爲主,劃江而治,不是很好嗎?做什麼要你吃掉我,我吃掉你,跟烏眼雞似的鬥來鬥去?
本來繪歆一直以爲,範家還是謝家,無論哪一家登大位,她都是得益最多的人。如今看來,她是錯的離譜:原來無論範家和謝家哪一家登大位,她都是最倒黴的那個人纔對。
繪歆很小的時候,範朝敏就嫁出去了,她們倆人之間,也都是面子情。繪歆讓丫鬟接過了籃子,沒精打采地謝過了姑姑,又對着風存閣的方向磕了三個頭,便戴上幃帽,在婆子丫鬟的簇擁下,登了轎,出了上陽王府。
王府外面,劉副將帶着五百範家軍精兵,騎着高頭大馬,簇擁在三輛大車旁邊,在門外候着。
繪歆便在兩個貼身丫鬟的攙扶下,棄轎登車。後面兩輛大車拉着服侍她的丫鬟婆子和她的行李。如今就在五百精兵的護送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青江岸邊行去。
則哥兒戴了人皮面具,裝成劉副將的親兵,跟在他身邊。
劉副將得了王爺重託,知道世子跟着他去謝地一行,便打起了精神,要護得世子周全。
此行不過是送繪歆回謝地象州的世子府。劉副將他們有北地上陽王的招牌,在北地自是暢通無阻。
到了謝地,繪歆世子妃的儀仗擺出來,謝地的人也都只有退讓的份兒。
因此一路上行來甚是穩妥。
此時已是八月底,天氣晴好,又無天災人禍,他們比一般的時候,行得快了一倍有餘。
從北地上陽王府到謝地象州王府,冬日裡得走一個多月。別的時節,大概要二十來日。如今他們這一行人,車輕馬快,竟然只有十五日,就到了象州。
繪歆從大車的車窗裡看見外面熟悉的景緻,居然有種恍同隔世的感覺。
她出嫁的時候,舊朝仍在,她是從舊都的範家舊府出嫁的。那個範府,纔是繪歆從小長大、能稱爲“家”的地方。而上陽城裡那個巍峨堂皇更勝舊府的上陽王府,對繪歆來說,卻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一處所在。就在那裡,她沒了孃親,如今又沒了父親。在那裡,她也受到了一生中從來沒有受過的羞辱和委屈。
她是要消沉順從,坐以待斃?還是臥薪嚐膽,反戈一擊?
繪歆一路行來,一直想了又想。範家,是她的孃家。就算爹爹不認她,她這個女兒卻不能大逆不道,連親爹都不認。可是謝家,是她的婆家,有愛她敬她的丈夫,有聰慧可愛的孩兒,有疼她如親孃的婆母,還有待她如姐妹的妯娌,這一切,她又如何能割捨?又怎麼能看見她們,葬身在北地騎兵的鐵蹄之下?
只是如果兩家在這個世上,最終只能有你無我,她一個弱質女子,又能怎樣?螳臂當車,是要粉身碎骨的。繪歆並沒有殺身成仁的勇氣。而且她是一個母親,她還沒有打算在兩個幼子成長之前,就丟掉自己的性命。——沒有了親孃的孩子,是最可憐的孩子。
她能幫謝家,去算計自己的孃家嗎?從道理上說,似乎不可以。可是從情分上說,這個所謂的孃家,如今已經沒有一絲讓她留戀的地方。孃親不在了,爹爹不認她了。而那個做了世子的堂弟,並沒有對自己一家人感恩戴德,反而趾高氣揚,爲了他的孃親,跟自己也結了仇。——不是自己的親弟弟,到底不是一條心。繪歆有些忿忿地。轉而又一想,若是爹爹不在了,堂弟繼了位,那時候,自己再幫着謝家對付範家,是不是更順理成章一些?而且自己的愧疚,是不是會小一些?
想到這裡,繪歆又有些振作起來。天無絕人之路。她範繪歆,一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只要她和謝順平夫婦一心,一定能有辦法的。如今,她要做得,不過是讓謝家忍耐一些,先等一等,等到自己的父親……,謝家的大事就能成了。而自己的堂弟,年紀輕輕,雖然有功夫在身,可若是爹爹不在了,他一定不是自己夫君的對手。到時自己再以範家嫡長女的身份站出來,隨便做些什麼,就能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繪歆暗忖自己盤算得周密異常,看着車窗外的景色,就覺得更加悅目賞心。陰霾多日的心底也漸漸舒散開來。
她就要到家了,她就要見到自己的孩兒了。她,就要見到自己的夫君了。
北地上陽王府送着謝地世子妃歸家的一行人,來到謝地象州世子府門前,已是酉時初,天色將晚,華燈初上的時候。
聽說世子妃回來了,世子府的下人都很驚訝:世子妃一去快兩年,他們還以爲,世子妃已是病入膏肓了。而世子妃的妹妹嫁過來,便是來取代世子妃的位置的。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有些去繪懿那裡攀附過的下人,不由又嘀咕起來,生怕自己抱錯了大腿。
繪懿此時剛從象州王府回到世子府不久,正在關照廚房好好準備晚上的膳食。世子爺近來日日在外練兵,在吃食上,可不能馬虎大意。
這時聽下人報說,世子妃從北地孃家回來了,剛在外門口下了車。
繪懿微微一笑:爹爹早就知會過她了。她倒是要看看,這個姐姐,有沒有想通,她到底要站在那一邊,如何行事,便輕描淡寫地道:“知道了。既然回來了,就讓人領進來吧。”一幅主婦對待無關緊要的客人那樣漫不經心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