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大魏還是大鄭,驛亭的數量衆多,分佈極廣,設有驛舍,按照朝廷規矩,官員本身就可以在驛亭休息和住宿,並且徵用牛馬。
馬匹必須是軍用,因此可徵用牛車,蘇子籍是從六品待遇,但又是觀察使,可倍之。
二十人分別駕着牛車,前後相距很近,組成不算大的車隊,往着順安府而去。
因不必路過明德府的府城,從官道一直往前走,中途還要走小路,翻山越嶺,所以之前就採買了一些吃食、清水,備着路上食用,也做好若沒趕上旅店,就夜宿在野外的準備。
當他們行到谷陽道時,入夜時分,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家旅店,就格外顯得是個驚喜了。
“沒想到這人煙稀少的地方,倒有一家旅店!看它還亮着燈籠,想必是有人開着的,大人,我們在前面入住吧!”
護衛的什長看了一眼,對蘇子籍提議。
能住旅店,蘇子籍自然也不想風餐露宿,點了頭:“可以。”
而在後面跟着的牛車上的人,有互相對視一眼露出喜色,也有單純高興終於可以在鬆軟牀鋪上鬆快一下筋骨。
看天時,雨零零星星灑着,微有涼意。
店老闆早迎接出來,見人車而來,忙迎上來,本來笑哼哼,見是官人,立刻跪在地,口中喃喃:“原來是官爺,小人給大人請安……”
“沒什麼,都起來吧。”蘇子籍知道店老闆的顧忌,溫和說:“你是店老闆,我是客人,來人,先賞十兩銀子,給我們的人安頓一晚,上酒菜和熱水,少了再和我說。”
見一個元寶丟了過來,老闆接過看時,是十兩一個的官銀,底白細深,更是兩眼笑得眯成縫:“快請進,夥計們快收拾房間,還有,把養的一頭豬殺了,新鮮食材。”
這時物價,大概一夜賃金十錢到二十錢,二十餘人就是500錢左右,而一隻肥雞才30文,上等豬肉每斤20文,可以說,十兩銀子買單是綽綽有餘,頓時跟隨的人,都人人都露出喜色,這次有好口福了。
當下就有人搬了水盤給每人洗臉,一時忙亂,蘇子籍又對什長說:“你帶着人,把牛車扎牢,別走丟了。”
“是!”什長帶着人收拾雜事,侍衛很自然的先進去。
就在這時,一個男孩帶着一個女孩,都是蓬頭垢面,一個十一二歲的樣子,進來就哀求:“各位爺,給口吃的吧,我妹妹一天都沒有吃飯了。”
給一口吃的,倒讓人忍不住感慨,這在旅店就遇到乞兒的事,哪怕是在這荒野之處,居然也能發生。
夥計看一眼就皺起眉,呵斥驅趕,反是先一步進來查看環境的荀司辰,攔下了夥計:“不必。”
又走到一旁,拿了一個剛被端上來的還冒着熱氣的大饅頭,丟到了乞兒的懷裡。
“去吃吧!”
蘇子籍後一步走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不禁笑了下。
“蘇大人,那裡難得還有個隔間,不如我們去那裡坐?”正要在大堂坐下,荀司辰指着角落處有着屏風隔着的一桌,說。
說是隔間,其實也是在大堂裡,只是有一面屏風隔着,不知道店主是哪裡學來風雅。
荀司辰解釋:“你我在這裡吃,他們反倒放不開。”
蘇子籍看一眼陸續跟着進來的人,點了首:“那就去裡面。”
已有經驗豐富的人檢查了各處,還檢查茶水,的確沒有什麼問題,衆人才相互交錯地坐了。
張睢在隊裡有熟人,沒應蘇子籍招呼去隔間,而坐在了大堂這裡。
因着他們入住的時間已是晚了,雖殺豬殺雞,也沒多少吃食,只有饅頭、醬肉跟茶水、酒,侍衛不敢在趕路時喝酒,免得誤事,茶水免費管夠。
大家說說笑笑,吃着、喝着,很快就吃完了。
後面收拾空房子還需要時間,趁着店老闆連同着夥計在後面忙碌,人都在前面喝着茶水,休息着。
岑如柏剛纔出去了一趟,此時不知道從哪裡取了一卷東西過來,遞給蘇子籍。
“這是?”
“公子,這是順安府的情況,我之前在船上總結,趁着現在,您過目一下。”
岑如柏說:“順安府的確虧空了七十萬兩,現在知府是祁弘新,新調任來,也在爲此事焦頭爛額。”
“這些都不算是隱蔽的事,去了立刻能知道,現在提前知道,您也好提前想一想該怎麼入手。”
蘇子籍沒有在意虧空,在聽到“祁弘新”這名字時一驚,問:“祁弘新,可是做過京官?”
岑如柏似乎看出了一點,卻沒露出異樣,點頭:“十幾年前他是做過京官,後來外放當了郡守,又當了知府,總之一直是在郡府裡打轉,不曾升遷過,但其實爲官有着清名,聲譽很是不錯。”
前朝以及本朝,縣也分着幾等,大縣長官是縣令,從六品,二甲進士出身,而小縣長官稱縣長,從七品,舉人都做得。
郡也一樣,大郡立府稱知府,小郡稱郡守。
祁弘新之前十幾年,或擔任小郡的郡守,或被遷到大郡做一府知府,總之,永遠都是在同階裡晃盪,哪怕再多事,升遷也沒有他的事。
從岑如柏那裡得到肯定答覆,蘇子籍一下就沉思起來。
“祁弘新正巧是我最後一個目標,皇帝將他調到順安府當知府,還把我也送到了順安府,與他湊到了一起,這是什麼用意?”
“之前我的所作所爲,應該瞞不過這皇帝,這是給我報仇的機會?”
“又或者,是趁機觀察我?”
眼見着吃飽喝足,各人都是談笑,蘇子籍正發怔,耳畔突驟起一聲脆響。
放眼一看,原來是荀司辰臉色煞白,直接摔了茶杯,喝着:“動手!”
和士兵交錯而坐的侍衛,直接拔刀,就捅向了坐在身旁的人,寒光凜冽,可被他們突然偷襲了的人,反應比侍衛更快,都是先一讓,然後拔刀。
“你……啊!”一個侍衛還帶着獰笑,卻捅了個空,反是士兵一躲,斜劈一刀,頓時從肩一直劈入半尺。
侍衛滿臉不敢置信,張了張嘴,卻噴出一口血,摔了下去。
兩隊本來夥伴的人,竟然相互操戈,一瞬間,大堂內一片慘號,淒厲得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