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閒,這種人在京城中最多,等級高些,能以文人自居,給有錢有勢的人做清客,給他們裝點門面,爲他們效勞,受着豢養。
最普通也是數量最多卻是底層沒有太多文化的人。
他們比到處惹事的地痞流氓強一些,起碼知道自己賺銀子討生活,一般就是東家有事幫幫忙,西家有事去擡擡轎,或受店裡僱傭,做一些瑣事,靠付出勞動拿錢。
這家茶館就有幾個幫閒,並不是專門靠這家茶館過日子,只偶爾提前收到消息,會在這裡等着,蹭免費茶水果點,在說書人休息間歇時就做事。
做什麼?幫着擡氣氛,留客人。
不是強留,而以各種八卦事吸引人繼續留下來。
就像現在,說書人唸完結束語,就給鄰近一桌使了個眼色。
那桌年輕人就開了口,聲音洪亮:“先生渴了,讓先生休息一下,再給咱們講,好不好?”
有人就不滿:“現在有茶無書,單是喝水,也忒無趣了些!”
年輕人就說:“那就說說奇聞唄,難得大家聚在一起……”
說着站起身,看着周圍,笑着:“大家聽說過水雲祠嗎?”
喲,水雲祠有什麼奇聞了?
常來這裡喝茶,都知道這一唱一和的兩個人是幹什麼,被這人這一問,還真有人被挑起了好奇。
“我家就住在水雲祠附近的坊,你這麼問,莫非說水雲祠出了事?”新聞就是吃人血饅頭,因此茶客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能出什麼事?水雲祠離這裡也不遠,周圍幾個坊有誰沒聽說過?”
“是啊!水雲祠一向求子頗靈,難道這京城內還有人沒聽說過?難道是因昨日的事?”
立刻有人自以爲悟了:“昨天水雲祠大祀,是大祀出了奇聞?”
“啊,昨日的大祀我也去了,是去看熱鬧,但也沒聽說什麼啊。”
挑起這話題的幫閒臉上帶着神秘的笑:“你們啊,知道的還是太少,這水雲祠不是一向求子很靈麼?離這茶館大約數百步遠的興盛酒樓,他家小娘子,昨日就去求子了。”
嘁!還以爲是什麼秘聞,原來就這?
水雲祠一向求子靈驗,這是京城百姓都知道的事,說這個又有什麼意思?
當下就有人噓了一聲:“這有啥?這不是經常的事?”
“就是!”
“對啊,我說王二癩子,你該不會是想媳婦了吧?才覺得這事有滋味?”有人甚至開起了玩笑。
別人聽了,不少就轟笑了,幫閒能有什麼地位,好幾個人都打趣年輕人取樂。
這個說:“我說王二,你也二十多了吧?這麼大了都沒個媳婦兒,是不是現在想得緊?”
那個又鄙視:“連媳婦兒都沒半個,就想着生孩子了,王二,你這可是着急也沒用!”
對這些人的調侃,幫閒也不氣,笑嘻嘻看着氣氛被調動起來,突然之間壓低了聲音:“你們知道什麼?我既提了水雲祠求子的事,就自然有說它的道理!”
“聽說,興盛酒樓的小娘子,有人看見她去求子,結果上了香還不走,轉到後面房子鑽了進去,就聽見這娘子在叫……”
他神情猥瑣笑:“這叫嘛,你們懂的!”
“不僅是娘子一直在叫,事後還有人潑出了藥渣,正巧聽到的人是大夫,就拈起一些看了,你們猜怎麼着?竟是壯陽的藥!”
早在王二癩子說着小娘子在叫,不少人還笑,聽到藥渣,許多人回過味來,整個茶館就安靜下來,等他說完,寂靜無聲的茶館內人人盯着他,片刻,轟一聲,好幾個人在座位上衝出,就要揪着他衣領子打。
“好你個王二癩子,幫個閒討口飯,這裡鄰居誰不知道,大家也可憐你混口飯,也不揭穿你,可說這種事,你缺德不缺德?”
“水雲祠是何等地方,焉能容你在這裡胡言亂語!我看你這張爛嘴是不想要了!”
“再亂說話,打死你!”
急眼的幾個,不僅僅是擁護水雲祠,更是家裡有女眷去水雲祠上過香,畢竟是京城都聞名的求子聖地,雖不是人人去了回來都能有子,但的確有些去了有靈驗,有了兒女,這幾家就恰是這樣。
而王二癩子這一說,自己家女眷的名聲不也被毀了麼?
這幾人焉能答應?
更有人追着打,罵:“你剛纔污了人家興盛酒樓老魏家小娘子的名聲,信不信他們能去衙門裡告你去!”
幫閒王二癩子被打得抱頭就逃,在茶館裡四處跑,嘴裡還不閒着,嚷嚷:“別打了,別打了!我也是在興盛酒樓外聽到的啊,連他們自己家的夥計都在偷偷議論,跟我可沒關係!”
又叫着:“現在街坊裡可傳了許多,要告,他們也要告得過來才成啊!”
臨街一桌,周管事臉色鐵青,手捏着茶碗,茶碗都被他手抖帶的哐當哐當響。
剛纔聽到王二癩子這說時,他就先一驚,本是要笑,但笑還沒有放出,突然回過味了,就一陣恐慌。
魯王府裡,除了王妃地位穩固,別的選侍都在爭寵,而管事們也都各找門路各投主子,都在做投資。
周管事投靠的就是陳選侍,這位是小官之女出身,容貌秀麗,性格也有些活潑可愛,最近很受魯王喜歡,唯一不足就是作寵妾之一,至今都沒有孩子。
也因爲這樣,陳選侍也經常去各神祠廟宇道觀上香,還去過水雲祠求子,去求子的次數還挺頻繁,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可不是好事。
魯王雖不是齊王那般對妾侍打殺的人,但涉及到這種綠帽子問題,就算是不弄死陳選侍,一旦有了一點懷疑,陳選侍都會失寵。
王府後院,一個失寵妾侍是什麼下場,還用說?
陳選侍死不死,周管事其實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陳選侍若是失寵,會不會連累了自己!
早知是這樣,就不要投靠陳選侍了!
那樣,他還有機會再選別人。
可問題是,誰能想的到會鬧出這樣的事?
盯着那還在抱着頭逃竄的幫閒,周管事的眼睛都紅了。
都是這廝該死,竟當衆胡言亂語!
打,給我把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