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順天府衙門中,幾十個衙役已奔來,個個氣喘吁吁,有的衣服還不整齊,又驚又恨又無可奈何。
“誰家的黑狗夜裡敲鼓?老子熱炕上吃飽睡足,結果只得爬起來擺弄。”
“誰不是?我日這敲鼓的祖宗……”亂嚷嚷間,有人說:“噓,不要命了,大人們過來了。”
頓時一行人,整頓衣角,拿起儀杖,而諸官其實看見了,聽見了,也沒有說話責備,一行人魚貫而入。
這裡是順天府衙門,府尹潭平還是主座,讓人在高堂左右擺了椅子,蘇子籍坐在第一把椅子上,首輔坐在對面,不過位置稍靠下方一點,羅裴跟兵部尚書對面而坐。
四人坐在兩側,因是半夜,兩側跟正中案上都點着一些蠟燭,時不時有小風吹進來,吹得燭光晃動。
這場景,讓蘇子籍莫名想到了閻王殿,不由暗暗嗤笑一聲,只坐在那裡靜觀事情發展。
順天府府尹居中而坐,見着短暫一刻,所有衙役都到位,手執黑紅水火棍依班排定,不僅僅這樣,尚有二個親兵懸刀而入站在堂角,大堂立時變得緊張肅殺。
府尹滿意的點首,臉上毫無表情的“啪”一聲拍了驚堂木:“帶敲鼓鳴冤之人!”
“威——武——”
兩側衙役都齊齊喊着,威武聲中,兩個衙役帶一人從外而入,這敲鼓之人顯十分心急,一帶進來,竟然直接撲進來,跪趴在地,開口就喊:“魯王要殺我,大老爺們救命,水雲祠的事,不關我的事啊!”
就這一句話,幾乎所有大臣都臉上變色。
順天府府尹潭平臉色煞白,翕動了一下嘴脣,驀冒出冷汗,一時間竟一個字也說不出,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
水雲祠的事雖近日才快速傳播開,但因着傳播速度極快,就算有人想要壓下,竟然也壓不住了,就連順天府府尹這個人都聽手下彙報了此事,甚至打算近期就秘密調查一番。
但因京城內大部分神祠都顯靈,水雲祠的三洞娘娘當日亦是神像放光,顯了靈,這種顯了靈的神祠,可是連順天府府尹這樣的官員都避之不及。
更何況,除水雲祠顯靈不敢得罪這個原因,還有着淫窩被爆出這件事,實在是京城近期第一炸雷!
整個京城,有幾個不知道水雲祠求子靈驗?
一般鄉野村婦也就算了,相貌平庸,就算求到了子,一般也沒人將她們與淫窩這事扯上關係,再者,尋常百姓也不太講究女子拋頭露面對不對這套,活下來都是需要努力的事,誰有這個閒工夫扯這些?
倒是富裕人家、官宦家庭,女眷們個個水靈,她們纔是水雲祠淫窩一事傳出來後首當其衝的那些。
面前擊鼓之人,撲進來後說的這句話,雖簡短,卻什麼信息都透露出來了。
讓人很難不立刻聯想出一出魯王被後宅女眷戴了綠帽子,想要殺人滅口的人間慘劇。
而這給魯王戴綠帽子的,不必說,自然就是近日傳得沸沸揚揚的“淫窩”水雲祠了!
羅裴則在聽到這人這番話,又一驚,又看了看坐在斜對角代王,代王在燭光下不動聲色,只安靜旁觀,很符合王爺的身份。
就連首輔都看了一眼。
“這樣湊巧,代王接了旨意清查神祠,連過三天沒有動靜,不想就送上門來了。”
諸人尋思,一時間大堂靜寂,靜的連根針落都能聽見。
而這時,堂下跪趴的人突然動了下,剛剛喊了一聲,震住在場所有人的周良,猛清醒過來。
他的瞳孔都猛一縮。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跑到了這高堂上擊鼓喊冤了,這事鬧大了呀!”
自己這腦袋到底是怎麼想的?之前在王爺跟前莫名說了謊是一錯,連夜逃出去也就算了,難道王爺還真能連夜派人追殺?
只要他躲起來,就算日後要逃避追殺,起碼能多活幾日!
而且,這生與死都還有個機率問題,起碼還有苟活下來的希望。
可現在呢?
他連夜跑到順天府衙門敲鼓鳴冤,將魯王內宅“醜事”跟水雲祠的事全都給挑破了、挑明瞭,這事現在就鬧大了,他的確能活過今日,可今日之後?
魯王若是知道了這事,怕是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
“啪”!
堂上再次響起驚堂木:“休要喧譁,堂下所跪何人?先報上名來,因何事敲鼓鳴冤,一一道來!”
“……是!”聽着上面高堂木一拍,周良反應過來,無論怎麼樣,自己已經有進無退了。
周良橫下心,繼續喊着:“各位老爺,小的乃魯王府管事周良,小的要舉報水雲祠!”
這話一落,所有的人各有所思。
看來今日是免不了聽一聽水雲祠的秘聞了。
這事不小,但好在除了順天府府尹有直接責任,最爲不安,別的幾人,除去蘇子籍,都是一二品大員,並不懼怕聽一聽這事。
坐在那裡,蘇子籍不動聲色擦了擦鼻子,還好,沒有流鼻血,看着平靜,卻暗暗想:“文心雕龍到了現在,挖掘出了更多力量,雖不知道它怎麼樣處理的,但的確使周良到了順天府衙門。”
“並不需要我啓動後手,人爲的逼着他過來——那樣會露出痕跡。”
“現在卻渾然天成,周良疑神疑鬼,說魯王要追殺,魯王還真反駁不了,難道說,我不想殺這叛主之人?”
“不過,留在此人懷裡的銀子上的文心雕龍,在人到了公堂,就被破除,但是這也足夠了。”
周良雖然清醒了,可爲了求生,接下來可能只會繼續攀咬水雲祠,但就算是這樣,其實也有些晚了。
就憑剛纔一句話,魯王就再也別想再低調藏在人後,既先出手對付無辜女眷,就休要怪自己反擊!
現在的情況是,想要改口,周良就會被重罰,而周良這人顯然貪生怕死,是絕不會爲了保住魯王再次改口。
在衆目睽睽之下,有着幾位大臣包括自己這個代王監督,順天府府尹想和稀泥放水,也顯然不可能。
一場大風暴,就由魯王你點燃,這還僅僅只是開始。
魯王,你現在可知厲害了?